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与“妻”书>第二十五章 三十六步

  俞相濡苦思许久,才蹦出一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听言蹙眉,觉得形容的不是很恰当“师傅以前总爱说酸话,尤其是喝醉后,非要把唾沫星子说干了为止,记忆犹新的一句就是他自己改的,若不朝朝暮暮,又怎知两情长久。”

  “为何这样说?”

  “以前不知,现在想想,大约是求而不得,又不能打扰吧。”

  “你师父也有喜欢的人?”

  撇一眼窗外,皎洁高月,花一墨躺了下去“谁没有过往,甘愿多年为浪子,皆因姑娘嫁他人。”

  花一墨没再多言,是因为自己也是一知半解,闭眼搂着俞相濡,薄唇再没有张开,两人就此,一夜无话。

  转眼就到月底,两人趁喘口气之际,搬回了少师府,打开窗户,阁楼上微风徐徐,阵阵的过堂风袭来。

  俞相濡有时会站在窗前,向下看就是一池的青荷,绽放的荷花由根部往上点着粉白,绿叶在下方开了满池,衬托着花瓣显得娇艳无比。花一墨不喜欢花草,这一池的荷花是特意给他种的,为的就是讨他一份好心情。

  “怎么愣在这?”花一墨双臂从身后圈住他。

  “就是看看。”低头见缠在腰上的手,俞相濡说不出的享受,身体微微往后,靠在他身上。

  这一池的荷花被养的极好,炎夏里一个黄叶都见不着,精神的就像睡莲,但颜色又不似睡莲那么绿重,青碧的模样鲜亮无比,俞相濡喜欢的紧。

  花一墨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心思,离府有两个月,念着他喜欢,就吩咐李叔要好生照看这荷花池,府里就他们两人,难免有些冷清,种些花草就当是调剂了“你要是喜欢,咱们在府里就多种些花草,挑些冬天也长青的,省的天冷了,府里没什么颜色。”

  “好。”

  “你喜欢什么花?”

  “倒不是多喜欢,就是觉得生机勃勃的好看。”

  自后又开始忙了起来,立后难免会铺张,花一墨在圣前待久了,本以为什么场面都见过了,可是立后还是让他不由心里震颤。

  光随程的礼件报册就足足念了有三刻钟,因着职位他充当封使,立身听宣,身后站着一群,身着飞禽走兽官袍的臣子。穿着厚重的官袍,早起太阳微热,还勉强撑得住,到了半晌午,太阳越过高墙直烤着大地,强光将前襟的白鹤照的蔫头,脸上开始泛着油光。

  终于念完后,按规矩将册文和宝文陈设在殿内各案,在殿前的空地上,风吹着周围彩旗枪展,百官掀摆下跪,闻报一声“吉时已到。”

  銮仪杖撵应声而来,百官默声颔首,彩凤霞衣金足落地,身后几十个宫女伴其左右,步步无声的紧跟,只见眼前款款走过稳温锦缎摆衣,随后又有数不清宫女的鞋子走过。

  “下书省之女楚贤,柔嘉成性,恪闲于礼,温婉贤淑,备掌后宫之贤德,敬凌夙宵之节,今册封为皇后,晋执坤仪,雍和钟麟枝之祥,贞肃持节之礼,钦此。”

  仪式结束后,花一墨先行起身,打算转身寻找俞相濡,脚刚抬了两步,就被身边的人叫住。

  “花少师,请留步。”

  正式回京不久的三王爷,他和颜悦色,脸上不知是何处沾的喜色,笑意直达眼底,倒是让花一墨有些好奇。

  “拜见三王爷,一路舟车劳顿,辛苦。”

  商榷眯着桃花眼,白皙的手,来回搓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上头有一条裂纹,在青碧的玉质里残留一抹冰白,虽然不明显,但是已经影响了扳指的质感,一直不丢可见他是真的喜欢“花少师不必多礼,你我之间不该如此生份,不是吗?”

  花一墨更加直了身子拱手,嘴角扬笑“礼不可废,王爷肯屈尊降贵是下官的幸运。”

  “我可当花少师是知己。”

  “王爷高看下官了。”

  商榷终于舍了玉扳指,挥袖之后,擦肩的越过他,太阳渐渐落山,地上的暑气蒸着人,晚霞携余晖散着属于炎夏一天里最后一抹热,走不多时,汗水就浸透了里衫。

  花一墨后脚跟了上去,余光瞥向散去的百官,俞相濡果然正傻子似的站在日头底下,用衣袖掩住手,微微摆了摆,示意他先走。

  “听闻江南水患,提出分渠一事,是花少师出的主意?”

