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寂静得仿佛只剩下电闪雷鸣和倾盆暴雨。

  黄色的油纸伞斜斜地挂在墓碑上,碑前相拥的两人淋得透湿。

  许久,段泽终于如梦初醒,抱紧他急切道:“是玉簪!是一支玉簪!上面刻了你的名字,我想送给你,想告诉你,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他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好后悔……后悔没有拦下你,后悔没有追上你……我追了一天一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马车被压在山石下面,那么近,我明明离你那么近……”

  “你在?”江知也蓦地抬起头,巴巴盯着他,“你当时在??”

  “……我在。”那双望向自己的眸子里不掺一丝杂质和怨恨,段泽被刺痛了,移开目光,望着墓碑上的字,“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还以为是死到临头黑白无常在招魂……”江知也抓着他的衣襟,有些惊讶,又恍然,“是你?原来是你?”

  段泽把头转了回来。

  “是我。”他的眼睛被雨水泡得雾蒙蒙,嗓音沙哑至极,“你……听见了?”

  “我听见了,只是……唔!”

  江知也被抵在了一块粗糙坚硬的东西上,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掐住了下颌,被迫张开嘴。

  粗暴的吻覆了上来,混着微微苦涩的雨水在口中搅弄,唇齿纠缠,气息相交,湿透了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令人几近窒息。

  “唔嗯……段、段泽……”久别重逢的吻激烈而不知足,江知也仿佛溺在水底,挣扎着刚浮上来换一口气,又被摁了下去。

  段泽一只手捏着他的下颌,另一手扣着手腕,膝盖卡进他两/腿/之间,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把人禁锢在怀里,贪恋地吻着。

  后背被硬物硌得生疼,江知也后知后觉想起来,那应该是自己的墓碑。在自己的坟前做这种事,真是……荒唐至极,想必从古至今都是没有的。

  “段……唔……你等、嗯……”

  激烈的吻逐渐温柔,变得缠绵悠长。

  江知也品出了些滋味,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微微仰起头,就着被禁锢的姿势回吻了段泽。

  瓜果祭品滚落了一地,缠了白绸的酒坛翻倒,里面还留着浅浅的一捧,不知是酒水还是雨水。

  暴雨冲刷而下,天地如洗,涤尽所有隔阂。

  -

  傅陵游在林子外焦急徘徊,数次想冲进去,又因为怕事后被段泽暴揍。

  林子深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走近。

  “可算出来了……段泽!在这儿!”他招呼道,打着伞一溜小跑到近处,发现段泽怀里还抱着个人,“陈野?他怎么昏过去了?”

  “不知道。”段泽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神色温柔,“马车呢?”

  “在路边停着。”

  “雨太大,先回车上。”

  傅陵游在一旁撑着伞,边走边偷偷瞄他,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便问。”

  傅陵游迟疑片刻,实在抵不过好奇,心里痒痒,开口问道:“那个,陈野他……到底是不是啊?”

  “是。”

  傅陵游:“!!!”

  傅陵游一脸难以置信:“真他娘的活见鬼了……”

  段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傅陵游立即闭上嘴,专心撑伞。

  马车里放有干净的换洗衣物。

  段泽把人抱进马车里,小心地替他将湿衣换下,又用软巾仔仔细细地包住湿发,还盖了条薄毯上去。

  做完这些,他又钻出马车,吩咐道:“去最近的镇子,找间客栈歇息。”

  “好嘞。驾!”

  急促的马蹄声踏破雨幕,向着桃花镇奔去。

  -

  江知也感觉自己飘起来了。

  兴许是天雷凶猛,惊扰了客居的游魂。

  他昏沉地游荡在段泽身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很冷很冷,十分想挤进段泽怀里取暖。

  折腾许久都没有成功,他累极了,迷迷糊糊地坠下去,沉入了黑暗。

  “……江知也……江知也……”

  “江知也!!”

  江知也蓦地惊醒过来。

  “醒了?我瞧你被魇住了。”段泽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起来喝两口,身子会暖和些。”

  江知也爬起来,神色茫然,还没完全从先前的混沌之中脱离。

  一勺姜茶被递到嘴边,他下意识地张嘴。

  两口热茶下肚,江知也回过神来,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想不起什么地方不对劲,懵懵地抿了抿唇,伸出舌头舔掉嘴角的姜茶。

  好辣。

  唇上泛起肿胀的轻微刺痛感。

  自己在昏过去之前,好像……好像和段泽……

  回忆闪过,他倏地睁大眼睛,看向段泽,整个人几乎吓炸起来,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你……”

  “我?”段泽一抬眉梢,随手搁下茶盏,似笑非笑道,“我什么?”

  “你没醉?你……你装的??”江知也渐渐回过味来,旋即大怒,“你诈我!?”

  “我诈你什么了?”

  江知也不理他,跳下床就想跑,又被轻易地掀了回去。

  “唔!”

