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安这才发现面前有一口井,因为这里的杂草太高,井口太低,所以没能及时察觉到井的存在。

  “下面的是谁?”司马安趴在井口,往下望,但雨水冲刷下看不清楚是何人。

  萧景,张天,还是袁叔娇?

  原来李令月说的就是这个,婉儿真的动手了。

  “是袁叔娇。”上官婉儿面无表情道,手紧紧抓在腹前,看起来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的是局促不安。

  “是你推的?”司马安皱起眉头,脸色立即沉了下去。

  上官婉儿往前迈了一步,心中如万箭齐发,不得平静,有千言万语需要解释,但一触及到司马安严厉的视线,那话便憋在了心口,一时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可知道她为何能对出爷爷的诗句,她拿住我的把柄无时无刻都想踢我出掖庭,因此我才会在湖边忍痛丢弃爷爷的诗集;你可知道她也曾经推我下井,若不是李显的出现我恐怕就要死在井下,无人发觉;你可知道我为你拒绝了李显,为此我必须靠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你可知道我还有一个身在天牢的母亲,所以我不能再消沉下去,任人欺负。

  如果你都知道,为何还要责怪我?如果你都不知道,那还有何资格责怪我?

  一道惊雷闪过,照亮了二人的脸,上官婉儿欲语还休的姿态,咬住下唇颤抖着身体却死不服输的样子让司马安为之一怔。

  我这是在做什么,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李令月说过,太天真的人无法在皇宫中生存。她是谁,她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上官婉儿,她是大唐三个最了不起的女子之一,她今日若不这么做,那么将来有的是人害她,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主动上前轻轻拥住上官婉儿,下颚抵在她头顶的发丝上,另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责难你。”

  “井里没有水,也不够深,她不会死的。”上官婉儿缓了口气解释道,“我想下手狠一些,但始终却办不到,司马哥哥,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司马安和她稍微分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轻轻抬手替她失去眼角和雨水混杂在一起的眼泪。

  “你在争取自己的幸福,你没有错,错的是我。”转身拉住上官婉儿的手,另外一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对着井中的人喊道:“袁叔娇,如果你还没死的话就应一声,我是安公公。”

  “安公公,是上官婉儿推我下来的,你赶紧抓住她!”下面的人回道。

  “麻烦你在里面再呆一段时间,等晚上中秋宴过后,我会来救你。”司马安回。

  “你这个贼内侍,欺人太甚!”底下的人喊。“我会告诉公主,不会放过你的!”

  司马安微笑看着上官婉儿,略带娇味道:“她说不会放过我耶,怎么办?”

  上官婉儿吸了一口气,挑眉问:“怎么办?”

  司马安往草堆里仔细找着,上官婉儿在原地守着,忽而见她笑嘻嘻地探出脑袋,手中握着一样东西,好奇地探过头去,只见司马安神秘兮兮地伸出手,在她的掌心有一只长满疙瘩的丑陋东西,圆滚滚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上官婉儿瞧,那是一只大蛤蟆,雨后的草间石缝里常有的物种。

  上官婉儿没想到是这个东西,吓的捂嘴往后一退,惊的花容失色。

  “我送个礼物给袁叔娇。”司马安说罢大摇大摆地走到井便,大大方方地将蛤蟆丢了下去,继而快速起身,小步往上官婉儿身边跑去,拉过她的手,轻轻一点她的鼻梁道:“走吧,该去准备参加中秋宴了。”

  雷雨恰巧在这个时候停歇,雨后的空气湿润而又清新,司马安仰头深深吸了一口,眯着眼睛对着身边的上官婉儿微笑,上官婉儿也心情颇好,含羞地笑着。

  两个人离去的时候,从身后传来一阵尖叫,是袁叔娇的声音。

  “啊——司马安你这个死内侍,快把这个东西弄开!”

