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慕……跑……”谢澜努力将翻白的眼睛翻下来,透过朦胧的水光不远处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

  他张大了嘴,拼命地嘶吼,可喉咙跟破了拉风箱一样呼呼的喘着,只能勉强地蹦出几个模糊虚弱的单字。

  笨蛋慕容,傻站着干嘛,快跑啊!谢澜的眼前最后一线光彻底被黑暗替代了,混沌的脑中印着那道伫立在黑暗中的修长身影。

  他耸拉着脑袋,身体绵软,像是个没有生命的棉花娃娃。

  “晕了?”大熊感觉到手中掐着的人没了动作,换了只手拎着谢澜休闲装的帽子跟抖破布一样地抖了两下,“这也太菜鸡了吧,我都没用劲呢。”

  “挂了?”二毛拿着手电走了过来,灯光照在谢澜脏兮兮的脸上,皱紧了眉,“不是让你不要搞成人命的吗。”

  “没有,就是晕过去了。”大熊赶忙解释,还将谢澜往二毛的面前送了送,“你看,还有气。是上午跟着那个燕老板不是鸟老板来的小白脸,咋处理?”

  二毛瞥了眼昏迷的青年,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了站在黑暗中的慕容锦身上。不知怎么,他本能地感觉到了面前这个年轻人非常危险。

  “你不跑吗?还是说想要救你的同伴?”二毛一手握紧了手中的沃尔森手提手电筒,另一只摸向别在后腰里的匕首。

  灯光下的慕容锦脸白的像是坟墓中爬出来的厉鬼,眼角下的朱砂泪痣和薄唇殷红似血,透着几分妖媚,一双眼睛又漆黑到诡异。

  二毛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了,总觉得慕容锦白得过分的侧脸上爬上了黑色的纹路,就连眼睛中的眼白都快要被漆黑色取代了,阴郁诡谲到让人心生恐惧。

  “把阿澜还给我。”慕容锦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朝大熊伸出了左手,黑色的死气萦绕在苍白赛雪的指尖,看向大熊的眼底是刺骨的杀意。

  大熊心底本能地打了颤,不过他怕鬼,怕僵尸,可不怕人。

  只见他眉眼倒竖,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把雪亮的匕首,锋利的刀尖在谢澜胸口前比划着。

  “小白脸子,和谁耍横呢啊,爷爷是不是给你脸了啊。实话告诉你,老子们有四个人,你就一个人,弄死你跟碾死只鸡崽子一样容易。”

  “傻逼,是五个人,你少算你自己了。”二毛无力地揉了揉眉心,他不像是大熊神经粗,他能察觉到剩下的这个不好对付。

  二毛怕慕容锦真像是二爷说的,是道上的高手,他不太想在这里和慕容锦动手,怕动静闹得太大了,再招来村民。

  他余光瞥到了眼大熊手里拎着的谢澜,登时计上心头。

  “小哥,有事好商量,打打杀杀做什么?”二毛勾起唇角,愣是在尖嘴猴腮的脸上挤出了抹称不上好看的微笑。

  “这事说到底也不怪我兄弟,是这小哥儿一直跟着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咱们这些倒斗的,还是谨慎些好,小哥你说是吧?”

  慕容锦也没想到二毛会直接自爆身份,眉心出现道浅痕,几乎全黑了的凤眸在耸拉着脑袋的谢澜身上转了一圈,不知在思索什么,半晌才落在二毛身上,冷声质问:“你想要什么?”

  二毛见他们手里的人对这青年真有用,眯起的眼中划过抹精光,嘿嘿笑道:“这事儿我们也做不了主,还得我们二爷才能做主。”

  “正巧我们二爷很赏识小哥你,要不,你们二位和我们一起去见见二爷?”

  ——

  文慧三年

  大安皇宫 御书房

  慈眉善目的老太监弓着身,翻开一本奏折,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折子上快速转了一圈,眼皮撩起和下首坐着的刘相对了个眼神,才将奏折放到了青年帝王的面前的龙案上。

  老太监做这些的动作极快,整个过程不过是眨眼的瞬间,快得年轻的文慧帝根本没有发现老太监和刘相在他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

  文慧帝很快就看完了面前的奏折,御笔攥在手中,迟迟没有落下,老太监捧着新翻开的奏折,轻声问道:“陛下?”

