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锦瑜淡笑着看着谢澜,没有说话。端的是一副云淡风轻,万事不上心的样子,着实气人的紧。

  谢澜看着这样的慕容锦瑜,心头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说不出来是生气,还是怎样,反正就是不舒服。

  他抿了下干燥的唇,想着既然已经开口问了,那问其他的问题似乎也不那么难问出来了,干脆趁此机会一股脑地都问了吧。

  “殿下也未来过大营,以及过问过任何军务。这是为何?”谢澜目光复杂地看着慕容锦瑜,说到最后,质问的语气竟然藏了几分的委屈。

  不过那委屈藏得极深,如果不是慕容锦瑜从始至终地将目光放在谢澜的身上,并且足够细心,根本不会察觉的到。

  “谢澜。”那殷红的薄唇翘起抹温和的弧度,幽邃的黑眸里倒映着两个小小的怔了神的谢澜,“你真奇怪。”

  谢澜一时没懂慕容锦瑜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呆呆地重复,“奇怪?”

  慕容锦瑜点头,伸出了右手的食指,指尖点在了谢澜的胸口的红衣上。

  谢澜低下头,看着那一点苍白的指尖在红衣的衬托下更白了,像是冬日里的新雪,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心尖。

  失神不过一瞬,他就听到慕容锦瑜说:“对,奇怪。明明是你谢澜打心底里希望本王不插手军务,怎么现在反过来质问起本王来了?”

  谢澜的心思不仅被人猜透了,还被人拿出来晒在了人前,一时间臊得脸上通红,只呵呵地讪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慕容锦瑜看着谢澜的大红脸有些手痒,想捏一把,看看还是不是小时候跟糯米团子一样滑腻软糯的手感。

  这人一贯不是委屈自己的主儿,想到什么,便做什么。就像现在,谢澜左侧的脸皮被人用拇指和食指捏了起来。

  “唔!”谢澜眨巴着眼睛,茫然地看着慕容锦瑜神色淡淡的脸,不明白这殿下掐自己做什么?

  他想不懂,但也是真心不敢挣扎,谁让面前这人姓慕容,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呢,自己身为人臣,受着就是了。

  还好,慕容锦瑜掐了一下就松开了。

  指腹回味似的搓了搓,变了,许是这天水城风沙太大,气候太干,那张脸皮的触感粗糙干涩,早就没了幼时的滑腻软糯了。

  有些可惜,不过名震天下的大安战神真顶了张白嫩的好似糯米团子的面皮,才是诡异。

  慕容锦瑜捏这一下,虽然没有刻意用力,但也没有放轻力道。一个习武的成年男人的手劲捏在脸皮这样嫩的地方,痛感还是很清晰的。

  谢澜好面子,不好意思当着慕容锦瑜的面揉脸,只好用舌头顶了顶里侧的脸颊,全当是给了无辜受苦的脸皮一个安慰。

  “殿下多思了。”虽然心思被人猜了个十乘十,但还是要遮掩一下的。

  不过谢澜出身将门,家里一个文臣没有,虽然做过文慧帝几年的伴读,不过袭爵之后就到了天水城,没混过比街口菜市场还乱的朝堂不说,也没和那些脸皮比城墙厚的文臣公事过,自然也没有他们诡辩的口才。

  谢澜想了半天,也才憋出一句,“殿下是镇北军的监军,谢澜身为主帅,定当全力配合殿下的工作。”

  慕容锦瑜看着谢澜面红耳赤,抓耳挠腮想借口告罪的样子,摇头失笑。

  有趣,真是有趣,看来他这一趟天水城是真没白来。

  “既然谢澜你待本王如此真诚,那本王不妨和你说实话吧。”慕容锦瑜看着谢澜一下子紧张起来的样子,唇角的笑意更大了。

  “你不必如此提防于我,我对你的镇北军,对蛮族,亦或是那把椅子都没有丁点兴趣。”

  “如果本王真有兴趣的话,根本用不上你的镇北军。毕竟,鞭长莫及。”慕容锦瑜看着谢澜,“谢将军征战沙场多年,这个道理该死比谁都明白吧。”

  谢澜:“……”不懂的是傻子好嘛。

  慕容锦瑜笑得意味深长,“真说起来,本王现在最感兴趣的,是你,谢澜。”

  谢澜没想过慕容锦瑜居然将话说得这样直白,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好。

  脸上空空的,比市集里那卖豆腐脑的王叔家的傻儿子还傻。

  他心中叫苦不迭,恨不得抽昨夜那个偷偷回府的自己一个大耳光。要不是他,自己至于坐在这里听这么多要命的东西嘛。

  慕容锦瑜笑着问:“听傻了?”

  谢澜想点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就是这人敢说吧,他是真不敢听啊。

  “殿下说笑了。”

  “那是~”慕容锦瑜故意拖长了声音逗谢澜,“害怕了?是不是想写封密折给慕容琢啊?告发本王的狼子野心?”

