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安目光定在上官婉儿身上,发觉她的目光和周围人无异,望着自己就像是野兽望着它的猎物一般,司马安一愣,手紧紧攒着,只是微笑着对着她稍稍一点头。

  上官婉儿敛起了先前的目光,也对着司马安微微点头。

  权利呀,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没等司马安感叹完,第一个上来挑战的女倌步出行列,站在司马安面前,她有模有样地摆起架势,但在司马安眼中看来,却是漏洞百出。

  “有没有搞错。”司马安嘀咕一句,迅速上前夹住了那女倌的手臂,抬腿绕到了她的后脚跟,轻轻往回一勾,那女倌便猝不及防地跌到在地面上,捂着腰直吆喝。

  “林艺如,中下。”一女史宣布,另一执笔的女史在面前的名册上记下了这一笔。

  有人扶着林艺如离开,场地上顿时又空闲了下去。又有一女子站出来,见到司马安便娇滴滴道:“比武那是莽夫所为,不如我们对诗如何?”

  司马安爽快摊手道:“你说。”

  女子见司马安如此爽快,还以为自己的“柔术”胜了,料定司马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颇为得意。又心想他一个内侍,连字都不识得几个,又怎么会对诗?于是绕着司马安吟道:“九春开上节,千门敞夜扉。”

  司马安挠了挠头,她从来都没听过这一句,方才想起,自己这是在诗歌鼎盛时期的唐朝,就算是现代学过的一些,也都是这些人在这个朝代创造出来的,一时也无甚好句,睨了一眼上官婉儿,摇头道:“我不会对这诗。”

  “那我赢了。”那女子骄傲道。“这是天后娘娘的《早春夜宴》,下一句为‘兰灯吐新焰,桂魄朗圆辉。”

  人群中有人哄笑,之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若是这个司马安如此不堪,那么接下来的人都文斗即可过关。两个女史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一困境,考核之所以为考核,便是替天后挑选有才干的人,太平公主找来的人如此轻易便被击败,还有什么价值在?

  “不,你对的出我的诗才算赢。”司马安道,“这样才公平。”

  女子望向记名的女史,女史点头算是默认了司马安的说法,于是只能听题了。

  “你说罢。”

  司马安一笑道:“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

  上官婉儿一呆。

  在场的人也是一呆,有人道:“这根本算不上诗,你随意编的吧,所谓对诗,便是要借鉴,可不许胡诌。”

  “谁说这是我胡诌的了,”司马安扬眉道,“两位女史,你们说说这诗是不是我胡诌的?”

  执笔的女史蹙眉,向她的同僚求助,另外一个只是紧紧皱着眉头,对着那女史耳语一番,那女史才恍然大悟。

  “既然是中正大人出的题,你们且对诗吧。”

  司马安笑着,稍稍弯腰对着面前女子挑衅道:“怎么样?”

  女子思索了一会儿,甩袖而去。

  “与你比诗词,简直是辱没了我萧景。”

  “原来你叫萧景呀。”司马安站回原位,脑海中仔细想着这个人的名字,隐约有些熟悉,但实在记忆不起。因为司马安的这一句诗,场面安静了下去,司马安早就知道这里除了婉儿之外无人能对,这句诗来自于她的祖父上官仪,试问谁还会研读一个因为忤逆被天后斩首的上任宰相的诗词?

  司马安背着手前去女史那儿讨要杯茶水喝,她只等着上官婉儿在众人面前对上她祖父的诗词,这样一来,司马安就算输也输的值得。

  “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一个女子往前一步,咬字清晰道,“这是上官仪的诗,名为《入朝洛堤步月》,中正大人,对不对?”

  司马安倒茶的手抖了一抖,她缓缓回过头,见到的并不是上官婉儿,而是昨夜来访被自己捉弄的袁叔娇。

  婉儿,你为何不答?

  司马安望向上官,后者身子已然朝前,显然是见袁叔娇上去了,才捏着手,退后抿嘴看着。

  “袁叔娇,上中。”女史落笔道。

  、难题

  女史的这一声令下,表明袁叔娇得到了迄今为止的最高成绩,所谓的九品中正制,分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等依次九品,习艺馆以中下为限,以下则为不及格,但自开创以来,上上这一品级算是形容虚设,因此,得到了上中就算是最好成绩。

  袁叔娇以庶出身份,得到了全场的最高成绩,自然扬眉吐气,只可惜了司马安一番苦心安排,让别人占了便宜。若是武斗故意让她,众人自然不会服气;若是诗词歌赋,自己肚子里的那二两墨水,让别人答了题目岂不又为他人做嫁衣裳。况且李令月将责任交给自己,不能让她失望。

  怎么办?

  “张天姑娘!”人群中有人惊呼。

  “张天?”司马安回首,一个瘦削的女子身影便立即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的衣着和其他女倌稍有不同,其他人都是端端正正穿着,只有她挽着袖口,系着紫红色的腰带,眉角带着一丝锐气,桀驯清冷的面容,给司马安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她要杀人。

  旁边有人喊她的名,她却浑然不理,张天两手空空,慢慢朝着司马安走去。

  司马安刚要下去,便被身边的女史叮嘱道:“她是将军的女儿,武功很好,你要小心。”

  “安拉。”司马安回头拍了拍女史的手,表示安慰,女史一愣,不明白他那话的意思,但自方才见他表现,行事虽然吊儿郎当,但好似有几分智谋,又是李令月推荐的人,算是能文能武,故而有刮目相看之意。

  “张天——”司马安念着她的名字,一步一步朝着她靠近,走到她的面前凑近她的耳边轻轻吟出口道,“雄才隐布衣,红拂伴宫帏。举目三分醉,闻香两颊绯。”

  李世民老兄,可惜你迟了五十年,世间不单有个红拂,还有一个张天。

  张天冰冷的面容稍微闪过一丝的诧异,但转瞬即逝。耳根余温还在,犹如昨晚轻描淡写一语便让她走的潇洒。

  张天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司马安尽管攻来。司马安却背着手往后轻轻退了一步,摇摇头摆手笑道:“我打不过你,我认输。”

  张天眉头一挑,似乎是奇怪司马安的轻易认输,又睨了她肩膀一眼,默然地转过身离去。

  女史道:“张天,上上品级。”

  司马安微笑着目送她离开。

  她知道自己有伤在身,而没有乘人之危足见她的品性不坏,但既然她是大将军的女儿,身手又这么好,就算自己没有旧伤也未必打得过她,那她昨晚来自己的房间,是为了什么?

  习艺馆这个地方,还真的是卧虎藏龙,每一个都不是好惹的货色,每一个人都那样心思沉重,那么上官婉儿呢,你如今是站在哪个位置?

  忽然人群中发生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