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段璟的手费力地抬了一点,虚虚地悬着,“有点疼,能握住我的手吗?”
季树赶紧伸手递过去,皱眉问:“疼?很疼吗?哪里疼?我找医生过来看看好吗?”
段璟连忙拦住,悄悄加了手上拉着对方的劲:“别,不是很疼,我想先好好休息一会。”
我想和你单独待一会。
“你呢?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吗?”段璟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季树手上也有伤口,被人绑起来的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拉伤,此时心急地竟然想坐起身看季树掩在背后的另一只手。
结果自然是扯着身上的缝针口,低声嘶了一下。
季树伸手把人扶好,包着纱布的手护住段璟后背。
察觉到对方一直没移开的视线,季树感觉到耳朵有点发热,准备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刚醒”
听到后季树松了一口气,那看来他没听见自己那几句话。
“你说的原谅我,还作数吗?”段璟靠在枕头上,抬头看着季树,三十多岁的男人了还红着眼眶,那表情颇有一股季树这一秒说不算数下一秒他就能再死一遍让自己把好话听个够的架势。
两个人的手还牵着。谁都没松开。
想到自己刚才话里面什么“这辈子、下辈子”的矫情,季树就觉得脸热,但现在的他既没有怨恨段璟的情感冲动,又欠下这么大一个情,那句不原谅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如愿以偿地看见季树点头,段璟一时激动地忘了北,扯着季树的衣角往前一拽,整个人埋在他腰间,紧紧地搂着。
压到伤口,越痛越不想放开。
“小树,真好,你终于原谅我了……”段璟深呼吸着,“你……”
“不过原谅你不是接受你,”季树还是留了最后一条线,“你的追求我还是不会接受,你能明白吗?”
段璟没应。他不想这么快就面对事实。
到晚饭时候,时诺谦和陈遂才带了饭菜和换洗衣服赶来病房。
刚才太过匆忙没有注意,季树这才发现时诺谦也像刚哭过一样,于是边拆保温饭盒边关心:“小时今天吓到了吗,是不是哭了?”
正在一旁看着陈遂简单收拾房间的时诺谦突然被提,慌张道:“没有,我没哭。”
“紧张什么,你一慌声音就发颤,做什么亏心事了?”
“我才没有……”
陈遂那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碰到了窗边的沙发椅,突然发出的响声让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了他。
季树这才看出来点苗头,准备诈出点什么:“诺谦,你说生病了在家,那你怎么会和陈遂一起过来?”
“他…我…不是,季老师…”时诺谦压根就没有准备好那么快被人发现,还是被自己追了两年的人直接点破,一时间除了拖没什么解决方法。
陈遂轻咳一声,站在时诺谦身后,郑重道:“我和他在一起了,刚刚。”
时诺谦屏住呼吸,手往后使劲捶着陈遂的胳膊,却被对方一把攥住。
季树把他俩看得明明白白的,笑了笑:“那我是该发红包了?”
“别,季老师,真不用……”时诺谦挠着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和您说……”
“很正常啊诺谦,你说喜欢谁都很正常,本来感情就不是一个定数,你之前说的喜欢我,也不过是因为你周围只有我一个人,只能短暂地将感情寄托在我这里,现在有真正和你心意的人,你也没有什么好抱歉的,”季树伸手,想像往常那样摸摸对方的头,后来觉得不妥,伸出去的手又往低处去,转作拍肩,然后看向陈遂,“你也不年轻了,希望你能多包容小时一点。”
“嗯,会的,”陈遂答应后,看了下躺在床上半天没动的段璟,很有眼色道,“那我就带着小时先回去休息,他还有点低烧,您和段总的衣服我都带过来了,洗浴用品都是新买的,放在隔层里,我们就不打扰了。”
?季树听完这后半句话,总感觉怪怪的,但也没反应过来哪里怪,于是点点头:“好,路上小心。”
两人走后,季树端了碗小米粥坐在床边:“饿了吗?”
“有点,”段璟私心想让季树喂自己喝粥,但他又不敢多麻烦,他要珍惜着,于是伸手过去接,“我自己喝,你去吃饭吧。”
季树却躲开他:“你救下我,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你也知道我不想欠你什么,虽然这个情我可能没有机会同等地回报给你,但我会尽可能在你出院前照顾你。”
他用勺子舀起一口粥,吹了吹,送到段璟嘴边:“我让陈遂加了糖的,你尝尝看。”
从前段璟也生过几回病,每次喝粥的时候都要季树变着法地哄,也是有一次发高烧,段璟才迷迷糊糊说想要自己给他加点糖。
今天让陈遂买粥的时候,季树就想起这件事,于是挂了电话还特意发短信过去让陈遂记得加糖。
“你还记得。”段璟喝下那口粥,在嘴里细细品味着,是甜的。
折腾了一会,晚饭吃完后,季树先收拾着去了洗漱间简单地冲澡。
等他换好衣服带着水汽走出来的时候,段璟感觉他身上的热气氤氲在自己周围。
“段璟,你要换衣服吗?”