  “!”谢澜一惊,忙表忠心,“殿下多虑了,末将不会做那等鬼祟小人之事。”

  “急什么?”慕容锦瑜歪着头看谢澜,眼尾含情,一点朱砂泪痣勾人心魄,勾得谢澜失了神。

  “行了,别多想了。谢澜,你且记住,本王与你说的句句为真。”慕容锦瑜起身,随手拂去衣摆上的灰尘,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澜,说。

  “去用早膳吧,本王饿了。”

  “哦。”谢澜抓起自己的银枪也跟着站了起来。

  “等用了早膳,陪本王出去逛逛。本王还从未来过漠北。”慕容锦瑜看着快要亮了大半的天,提出了他到天水城的第一个要求。

  于公于私,慕容锦瑜提出了要求,还是这样小的要求,谢澜哪里有不应允的道理。

  用过早膳,谢澜便带着慕容锦瑜逛天水城,边走还边给慕容锦瑜介绍风土人情。

  两个人逛了大半个时辰,就已经逛了一半的天水城。

  慕容锦瑜倒是没喊累,只是眼睑半阖,表情淡淡,就差在脸上写着“不感兴趣”四个大字了。

  难得慕容锦瑜提了要求,谢澜自然不想让他败兴而归。

  想着这位从出生起就生活在云京,最远到的地方怕是避暑的行宫了,定是没有见识过大漠的宏伟壮丽。

  而那些蛮族刚被他打老实了,当下这段日子,周遭是最安稳太平的,不妨带慕容锦瑜去大漠逛逛。

  “殿下。”谢澜往慕容锦瑜身前多走了一步,挡在了慕容锦瑜的面前,双手背在身后,高束的马尾飞扬,笑得比天上藏在云后的太阳都灿烂。

  慕容锦瑜藏在斗笠白纱后的脸上有片刻的失神,他站定了脚步,右手用力攥着手中的长剑,看着面前的红衣青年,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带您去个好玩的地方~”那红衣青年神神秘秘的笑,星眸里藏着狡黠的光,像是遗落的星子,灵动的很。

  慕容锦瑜看着面前摊开的,带着枪茧的修长的手指,鬼使神差地将手搭在了那掌心之中。

  下一瞬,谢澜脚尖轻点,人像是只轻盈的燕子,带着慕容锦瑜轻飘飘的飞上了房檐。

  慕容锦瑜看着谢澜扬起的发尾,勾着唇偷笑。这笨蛋,怕是以为他不会轻功吧。

  他故意不和谢澜说,就这么任他带着自己一路点着屋顶,飞上了城墙,飞出了城门,飞进了镇北军的大营。

  谢澜带着慕容锦瑜直奔马厩,放出了自己的爱马,和慕容锦瑜带过来的照夜玉狮子,拍着马鞍说:“殿下,上马。”

  慕容锦瑜没有问谢澜要带他去哪里,翻身上马,跟在谢澜的身后,一路飞奔出了大营,跑进了大漠。

  马蹄扬起了黄沙,凉风吹起了慕容锦瑜斗笠上的白纱,刮在脸上,像是刀割一样的疼。

  秋冬季节里大漠的风太冷太硬,它们轻易便打透了中原人华而不实的绫罗锦缎。

  也是谢澜粗心,他仗着自己内力护体,过冬都靠一件秋衣,最多再添件厚实的披风,什么冬衣大氅,打死不会碰。

  也就是慕容锦瑜同样内力深厚,才能陪谢澜这样折腾。要不然都不等他们到黄泉,怕是先下黄泉了。

  这里的黄泉,非彼黄泉,它是建在一块离天水城极近的绿洲上的城市。

  说是城市也不恰当,最初那块绿洲上只有一家客栈,方便过路的商人侠客歇脚,躲风暴的。

  因为这块绿洲既不在大安境内,又离大楚的边城太远,又不归域外三十六国管辖,是一块名副其实的三不管地界。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将主意打到了这里。有投机取巧的商人,有无家可归的乞丐,有恶贯满盈的响马贼,还有被追杀的武林侠客。

  他们隐姓埋名地躲在这里,假装自己是普通人,做着各种各样的买卖养家糊口。

  只是,恶不会因为远离人烟而消失,在没有律法的制约之下,它们像是生长在阴暗处的植物,汲取着养分,恣意生长。

  赌坊、花楼、奴隶市场……其他律法不允许的存在,这里应有尽有。

  这块绿洲渐渐成了大漠之中最繁华的地方,纸醉金迷的程度是各国都城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当然,繁华的盛景之下,是乌糟发臭的沼泽,是要人命的利剑。

  那些对你笑得憨厚的店家,很可能就会在你入睡时,抹了你的脖子,偷走你的钱财。

  因此,这块绿洲也得名为——黄泉,上穷碧落下黄泉的黄泉。

  【作者有话说】:这章的慕容,我称之为慕容撩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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