雷元祈不信,十五岁的少年跟祁叶一样脸上什么都藏不住,又怕又恨,又真渴望有个人能解救自己、带他逃离这样的处境,“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要……要怎么救我?”

  “妄海无妄大师的弟子,出来玩,听说这里的小皇帝病了一时善心大发,就是这样。”

  沈清灼轻快的语气缓解了雷元祈许多紧张,还是个孩子模样的少年颤颤巍巍往床边爬过来一点,果真很渴望能被救赎,又十分的谨慎担心只是雷休林玩弄他的新手段,“你们……你们真的没有骗我、此事跟我皇叔没有任何关系?”

  “还是有关系的。”沈清灼道,说完,见小皇帝脸色瞬间大变,害怕地又往后缩回去。

  沈清灼开门见山:“是摄政王贴的告示找人来救醒你,我们是摄政王带来的,但是后来,我们发现摄政王不像好人,所以刚才才叫你小声点的,皇帝陛下。”

  果然,他说完,雷元祈又松懈了下来,大喘着气攥着被子。

  许久,小皇帝抬头看他,“你们也觉得我皇叔不是好人?可是雷国的人都很爱戴他,说他是个好王爷,甚至说朕这么无能早应该把皇位给皇叔……”

  他说着,脸上只有害怕,并没有太多的不甘与恼怒,“朕确实一点用都没有,如果把皇位给皇叔、皇叔就能放过朕,朕愿意的,可是他不要皇位,就是要让朕做这个傀儡皇帝,他的名声更好了,还是不放过朕,也不让朕死,隔三差五的就来折磨朕。”

  沈清灼听得心唏嘘,果然像他猜测的那样,不过这个小皇帝没有困在局中,事情或许又简单了一点。

  沈清灼:“现在开始请皇帝陛下听我的,摄政王如果来,你就继续装睡,先不让任何人知道你醒来了,我会帮你揭穿摄政王和保住你剩下的国民,可以吗?”

  雷元祈大惊错愕,“你连失踪的国人是我皇叔干的都知道……他们都以为这是上天的惩罚,那日朕偶然发现,还未来得及将此事告诉亲信的人,就被皇叔发现,之后便彻底被禁锢起来一个月里只有一两日的时间能醒过来……”

  沈清灼:“陛下知道雷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失踪的、一共失踪了多少人吗?”

  雷元祈摇头,“应该是一年前,朕不记得了,总之特别多,皇叔杀掉了特别多人,枉我以前特别信任他、什么心事都跟他说,朕就像个小丑,朕的国家所有人都像小丑一样被他戏耍着!咳咳……”

  雷元祈说着捏紧拳头从锦玉大床上站起来,激动得没顺过气猛地咳起来,眼泪也快要流出来。

  沈清灼见此,想上前给他顺顺气。

  祁叶冷着脸上前几步,拉住了他。

  “不准你碰他。”祁叶脸色阴郁,不太开心地说。

  雷元祈自己顺过气已经不咳了,听到这儿,脸上有些尴尬,努力低下头当做没听到。

  事实上,当事人根本不在意他有没有看到。

  沈清灼也握住他的手,温雅的脸上有些纵容,“嗯,不碰了,以后谁都不碰。”

  祁叶这才满意了。

  两人站在一起,明明差不多高,但由于祁叶穿着女人的衣服、身量在女子中是难见的高度,就显得他格外的高。

  而此刻,格外高的祁叶像个欲求不满的娇妻一样,小鸟依人蹭往主人怀里。

  两人在雷元祈的假装无视下寒暄了一会儿,接着,安排好对雷元祈这几日的规划,离开了皇帝的寝宫。

  那日之后他就没再见过摄政王雷休林,倒是摄政王府的人来过几次,沈清灼信誓旦旦向来人保证,请他转告王爷,不出七日,必定能让小陛下醒来。

  沈清灼照旧会每日找王府拿药,其中用到的药真真假假,大多数是用不到的,即便摄政王查起来,也查不到小皇帝状态究竟如何。

  这晚,二人偷闯摄政王府出来,好消息,近几日雷国暂时没有人口失踪。坏消息,在摄政王府中,他们也发现了一道通往地下万里古皇陵的入口。

  在地下入口当中,横七竖八躺着无数人,早些天已经断气的。

  那些人死法无一例外,是被人吸干精血而亡。

  深夜,沈清灼又来到小皇帝的寝宫,问他有多少人手能用,在这雷国,摄政王的人有多少。

  雷休林此刻必定还在地下古皇陵中。

  在里面几日不出来,做什么可想而知。下一次出来时,不知道多少人又要遭殃。

  他等不了,也不愿再等了。

  雷元祈第一次势气这么足:“全部人!摄政王虽然暗中做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却不敢自毁名声,除了朕,没有一人发现他的真面目后还能活着。”

