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部派出的支援队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一具陌生的成年雌虫尸体,还有地上杂七混八的血液,属于S级雌虫的血液占多数,凌冽的冷松木香弥漫在空气中,透露着淡淡的狠意。

  空气中没有雄虫信息素的味道,证明地上的血液中没有属于雄虫阁下的,雄虫没有受伤。

  地上的血还是温热的,目标还没有走远,支援队开始了地毯式搜寻。

  距离事发地点五百米左右的一处地下室里,阿伏里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蝴蝶,落到尘埃里,被随意拿捏,伤口撕裂又愈合,S级的自愈能力和对方不间断的施虐让他长时间处于疼痛应激。

  蓝色的瞳仁有些涣散,阿伏里被打断了肋骨,扔到一边的角落里,肋骨自愈重新愈合的疼痛令他呻吟出声,蜷缩起来,银色的头发汗湿贴在额角,狼狈不已。

  “真是小看你了,看上去那么文质彬彬,杀起虫来还真是心狠手辣啊,该说不愧是S级天赋吗?”

  刀疤脸蹲下身来,伸手捏起了阿伏里的下巴,迫使阿伏里抬起头,看向另一边被吓到哭喊到嘶哑的雄虫。

  雄虫害怕极了,他何曾见过这么血腥的场景,连他从小以为最厉害最优秀的阿伏里都打不过他们,他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呜呜,他还不想死。

  “这就是你拼死也要保护的雄虫,软弱废物,自私自利,你为这样的虫去死,不觉得很不值吗?”

  刀疤脸不留余地地讽刺着阿伏里,嘲讽着阿伏里的愚蠢行为,把阿伏里小心藏起来的自尊贬得一文不值,

  “你拥有S级的天赋,本该拥有远大的前程,却选择屈服于废物的身下,每天就想着如何讨好他们,卑躬屈膝,苟延残喘,真是浪费你的天赋!”

  一滴冰冷的泪水,从阿伏里的眼眶掉下。

  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神采,像一个失去灵魂的布偶娃娃。

  “我没有......”

  阿伏里轻声反抗,全身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肋骨受伤的疼都不重要了,现在他的心传来一阵又一阵窒息的疼痛,要把他撕成碎片。

  “头儿!那边临时改主意了,要一只活死虫,说是弄死了不太好交代,还是世家的雄虫,到时候雄虫保护协会一定会彻查到底的。”

  活死虫的另一种说法,就是“植物虫”。

  (和我们说的“植物人”一个道理)

  刀疤脸把阿伏里甩到一边,看向小弟,不屑一顾:“药呢?”

  小弟双手奉上:“在这呢。还有一件事,军部好像快找过来了,我们得快点。”

  刀疤脸接过那瓶药水,指了指另一边缩着的雄虫,小弟立刻明白,过去把雄虫拖了过来。

  “别碰我!别杀我!别杀我!”柯诺一被碰到就挣扎不已,扑腾个不停,脸上泪水哗哗地掉,完全没了往日的潇洒自在,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抖成了筛子,因为恐惧,声音也格外尖锐“放开我!别碰我!滚开滚开!我不想死!你们要什么!我家都有的呜呜呜!”

  刀疤脸冷笑一下,脸上的疤痕因为他这似笑非笑皱起来,显得格外狰狞,柯诺被吓坏了,抱着自己哭个不停。

  刀疤脸:“放心,死不了,就是让你睡一觉而已。”

  一只手抬起来,抓住了刀疤脸的裤腿,阻止了对方试图靠近柯诺的步伐。

  阿伏里眼角的泪水已经不见了,他半撑起身子,依旧是那句话:“别碰他。”

  “别碰他......”

  阿伏里又重复了一遍,厚重的悲哀从他的眼底蔓延出来,他努力站起来,伸手想要打落刀疤脸手上的药水,却被轻而易举地反拧双手,剧痛传来,他痛到失声。

  刀疤脸愤恨不已,拿起药就是往阿伏里的喉管里面灌,不少药水被阿伏里呛了出来,随之呛出来的,是乌黑的鲜血。

  阿伏里的整个身体因此颤抖。

  刀疤脸把阿伏里甩到一边之后,又重新走向柯诺,骂道:“真是不知悔改!就算是S级也是没用的废物,死了算了!”