  文慧帝瞥了眼手边那摞没批的奏折,放下了御笔,朝老太监摆了摆手,老太监了然地将手中的奏折和好放在了那摞没批改的奏折上。

  他悄无声息地移到了文慧帝身后,干枯的仿佛老树皮一样的双手放在了文慧帝的肩颈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肩膀的酸痛得到了纾解,文慧帝慵懒地眯起了眼睛,与下首的刘相说话。

  “岳父可知舟山山匪肆虐百姓一事?”

  刘相自然是知晓的,而且比文慧帝知晓的时间更要早。就连龙案上放着的有关舟山山匪的折子上的内容,都是先由他过目的。

  不过刘相面上摆出恭顺的神情,身体微微前倾,道:“回陛下,臣知晓。”

  “哎,朕登基不过三年,就又是江南水患,又是蛮夷骚扰边境百姓,现在又闹出了舟山山匪,当真是一日不让朕安宁啊。”文慧帝长长地叹了口气,颇为头疼道。

  “岳父你说,朕是不是担不起这大安的江山社稷啊。”

  刘相忙道:“陛下乃真龙天子,切莫要这样想。至于陛下忧虑的事情,不过是小事,这些小事自有臣下为陛下分忧解愁,陛下莫要伤了龙体。”

  文慧帝没有理会刘相这些奉承话,朝老太监摆了摆手,示意老太监退下,他身体微微前倾,合拢了案上的奏折,朝刘相扬了扬。

  “那岳父不妨猜猜,这份奏折里说让谁去剿匪?”

  刘相不动声色的抬眼,看到文慧帝俊美的面容上挂着微笑,声音温润,但那双眼中却盈满了怒意。

  刘相敛下眼皮,挡住了眼中一闪而逝的轻蔑,连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还是太嫩了啊。不过他面上仍是谦和恭顺,温声道:“臣不知。”

  “是谢澜,镇北侯谢澜。”文慧帝唇角的笑变成了冷笑,眉眼阴沉,带着几分弱气的面容也变得凌厉阴郁。

  他猛地抬手,狠狠地将奏折砸在了金红色的地砖上,“谢澜,谢澜,朕一共就批了十五本折子,十五个人建议朕派谢澜去剿匪!怎么?我大安除了谢澜外,就没有能征善战的武将了吗?!”

  “岳父知道百姓们都是怎么叫朕的镇北军的吗?他们叫它谢家军!朕看啊,朕的镇北侯要比朕更得人心啊。”

  刘相并同御书房中的太监宫女们一起跪下,高声道:“陛下息怒。”

  文慧帝不耐烦地蹙眉,“都起来吧。”

  “谢陛下。”刘相站起了身,也不坐下,垂手站立在文慧帝的面前,“陛下不必发如此大的火,其他大人如此信赖谢侯,不过是因为谢侯从未有过败绩,提到打仗,第一个就想到了谢侯罢了。”

  刘相看似在为谢澜说话,实在暗自添柴拱火。

  果真,文慧帝见刘相说半天也没说到正地方,瞪了刘相一眼,不悦地“哼”了一声。

  刘相既是文慧帝的岳丈,也是文慧帝的宠臣,再了解不过文慧帝的脾性。知道这个青年帝王脾气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心胸比后宅妇人大不了多少,真要是惹了他的厌倦,怕是自己这相位都要不保。

  他深知文慧帝忌惮那位手握虎符,千里迢迢从边疆赶回帝都,带着五万兵马拥他上位的镇北侯谢澜,恨不得早早就下了他手中的虎符,将他圈在帝都到死。

  而文慧帝今天叫自己来的目的,也不过是让他出招对付谢澜,而他自己不会因为对付百姓心中的战神,失了百姓的人心。

  不愧是太后教出来的好孩子,够伪善。

  “陛下,谢侯一家手握兵权数年,难保心不会被养大,确实是个隐患。”

  文慧帝见刘相终于说到了正题上,眼中的阴戾收起,唇角也重新挂起了笑,“那依岳父看,要如何是好?”

  “谢侯战功赫赫,守边数年,从未有过一丝差错,直接夺权恐引起武将不满。”刘相眼中划过抹阴狠,温声道:“不过臣倒是有一计。”

  【作者有话说】:无奖竞猜,宝子们来猜猜慕容锦的真实身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