  江知也被翻过身压在床上,双手反剪在背后,看不到身后段泽逐渐深沉的眸色,挣扎中,衣襟被扯松,露出了白皙的后颈。

  段泽扣着他的手腕,俯下身,将嘴唇贴在那块裸露的肌肤上,轻轻蹭了蹭。

  “呃……”江知也一个激灵,不敢乱动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贴着后颈骨响起,震得他心神乱颤,差点软了腰。

  “江知也,你瞒得我好苦。”

  “……”江知也咽了口唾沫,“不是,你听我解释……”

  话未说完,他停住了。为什么要向段泽解释?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错。

  “放手。”江知也终于找回了些许冷静,“你凭什么质问我?”

  “不放。”段泽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亲亲他的后脖子,又咬了一口,“就凭你用陈野的身份瞒着我,还说喜欢我。”

  江知也被咬得倒吸一口凉气,猛然用力,挣脱开来,翻身甩了他一巴掌。

  “啪”!

  段泽被扇得偏过头去。

  “什么叫我瞒得你好苦?”他道,“早几年你干嘛去了?非得等我死后给我报仇,给我修坟,作出一副痴情的模样给谁看?你心脉受损,受不得刺激,我只不过想瞒你个把月再说,你就这样受不了,那我呢?”

  段泽脸上的巴掌印又红又肿,至少今天是别想出门见人了。

  他没说话,看起来也没生气,只是默默退开了些,给江知也留出了能感到安全的距离。

  江知也脸色稍霁,放弃了给他打个对称的想法,接着翻旧账,继续夹枪带棒道:“你送的那些礼物都被薛峰收起来了,我确实不知道。不过大把钱砸下去都没个响,段二公子不觉得奇怪吗?你是腿断了还是嘴没了,不会直接过来找我?”

  “……”这回段泽开口了,轻声道,“我有找过你几次。”

  江知也:“?”

  江知也:“胡说!总不能都碰巧我不在家。”

  “你在。”段泽垂下眸子,“但是你家的狗比较凶,不让人进门。”

  江知也一呆。

  狗……是指薛峰?

  他想了想,没明白为什么段泽不在门口喊自己一声,非得闷声不响地和薛峰打起来。琢磨片刻,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当时的段泽心高气傲,身上多少带着点少年人的通病。

  “你……”江知也迟疑道,“你不会是因为打不赢薛峰,觉得丢脸吧?”

  段泽被戳到痛处,目光四下游离起来,看这看那,就是不看江知也,半晌,别扭地低低道:“你不就是觉得我在风云榜上的排行不如薛峰,所以才搬走的么?我当然……当然更不能让你看见了。”

  江知也揉了揉额角,感到一丝啼笑皆非,怒意也略略消减了些。

  “那后来呢?你为何又派人监视我?”

  “监视?”段泽目光移回来,有些困惑,“我没有。”

  “少来。薛峰说的,隔三岔五就有人盯着我的药庐。”

  段泽脸色一下变得非常精彩,欲言又止,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活像情窦初开干蠢事被当场抓获的毛头小子。

  江知也觉得稀奇,不依不饶地推了推他:“喂。”

  “那个……”段泽实在不想说,又被江知也推了两下,用力闭了闭眼睛,破罐破摔道,“是我。你好像一直挺不待见我的,我又进不去药庐,后山有棵树,爬上去就能看见你家的院子,我……我偶尔会去那里呆一下午。”

  江知也:“……?”

  他目瞪口呆,又觉得匪夷所思。

  “不是,你怎么就看出来我不待见你了?”他费解道,“风泽堂来递求医帖,我哪次不曾有求必应?哪次不是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你对前来求医的人不都这样么?”段泽道,“只要一接到求医帖,就会千里迢迢地赶过去,根本不顾自身安危,我劝两句就摔门发脾气,最后还搬出了流云渡。”

  江知也张了张口,一时竟无从反驳。

  “我以为……以为你只是觉得我好用,不想给别人用。”沉默须臾,他讪讪地开口道,“你都不肯喝我送你的药酒,我怎么想得到你只是在担心我?”

  “怎么不肯?你送来的药酒,每一坛我都尝过了,只是不能多喝,不得不让傅陵游帮忙喝掉一些。”

  江知也想起他一杯倒的豪迈酒量,无言许久。

  “我见到的陈野,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你?”段泽逐渐反守为攻。

  “呃,你第一次见到陈野的时候,就是我。”

  “这么早?那你当时为何不说?”

  “外面都在传我的死和你有关,我哪敢随便说。”江知也撇撇嘴,“而且我觉得你挺喜欢陈野的,至少比对我好。”

  “……”

  段泽掐了掐人中,爬到床上,把他按住,一眨不眨认真地盯着看。

  江知也被盯得毛毛的:“你干嘛?反了天了你,要不是本神医好心把你从绿柳楼捡回去,你怕不是要将花柳病都染个遍,浑身溃烂凄惨而死。”

  “是是,自然全都仰仗江神医。”段泽眼里泛起清浅的笑意,嘴角翘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不过,我忽然想起件事。”

  “什么?”

  “成亲一年有余,你我还未有过夫妻之实。”

  江知也怔了怔,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瞬间连脖子根都变得通红,触电似的跳起来,想爬下床,又被拖了回去。

  小狐狸菌

  不是故意卡在这里的,后面还有一段拉扯实在来不及写了……没存稿现炒现卖的,锅铲搓出火星子qwq

  会有加更!在周日或者周一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