“不想换,”段璟皱了皱眉,“你让他们带来的衣服都是干净的,我还不能洗澡。”
“先把上衣脱掉吧,医生说你后背也有擦伤,我给你换药之前先给你擦一下身子。”
衣服褪去,段璟才看到他后背狰狞的蹭伤痕迹,竟有点心疼地倒吸一口冷气——“疼吗?”
“有点冷,”病房里空调温度打得很低,段璟为了季树上药方便,只能坐在床上弯着腰向前微微倾着身子,“不疼,你上药就行了,不用担心。”
“我先给你擦擦。”季树从病房的卫生间出来,打了一盆水。
他试了试水温,把毛巾浸在水里,拧干后坐在床边对着段璟的后背仔细耐心地擦拭着。
他顺着对方后背的骨节一点点向上,仿佛在虔诚地感应对方生命的痕迹。
在毛巾擦到后背偏上的部分,段璟微微地颤了一下。
“疼吗?”季树赶紧回神,“是我碰到了吗?”
“没。”段璟怎么承认他被季树摸得快起反应了。
“没事就好,”季树把毛巾重新浸泡在热水里,搓洗了一下,“转身,我给你擦擦前面。”
“我可以自己擦吗?”
不然说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我怕你扯到伤口,”季树往前坐了一点,两个人的膝盖抵在一起,他的目光触及到纱布下半露出来的纹身,随口问,“还没洗掉吗?”
“嗯,想留着,”段璟往前挺了挺上半身,为了季树能少费点力气,还想故意逗他,“医生是不是做手术的时候都看见了?”
季树的动作僵了下,没回答他,擦的力度却没收住,重了几分。
也是这时候他这才发现段璟的身材管理是真好——腹部利落的肌肉线条,腰两侧的马甲线蜿蜒着进入裤腰,甚至手感…
季树摇摇头:早八百年就见过了,他不稀罕。
段璟把这一切尽收眼底:“想什么呢?”
“没什么。”季树闷闷地应答道,说话的热气打在段璟的腰腹处。
“擦完了。”季树起身把水端走,又拿来了药和棉签,“我一定轻轻的,疼了就告诉我。”
段璟本来想说这不至于,但是一抬头对上了季树有点担忧的目光,最终只回了一句“好”。
季树在上药的时候尽量把自己的动作放的不能再轻,轻到再多一点棉签就碰不到伤口了,还时不时吹吹气,似乎这样就能让段璟少疼一点。
季树见前面的人没动静,以为是在忍着,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向往前靠一点询问对方的感觉。
而段璟察觉到后背的触感不对,也往后转头想看一下情况。
季树的嘴唇便正好擦过他的耳垂,染出一片绯红。
“怎么停了?”段璟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干涩。
“怕你疼了又不告诉我,想看看你反应。”季树低着头,换了个棉签重新取药。
“那我叫几声?”段璟笑了下,“真不疼,你上得那么轻,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我继续?”
“嗯。”
折腾了好一会,药才上完。把纱布重新缠好后,季树出去给护士汇报情况,顺便提着热水壶去消毒。
段璟看了看病房,发现除了靠墙的一个沙发椅就没别的可以休息的地方了,又起身去翻了翻柜子,发现还有另一床被子。
他费力抱出来,把病床的床栏拉出来护住两边,重新铺好了被子。
季树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段璟只占了病床的一半,他的旁边还放着一床被子,像是在等某个人回家。
“你这是干嘛?”季树放下热水瓶,哑然失笑。
“你过来睡。”段璟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房间里空调不行,坐着睡我怕你着凉。”
“不用了,我怕压到你,我睡觉很不老实的。”
“又不是没再一张床上睡过…”段璟不想再推拉下去,头脑一热说出这句话,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暧昧。
“…”季树愣了一下,走过来比划了一下床的大小。
段璟在 vip 病房,床确实是比普通的床大一点。
“那我真上床了?”季树掀开另一个被子,“确实暖和。”
又从被子里伸出手关灯:“睡吧。”
“晚安。”
“嗯。”
这天半夜,段璟是被热醒的。季树整个人钻进了他的被子不说,还把腿压到了自己的腰上,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
由于床上空间狭小,两人入睡时为了避免碰着对方,都是侧着背靠背睡的,现在他整个人被季树拉到怀里,都快喘不上气了。
他刚想撤身,季树就嘟囔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他怕对方惊醒,就又回到了原位。
手臂被压的好麻。段璟此时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能看见季树闭上眼睛时安静的睡颜,他扯起嘴角笑了笑,伸手拂开季树额头上的碎发。
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季树抓住了放在怀里。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隔着衣服的对面的心跳。跟着自己的心跳也开始变快。
“段璟…”季树仿佛是被梦魇住了,皱起眉头,加大了握住他手的力道。
段璟抬手,慢慢抚平他眉心,轻拍着他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把他半搂在怀里。
太困了,他最终还是没抵住困意,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