  这时,外面传来军部特有的警示铃声,听到铃声的时候,阿伏里的眼角有点红......

  喉腔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连内脏都是灼烧的疼痛,精神海也受到药物影响一片混乱,意识逐渐模糊,他不断地吐出黑血,S级的自愈能力最大限度地帮他保护着身体,却依旧没办法完全恢复。

  好像有虫把他抱进了怀里,阿伏里想要睁眼看,隐约瞧见了一双金色明亮的双眸,听到了完全陌生的雌虫声音:

  “坚持住,阿伏里同志。”

  然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会死吗?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什么也不用背负。

  阿伏里的意识沉入深海,他卸下所有力气,任由自己坠下无尽深渊,一滴泪水掉出眼角,没入洁白的枕头......

  一直守在旁边的柯诺注意到阿伏里的动静,跳了起来,连忙跑出去找医生:“医生!医生!阿伏里动了!他动了!”

  ......

  S级的自愈能力再加上医院的救治,成功把阿伏里体内摄入的大部分毒素都清除了。

  医生庆幸:“还好不是雄虫吃了,不然就算及时送过来,也是一具活死虫了。”

  柯诺有些后怕,他看了一眼病床上静静睁着眼,毫无动静的阿伏里,内心浮现一丝愧疚:

  “那阿伏里呢?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医生顿了一下,解释:“仍有小部分毒素侵蚀了身体,多少是会有些毛病落下的。”

  柯诺:“是什么毛病啊?”

  医生:“这个,因体质而异......”

  向医生问清楚情况之后,柯诺小心翼翼地挪动到阿伏里身边,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两只手拘束在腿上,圆润的脸蛋格外通红:

  “你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阿伏里静默了一会,随后轻声回答道:“我很好,多谢阁下关心。”

  阿伏里的声音轻飘飘的,和入风中,轻易被吹散、打碎,了无踪迹。

  柯诺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听到阿伏里似乎真没什么不适的话语,也是没多想,松了一口气。

  他抓着阿伏里冰凉的手,握了握,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情:“你救了我的命,你真的好勇敢,好优秀,我们毕业就结婚吧!我会对你特别特别好的!”

  柯诺见阿伏里眸光微颤,以为他是高兴,继续说道:

  “这世上不会再有像你这么优秀又愿意对我这么好的雌虫了!我比以前更喜欢你了,我爱你!你想要什么更多的报答吗?以后我只和你在一起怎么样?我以后只给你一只虫保护!”

  柯诺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憧憬,以后只有他和阿伏里,他也只信任阿伏里。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更浓了,阿伏里那双冰蓝色的眸子转视柯诺,像一滩死水。

  “阁下,那太早了,我还想再出去历练一段时间,好吗?”

  阿伏里面色死寂,心情惨淡无光。

  他知道向雄虫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很过分的,拒绝雄虫阁下近乎求婚的约定,倒是他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更何况他的面色如此惨淡,语气如此不温和。

  “好啊!你想去历练多久?我可以等的!”

  柯诺答应地格外爽快。

  这让阿伏里有些吃惊,本来已经死气沉沉的双眸重拾了一点光亮,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摇摇欲坠。

  阿伏里哑然,反应慢了半拍:“什么?”

  柯诺看着眼前的雌虫,想着平日里对方挺机灵的,怎么这时候这么迟钝,他抓着对方的手指摩挲,甜甜重复:

  “你想要出去历练几年,是想要赚功勋吧?我懂,雌父说过,雌虫在外面都是要赚钱的,虽然我已经很有钱了。不过你想去,那你就去吧,我可以等的,等一个更加优秀的你。”

  心头弥漫上一阵酸涩,阿伏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他看向眼前的雄虫,依旧是软软的样貌,和以前一般无二,却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看着自己的双眸中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通情达理,又许诺一生一双虫,这只雄虫在打什么主意......

  明明给过自己那么多难堪,不仅公然挑明两家矛盾,让他受周围非议,还每次挑在任务最重最繁忙的时候给他找麻烦,如果不是他S级的体质,早就不知道在训练场上晕倒过多少回了。

  阿伏里不禁询问:“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开了窍,为什么突然这么好?有什么阴谋?有什么更大的难堪等着他?

