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须玉如愿将耳坠中的芥子塞满了去, 此刻正抱着寸度塞给他的第一块灵石，坐在寸度掌心慢悠悠地啃。
那是和手感一致, 同样软软的弹牙的橡皮糖口感。
当然，如果仅此一点尚不足以凤须玉抱有如此程度的喜爱，味道也是格外香甜。
倒并不是那种能准确形容的味道，是类似于柑橘类拥有着特殊的香气，也类似于奶酪那种软绵绵的醇厚。
总之，凤须玉很喜欢。
并且觉得当做点心来吃真的非常合适。
啊，更为关键的是, 这东西可是灵石啊。
直接从灵脉中取出的，纯度极高的超凡灵石。
比他先前接触到的那些灵石的灵力更加浓厚，顺着他一口一口咬下去丝丝缕缕蔓延到身体里, 可比抱着灵石睡觉来顺带着获取灵力高效多了，也方便多了。
凤须玉真的很难不喜欢。
这里大概可以夸一下寸度, 不管是为了树立人设还是其他什么，最终也都顺着他将这灵石给他塞了满筐。
那么寸度此刻在做些什么呢？
寸度停船的位置距离灵脉的末端并不算远, 这会儿已经是走到了灵脉的终点。
果真若顺着当今的流向，总有一天会流到魔谷裂隙里去。
那道漆黑的裂隙结界高入天际，也一并深入地底。
朝着灵脉的终端看去，远远也得以见得，实在是不详的征兆。
突然，寸度开口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领头那弟子闻言上前一步, 出声道：“仙祖, 弟子愚笨, 尚还在寻找改变灵脉流向的方法与方向。”
寸度眉梢微挑, “有困难？”
那弟子犹豫了一瞬，还是实话道：“有困难, 改移灵脉消耗众多，尤其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但，时间不等人。”
所以修士们一边在努力延缓灵脉的继续流动，一边在努力商讨更为可行的转挪之法。
寸度点了点头，突然看向凤须玉道：“小玉儿有何见解？”
凤须玉吃灵石吃得好好的，没想到寸度居然把问题甩到了他身上。
快速嚼了嚼，把嘴巴里的一小口灵石咽下，凤须玉摇了摇头，又把问题丢回给了寸度，“我不知道。”
空气中短暂安静了一瞬。
凤须玉只当问题就这样翻了篇，应该再不会落到自己身上，便又张开了小小的嘴巴去咬手中的灵石。
哪想寸度却是在这时抬手，不着痕迹将凤须玉手中的灵石按了下去。
凤须玉的嘴巴登时落了空，抬头看向寸度，正见寸度眸中几分玩味，不由得出声道：“要是仙祖大人去挪的话，会不会快一点？”
由寸度亲自出手吗？
寸度转眸看向了身后，问向那弟子道：“如何？”
那弟子当场就懵了。
寸度的意思显然已经是接受了凤须玉的提案，正在等待驻守在这里的弟子们确认的样子。
应该是莫大的荣幸才对，那弟子却陷入到纠结与犹豫中去。
难道当真要由寸度仙祖出手吗？
玄云宗入门第一课里曾说，对寸度仙祖一定要说实话，但尽可能不要麻烦到仙祖，所以这弟子才敢将实话说了出来，也是因此，没法干脆答应下来。
寸度仙祖对预言蛋的宠溺程度比想象中更为深厚，能够表示出愿意出手相助的意思也是因为预言蛋的言语。
可帮助的毕竟是明确接到任务的修士们，这对寸度仙祖来说，真的可以不算是麻烦吗？
不要以为修士们求仙问道醉心修炼便大都是豁达洒脱的人，他们钻起牛角尖来远比常人更为挣扎。
那弟子便是典范。
一双视线仍无法正正落在寸度面上，盯着寸度眉心的视线一路下移，直移到了寸度的下巴尖，嘴巴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寸度也不着急，就这样静静等待着，掌心的凤须玉也是如此。
那话说完后，寸度又是不动声色移走了手指，各种方面上都很美味的灵石又一次进到了凤须玉的嘴巴。
凤须玉的眼睛也不闲着，已经是瞥到了灵脉上。