  婉儿和司马安并排走着,手交握放在腹间,时而偷偷睨向身边陪伴自己的人,心中划过一丝丝的甜蜜。

  “你笑什么?”司马安侧头好奇地问,婉儿的表情好像是偷吃了糖的小孩,可爱的紧。

  “司马哥哥,如果我真的杀了她,你会怎么做?”上官婉儿认真问,说罢便盯着她的侧脸,心中忐忑,“你会对我失望么?”

  司马安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停住脚步,将婉儿的手牵到跟前,低着头望着她低声道:“婉儿,在皇宫中我不能强迫你去做什么,也不能规定你不能做什么,善良这个词在宫内是一大禁忌,就像今日,如果你没有处理好袁叔娇,甚至杀了袁叔娇,我都不会反对,但,请你的双手保持干净,沾满血的事情,便让我来替你做。”

  上官婉儿的鼻尖涌上一阵酸涩,眼见着泪水快要滑落。

  “好了,别哭鼻子了,哭肿了眼睛可怎么好,晚上还要陪公主上中秋宴呢,袁叔娇被困在井底,只能由你代替而去了,怎么样,开心吗?”司马安安慰道。

  “晚上的宴会既是机遇,也是挑战。”上官婉儿摇了摇头道,“若是成功,便可在皇宫内有立足之地,若是失败,往后的情况或许会更加糟糕。司马哥哥,你会去吗?”

  司马安轻缓道:“我稍后会去,只是在那之前,先要去太医院一趟。”

  “听说狄仁杰大人在那儿,你们昨晚出了什么事情?”

  司马安抬手抚上自己的唇,勾了勾嘴角道:“一个意外,美丽的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我对昨晚教主的结局很是不解......于妈妈真的毫无逻辑可言....虽然某木也极其无节操......

  、前奏

  司马安将婉儿送到了住所,故意避开她依依不舍的眼神,转身离开,在拐角处却忍不住回头悄然望她一眼,她并没有回去化妆打扮,而是矗立在原地,头微微低着,黯然的神色让人怜爱。

  司马安叹了一口气,迈开步子太医院方向而去。

  若你知道我是女子,便不会这样了,必须要找个机会与你告知一切,如今只能等郑氏出来,以解你目前之困,待心情好了一些,才可让你知道真相,否则,只怕你会一蹶不振。

  右手捏着新削的一截竹子,另带从宫内池塘边取来的空心芦苇,司马安踏进了太医院的门,问了几个当值的太医,才知道狄仁杰已经醒来,被另外安排在了厢房,于是便独自进了房间,但见狄仁杰正在叠被。

  “狄仁杰,好些了吗?”司马安问候道,瞥见狄仁杰的脑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灰布,额前像是有个大包,样子颇为滑稽,遂噗哧一声笑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击伤你的?”

  狄仁杰见是司马安,眉头稍松,待听见了她问的话,面色微变,扶着头道:“公公离开了之后,狄仁杰一直躲在床底,一切安静平常,可两刻钟之后,狄仁杰便听见了水滴声,然后便是沉闷的脚步声。”

  “可见到人?”司马安追问。

  狄仁杰摇了摇头,“我所在的位置巧妙的很,房间不大,若是有人来了必然会被我见到,可是怪也怪在此处,我只听见水滴声和脚步声,却并未见到半个人影。而且那脚步声并不似在远处,而是就在我的眼前。过了一会儿,那声音便停止了,我爬出床底,发觉地面上竟然有一排排脚印,沾着湿漉漉的水迹。”

  “先前的宫女说有烛火摇曳,你可见到?”

  “这倒没有,月色皎洁,不用着烛火也是能见到里面场景的。”狄仁杰认真回忆,额头的伤口隐约作痛,让昨夜的片段再次回闪脑海中,“多谢安公公救狄仁杰一命。”

  “哎——”司马安尾音上扬,“何必客气,不过既然谢我,口头上那是不达意的,看在我推荐你给公主的份上,不如做一些实际感谢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