  那就好办了。

  沈清灼告诉他,不必再隐瞒了,明日他便可自由出寝宫上朝,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剩下的一切,交给他。

  沈清灼给他一个留影石,里面收集着摄政王的无数罪证,若朝上有人说摄政王好、不信服他,便将这个拿给他们看,不用顾忌摄政王那边后果会怎样,都给他来处理。

  雷元祈激悦地接起石头,一夜未眠。

  祁叶在房里等了沈清灼许久,真像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妻子一样,见到沈清灼回来,马上从床边站起朝他飞扑过来,抱住沈清灼凑上去闻了闻。

  沈清灼浅笑,展开双臂让他抱和闻,“我没有碰过任何人吧?这下放心了吗?”

  祁叶点点头,把他抱去床上。

  “主人……”

  祁叶今日穿的是件橘粉色长裙,沈清灼只许他穿女装,祁叶便每日都穿了,男人束发与女子不同,有时候沈清灼来不及帮他弄,祁叶就披散着头发,或者自己随便弄一下。

  祁叶压在他的身上,距离近到几乎要吻上去,沈清灼呼吸也打在祁叶脸上,甚至能听到自己心怦怦跳的声音。

  “我听主人的话了,穿了好几天的裙子。”祁叶压着他,眼神带着渴望与讨价还价,“主人是不是应该补偿我?”

  “怎么补偿?”沈清灼压着声音问。

  祁叶说出自己的野心,“等这次我们从古陵出来之后,我要抱着主人睡。”

  沈清灼点头,“好。”

  “睡姿很差的那种,主人不准推开我。”

  沈清灼想了想,“好。”

  ……

  第二日天亮,小皇帝一人更衣从寝宫内走出来,惊坏了一旁宫人,宣布今日要上早朝。

  另一边,沈清灼与祁叶在昨夜就已经进入到地下皇陵。一开始他们没看到雷休林,只见满地还未被炼化成傀儡的死尸,还有已经成为傀儡朝他们袭击的。

  沈清灼将这些傀儡都击倒,动作小心翼翼以免打草惊蛇,雷休林身上有一件法器,他不知道那法器是做什么的,如果是杀伤力很大的凶器,他们不好对付。

  地下古陵墓像是一个封存下来的古老城池,有疆土有旧皇宫,还有古时将士、壮马的泥雕塑,墙壁上无数壁画符字,是古时国度遗留下来的东西。

  沈清灼渐渐察觉到有魔族的气息,再往前走,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盛,魔气越发沉重和凶煞。

  沈清灼下意识谨慎起来。

  虽然祁叶也是魔,但是他在祁叶身上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祁叶身上的气息是很淡的,也不会让他难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是魔,更没有什么凶煞之气。

  这些魔,应该是有很多。

  沈清灼奇怪,魔族不是八百年前已经被全部封印了吗?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回头看一眼少年,却见祁叶面若痛苦地捂住头,那两只黑色的魔角长出来。

  沈清灼将他抱进怀里,给他揉了揉头,“又痛了?”

  祁叶将脑袋搭在他的肩上,双眼闭起来拧紧了眉,痛到说话都有些吃力,他咬了咬沈清灼肩上的衣服,脸色无比苍白,“主人,这里……很奇怪,再往前面……可能很危险。”

  沈清灼:“你都感觉到了什么?”

  祁叶摇头,面状痛苦地又抓了抓他,怕沈清灼听到后不要他了,“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我在梦里有过,好像是……是魔族。他们都很坏,主人,我跟他们不一样的……”

  沈清灼看出他的慌张,魔在这世上千百年来一直备受人非议,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尽管,他们确实罪不可恕。

  但是他与祁叶待这么久,祁叶是什么样的他已经很清楚了。

  再说,他只是个生不由己的半魔,并非在魔族群中长大。少年有时候脾气是有些倔,大多时候还是很乖顺可爱的。

  沈清灼握住他的手,“嗯,你别紧张,我都相信你的。”

  祁叶感应到魔族就头痛欲裂,是因为他厌恶魔族。一靠近,那些气息太黑暗了,仿佛要将他心底另一个自己也唤醒出来。

  他讨厌这种感觉。

  他一直努力伪装成好人的样子,他想做个好人。

  至少在沈清灼面前,让他做个好人。

  正想着,沈清灼抓住他的手一紧,将他从身上推起来。

  祁叶看到,前方古宫殿中,几箱被打开着散着恶臭铜钱味的金子珠宝,四面八方没有本体黑压压的魔,还有、正闭起眼睛眼角流着血朝向他们的,雷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