他也不知道挪动这灵脉对于寸度来说是否简单可行，尽管是最末端的分支，能够明显看到的那犹如金色熔岩的部分也是数十米高。
灵脉这东西不比灵矿，只要把矿中的灵石挪到另一边便就是新的一条矿了。
灵脉与其所关联的生机密不可分，稍有不慎就可能毁坏灵脉上的生机，严重甚至可能会干脆毁了灵脉。
正是因为涉及到的东西过于复杂，才会被修士们直接定性为了“很困难”。
似乎又将利弊权衡一番，那弟子终于开了口，深深躬了一礼，“有劳仙祖。”
寸度眨下了眼睛。
明明深在地底，却好似瞬间里起了风。
微弱的风意落在众修士身上，带起一片惊疑。
可下一瞬，狂风大作，摧枯拉朽般拍打在修士们的身体，吹得众人皆是不由得闭上眼睛，急忙打起精神努力固定住自己那已是东倒西歪的身体。
寸度身周一点儿不见波澜，就连掌心的凤须玉都一切如旧，只是好奇看向了四周愈发要被吹走不得已急忙抱团固定的众人。
但这只是余风。
狂风已是迅速将灵脉包裹了起来，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带着灵脉向一旁挪去。
灵脉发出了清晰的鸣啸。
并不尖锐也并不痛苦，好似山中偶能听得的，巨大而温顺的妖兽，缓慢而低沉的兽吟。
——
余风的威力也是极为骇人。
一个小修士的身体已经离地，眼看着就要被吹跑，近前的同伴左一个右一个急忙将其死死拽住拽了好一时都没能把人给拽回来。
虽说在地底这样说不太恰当，可若是继续下去的话，近前几个修士也要一同飞到空中去了。
然而突然间，修士们手中一轻，那离地的小修士轻松就被拽了回来，甚至因着太过轻松，反而被过于用力的同伴拽得撞在了一起。
几人摇摇晃晃稳住身形，相互对视一眼，又是一齐看向了寸度仙祖的方向。
原那条庞大的、熔岩般的灵脉，已是从百里之前生生改变了方向，彻底避过了魔谷裂隙，转移到另外的方向去了。
不管再怎样继续生长，都不会再有机会接触到魔谷裂隙。
因着灵脉从众人眼前消失，原那由灵脉的提供的金色光芒也一并消失了去，周遭突然就暗了下去。
但自灵脉中产生的灵石却是留在了原地，为地底提供了微弱的淡淡荧光。
很神奇，很迅速，或者说，与众修士相比，实力的差距恐怕已经犹如天堑与鸿沟。
众修士被余风吹得睁不开眼，凤须玉却是将灵脉的变化全程看在眼睛里的。
只能说，灵脉最末端远离视线的速度，已经要堪比那飞舟行在空中的速度。
寸度还抽空将灵石筛分了出来。
要不是先听了那弟子讲述挪动灵脉的困难与艰辛，凤须玉都要以为挪动灵脉这种逆天而为的事情也就那么轻松简单的一回事了。
但不得不说，寸度着实表现得过于轻松了一些。
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面不改色向他看来，淡淡道：“去山顶？”
即便是凤须玉，对寸度仙祖这绝对的实力也只能说是深深的赞叹与敬佩。
尚还处在震惊的大脑闻言堪堪转动半圈，便在阻涩中干脆放弃，点了点头。
寸度这才抬眸看向身后的玄云宗弟子，“莫要以为这就万事大吉，如旧监守，不可懈怠。”
那弟子正和其他人一样，被这前后不过一刻钟的巨大变化惊得下巴都要合不上。
想必任谁见到寸度仙祖如此大显神通都做不到一下子就适应，惊叹、敬仰、爱羡等等情绪冲击之下，想要找回理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弟子做到了，强撑着一颗爱岗敬业的心，再躬一礼道：“谨遵仙祖教诲。”
下一瞬，众修士也都强行拽回了一颗唤作理智的心，齐道：“谨遵仙祖教诲——”
气氛使然，大脑的主动权都尚未完全回归的凤须玉都瞬间里激动起来，望着寸度巴巴眨了眨眼，眼睛里的星星扑棱扑棱甩出来，溅了寸度一身。
寸度抬手轻点了点凤须玉眉心，见着手中小人儿下意识闭了闭眼，漆黑的眸底飞快闪过了一抹亮色。