  没想到柯诺一脸清澈地回答:“因为你救了我的命啊!如果不是你,我就死了。”

  可是每一只雌虫在那种情况下都有义务保护雄虫的安全......

  不过这句话阿伏里并没有说出来,如果雄虫是因为这个原因愿意给他喘息的时间的话,那他必然要好好利用,才有可能让自己在未来获得独立的自由。

  阿伏里从医护虫那里得知,柯诺和他一起被送到医院之后,就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他,陪着他,连家都没有回过。

  晚饭的时候,柯诺也是陪着阿伏里一起吃的。

  阿伏里:“阁下,您一直待在这里没问题吗?我的意思是,您的学业,还有家里都很担心你吧。”

  柯诺给阿伏里夹菜:“我给家里报过平安了,学校那边我也请假了,我还是觉得陪自己的雌君更重要。你都受伤了,是为了救我受伤的哎,我怎么可以离开你啊。”

  这只雄虫似乎真的很在意自己救了他的这件事情。

  阿伏里默默吃过柯诺给他夹的菜,咀嚼的时候微微一顿,眼神有些晃动,随后很快恢复自然,他面色如常地询问了一句:

  “阁下,您觉得这些菜的味道如何?”

  柯诺没有照顾病虫的经验,买的吃的都是重油重盐的,他吃得乐呵:“我觉得很好吃啊,怎么了?你不喜欢吃辣吗?是口味太重了吗?”

  阿伏里垂下眼眸,掩盖掉情绪,自如地又夹了一筷子:“没有,我也觉得很好吃。”

  柯诺笑嘻嘻的:“那就好,噢!我还买了甜品!等会就送到了!我和你同学打听过了,他们说你有的时候训练累了就喜欢自己躲在安静的地方吃小甜品,我买了现下最受雌虫欢迎的甜品,还是只有雄虫才可以给雌君抢的限量款式!很甜的!”

  阿伏里不露痕迹地捏紧了手里的餐具,声音有些压抑:“多谢阁下......”

  阿伏里尝不出味道了。

  送入嘴里的甜品味同嚼蜡,口腔可以感受到甜品细腻的口感,但是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往日忙里偷闲的甜意,也褪去了。

  这份甜品吃得格外艰难。

  最后甜品只吃了不到一半,阿伏里带着抱歉的笑容,向柯诺解释自己胃口不太好,实在吃不下了。

  柯诺却怀疑是自己买的甜品不好吃,夺过叉子自己尝了一口,爆炸的甜度让他皱起眉头,找到垃圾桶就吐了出来:

  “呸呸呸!这什么啊!齁甜!天啊!怎么这么难吃!”

  柯诺灌了好几口水:“这是我的错,买的太甜了,你不喜欢吃也正常,下次我买正常一点的,以后再也不信他们的推荐了!”

  甜吗?阿伏里却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

  甜这种事物,看来以后都和他无缘了。

  柯诺一直陪护阿伏里到了出院,有一次他把星网上推荐的军雌最爱甜饮记错名字了,不小心买成了另一杯酸口的——这一般都是孕雌喜欢喝的口味。

  他本来懊悔不已,准备又去重新买过时,喝了一口饮料的阿伏里却突然叫住了他,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难得的一个浅笑:

  “阁下,我觉得这个就很好喝,不用换了。”

  “啊?是吗?”柯诺吃惊,倒是有些洋洋得意,没想到自己买错了饮料阿伏里也这么捧场。

  柯诺拿起自己买的一对饮料豪饮一大口,结果全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咳咳!啊!好酸!呕!”

  阿伏里:“......”

  柯诺泪光闪闪,转过头来看着阿伏里,气若游丝:“你真的觉得好喝吗?”

  阿伏里固执,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感受轻微的酸涩感滑过口腔,他认真点了点头:“好喝。”

  柯诺咽了一口口水,想着他家的雌虫口味真是奇怪。

  那些逃掉的罪犯最后受到了制裁,是被虫皇照看大的一只雌虫抓下的。

  那只雌虫的名字是修,刚成年没多久,检测出来的精神力等级是SSS级,注定了未来的不平凡。

  阿伏里看到了星网上的头条,修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和那天他最后失去意识看到的一模一样,阿伏里的手指停留在“SSS”这三个字眼上面,他有些感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是一路虫......”

  “多谢你救了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