  见俞相濡走后,花一墨才不动声色的落后一步,与商榷保持一定的距离“下官分内之事。”

  “花少师的不必谦虚,水患势头猛劲十足,开支分渠,不仅治了水涝,分渠也可以多修百姓之所,让常年十几里挑水的子民,得以有水洗衣做饭,花少师这个法子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路人皆知的恭维,花一墨听了不下百次,只是旁人说这些不过是个巴结,但是堂堂三王爷说出来,就有些变了意思,自来没有王爷表褒臣子的道理,除非他是有意拉拢。

  “是王爷谬赞。”

  言多必失,所以花一墨的回答都是中规中矩,字句在人臣礼节之内,语气夹朋友疏离之间,眼前的商榷是人是蛇,暂不多加定论。

  商榷知道花一墨对自己有所戒备,倒不是多介意,有朝一日天翻地覆,君臣之间还是要有几分忌惮才好。

  “本王身边就没有花少师这样的能人异士,不然一定如虎添翼。”这话说的别有意思,像是什么故意的暗示,又像是不自觉的随口一句。

  商榷怎么会失言呢?花一墨心中冷笑,人心不足蛇吞象,王爷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如虎添翼,是想做什么?

  “在下只是一个普通的文官,是王爷抬举了。朝中谁人不知,您十六岁封王去了封地,这么多年来将泰州治理的井井有条,早已不需要什么虎翼。”

  官面的话谁都会说的响亮,眼下百官散尽,只剩两个人,商榷再下一个台阶,忽然听停下,仰头看着落日,不像诗人一样惆怅近黄昏,而是觉得无限好。

  商榷的意图其实早已是心照不宣,但是有些话就是清楚不得,朦胧的说才最适宜。

  花一墨这次没有赶上,而是留在原地,身后正是皇宫众多房所中,最耀眼的勤政殿。反观商榷,他面向落日,前方就是出宫门得青石路,宽袖挥来一丝热风,他转脸由下往上的看着花一墨。

  “你说,本王从这走向大殿那把椅子需要多少时间?”

  这句话若是被人听到,那他商榷就是犯了杀头的大罪,但是仗着眼前人不会,他说的声音不大,但是毫不避讳。

  “到这里下官一共走了三十六步,从大殿到龙椅上,皇上走了六步。王爷走下官这三十六步片刻就能做到,但是要走完那剩余的六步,终其一生也走不完。”

  “为何?”这耍着花俏的说法,让商榷觉得稀奇,也勾起了他的兴趣。

  “因为王爷虽然位高权重,但已经封王离京,大殿里根本没有王爷的位置,从这里三十六步,是下官站的地方,它位居殿中要处,若想坐上椅子,需得从下官的位置上踩过去。”花一墨说的自然,与耳边刮来的热风不同,没有什么亲近之态,略微带点凉意。

  这大概就是花一墨被历代君王信任的原因,他不说假话,纵使躬身力行,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表明立场,若说他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又觉得不是十分恰当。

  “天色已晚,下官还有事在身,就先行告退了。”话已说得分明,他也没有必要再多逗留,既非吾族类,就不足以为伍。

  余晖将离去人的身影拖得老长,在高照的光线里变得秋黄。商榷不禁细想,如果今日换个身份,两人一定会是惺惺相惜的挚友,可是出身帝王家,若连点贪念都没有,那就不是他商榷了。

  薛子翁成婚时,与寻常人家并无差别,四处张灯结彩,整个府邸都被红绸添了几分喜庆,府中人人都眉眼带笑,比往日过年都欢乐几分。

  天还没亮,后院的东厢里,就已经忙活起来,鹿研秋被喜婆催促着起身,怀里的楠儿睡的正香,小嘴上下还止不住的啄着。

  “哎呦诶,这孩子怎么会在这儿,快快,铃儿丫头,把孩子抱走。”喜婆惊呼道

  铃儿一边正备着铜镜前的首饰,听喜婆一声喊,急忙转身走到床边,抱过还偎在鹿研秋怀里的孩子“夫人,我把孩子放在西厢。”

  鹿研秋眼睛盯着楠儿,虽然听言点头,但目光却未离开“有劳了。”

  铃儿轻手轻脚抱着孩子,刚出门就遇到候在门外的薛子翁“大人。”

  “把孩子给我,你去照顾夫人。”

  “是。”

  孩子被过了这么两个来回,终于在薛子翁怀里醒了,小模样揉着眼睛,一深一浅的呼吸着,房内彻底的吵闹起来,声音落入孩子耳朵里,打消了所有倦意。

  “叔叔,娘亲呢?”孩子糯声的一语。

  薛子翁望一眼房里,往后院的小亭子里走去“娘亲今日就要与叔叔成亲了。”

  “与叔叔成亲?那是为何?”

  孩子说的并无惊讶之色,只是呆呆的问着,薛子翁将人稳稳的抱在,一步一步的走向台阶,难得独处的机会,他倒是可以和小不点,慢慢讲讲关于成为一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