而后，寸度启步，又是大手一挥，带着明显呆愣愣的众修士乘着船，回到了地面之上。
寸度表示今日的慰问就此结束，众人不必再去在意他与预言蛋的动向，专心去做自己的事便好。
众修士行礼告退，齐刷刷就要转身离去，下一瞬却是突生变故。
轰！
人群之中，一修士突地被强大的灵力按倒在地，丝毫没有挣扎的余地。
众人闻声去看的空档里，地上那人已是青筋暴起，面色涨红，马上就要被寸度仙祖的突如其来的灵力给捏死般。
原就接受了莫大冲击的众修士更是满脸的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迫人的威压却自那位至尊的方向生发，瞬间里，不仅是被按在地上那人，众修士也是一下子喘不上气来，茫然中升起数倍的惊慌与惶恐。
可以说，修仙界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寸度仙祖是个喜怒不定的主，但亲身经历过的毕竟是少数，一时间皆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然而情况似乎与修士们想象的不同。
寸度开口，却是对玄云宗那位为首的弟子道：“惩处自便。”
没有解释，也没有让那倒地的修士说出一个字来。
在众人的大脑尚还处于宕机状态时，到底为寸度仙祖所溺爱的凤须玉表现出了这份溺爱带来的不同，大刺刺发出疑问道：“仙祖大人，他怎么了？”
凤须玉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那人不是魔。
如果是魔的话，寸度根本就不会将其留在这里，恐怕也不会让这么多人见到自己对其的抓捕过程。
那么，到底是这人不知不觉间惹到了寸度仙祖，还是其他什么事呢？
回想起来，这人甚至都没有靠近过寸度，一直都是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寸度垂眸向他看来，在其他人无法注意到的眸底，清晰闪过了一丝不耐。
这都需要本尊亲自说明？——的架势。
可奈何发出疑问的，是寸度仙祖最为宠爱的预言蛋。
所以寸度还是耐心解释道：“灵脉的流动被人为加快了。”
在场众人皆是知道这条灵脉的流动意味着什么。
而那个人，便就是被寸度一道灵力按倒在地的修士。
因着磨蹭了一阵，那人已是被挤压到昏迷了过去，全程没能发出一丁半点儿的声音。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人总归是有所目的。
让这种人混进来，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发现异常，可以说营地内所有人都有责任。
但追责这种事显然不是寸度需要去参与的，若非众人一点儿没有要发现这人的迹象，寸度甚至不会将其给抓出来。
当然，这都是次要的原因，最根本的原因，则是在众人皆欲转身的时候，这人抬头看了寸度一眼。
那一眼是侥幸，便也是挑衅。
让寸度很不爽。
众修士终于反应过来，急急分出人手去抓人，又是忙忙乱乱一通道歉。
寸度已没了耐心，沉着一双视线让他们赶紧滚下自己的船。
很快，飞舟上便只剩寸度与凤须玉。
尽管好像发生了这档子事，一看就觉得心情不好的寸度却还是驱动飞舟缓缓进行了上升，目的地直指山顶。
凤须玉瞅了两眼，突然道：“仙祖大人，做仙祖其实也很辛苦吧。”
这话简直没头没尾，寸度甚至不知道凤须玉是如何得出的结论，只道：“怎？”
凤须玉摇了摇头，他也只是莫名生出的感慨，无法明确向寸度解释些什么。
他不说，寸度也不问。
可很快，凤须玉就表示，他要收回前言。
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