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柚手一抖,勺子与陶瓷碗相撞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病房里很是刺耳。

  刚洗澡出来的宓柚皮肤泛着淡淡的粉,听完时良挽的话后他整个人都懵了,脸颊更是肉眼可见的迅速变红。

  他怀疑今天是不是撞到了脑子,以至于产生了幻听。

  不然他怎么会听到时良挽说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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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良挽虽说不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但也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明白了自己对宓柚的感情,那么他就不会犹豫。

  人的一生能有几次动心,不尝试不争取不是他的风格。

  时良挽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注意着宓柚脸上的神色,所以,在宓柚脸色变红时他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

  看了一眼他透粉的脖颈,心里隐隐有些不好意思的时良挽顿时心情愉悦,眼里不由得露出了些许笑意。

  宓柚一抬头,就撞进了他充满笑意的眸子里。

  宓柚心想:什么没有压力,他可太有压力了。

  他心里乱作一团,完全回应不了。

  宓柚眨了眨眼睛,假装没听到时良挽说的话,动作顿了一下后,垂眸继续手上的动作。

  “趁热吃。”

  把一碗粥放到时良挽身边的桌子上,宓柚说着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面上不动声色,要不是他脸上遮不住的颜色,说不定还真能把时良挽骗过去。

  早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的时良挽心里还是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强求。

  索性已经领了证,细水长流,日后有的是时间。

  这样想着的时良挽在心里给有先见之明的自己点了个赞。

  宓柚不知道时良挽心里所想,他此时只觉得自己被无措所包围。

  “我手上没劲儿。”看着碗,时良挽说着抬了抬手,抬起的手臂无力垂下,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

  宓柚一怔,顺着他刚刚抬起的手看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袋上流的血太多,本就显白的皮肤现在更是苍白了几分,时良挽抬过来的手刚好是扎过针的手,能清楚的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和青了一大块的手臂。

  看着上面的针眼,宓柚到底还是心软了。

  把到嘴边的那句“麻药过了”咽下,宓柚也没放下手里的碗,而是重新拿了一个瓷羹,为了方便,他坐到了床边。

  手里的碗端着还有一点烫手,估摸着粥也应该有点烫,宓柚提醒他:“有点烫,你慢点喝。”

  时良挽望着调羹上的粥,没作声,低头默默地吃下去,然后猛的皱起了眉头。

  “怎么样?是不是烫?哎,别吞了,快吐出来。”宓柚也是第一次这样照顾人,根本就没想过像电视剧里那样试过温度再喂,更没想到时良挽会一口闷。

  “我没事,有点饿了,你给吹吹。”

  时良挽向后靠了靠,往日里的冷漠威严消失不见,现在俨然是一副苍白虚弱的病美人模样。

  “……”

  看着往后靠像是泄了气般的时良挽,宓柚张了张嘴,到底做不到让作为病患的他继续饿下去,在时良挽的视线下,宓柚端正心态,一手端碗,一手拿勺,轻吹几下确定不烫后,他才把调羹伸到了时良挽的唇边。

  冬天粥冷得很快,时良挽吃下一口,下一口就已经送到了嘴边。

  吃了一碗,时良挽就不愿意再吃了,抿着唇不说话,就定定的看着宓柚,像个闹脾气不肯吃药的小孩。

  看了他两眼,宓柚放下了巴掌大的碗,想站起去拿热毛巾时被时良挽拉住了睡衣下摆。

  对上宓柚疑惑的眼神,时良挽说:“先吃饭,等下凉了。”

  宓柚重新坐下,端起本应盛给时良挽的粥,粥入口,温度正好。

  吃完收拾好,宓柚给他拿了热毛巾擦脸,按着医生说的办法在他淤青的手臂上揉了一会儿,看到变了颜色后才停下动作,顺势给他拉下了袖子。

  给躺好的时良挽拉了拉被角,宓柚低头看他,说:“我就睡在旁边,晚上要是想……喝水什么的叫我,你好好休息。”

  一天之内经历了车祸、手术室外等候、被表明心意,刚坐到床上的宓柚看着整个人都蔫蔫的,时良挽有些不忍:“今天辛苦你了,明天让江钧安排人过来,你回去好好休息。”

  宓柚关上灯,坐在床上没说话,淡淡灯光中的他脸色有些难看,许久,久到时良挽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到他轻哼了一声,哼声中带着一丝淡淡的鼻音,随后就是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

  时良挽以为睡着了的宓柚这时才躺上床,窝进了被子里。

  “不辛苦,我回家也没事做。”更何况,时良挽这个病号在医院里,他回去哪里能休息好?

  宓柚窝在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不想回去。”

  “不回就不回吧,刚好可以陪我聊聊天。”时良挽侧过头去看另一张床上的宓柚,“睡觉被子别盖过头,闷。”

  在另一张床上的宓柚在被窝里揉了揉眼睛,拉下被子,露出了脑袋。

  “今天……谢谢。”

  今天那一场车祸,殃及的人不少,但具体的情况宓柚并不清楚,当时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时良挽护得严严实实的了,如果不是时良挽,那时候车子的惯性,他少不了头破血流,但也正是因为护着他,身高腿长的时良挽在撞击时才受了伤,宓柚心里很不是滋味。

  “

  别想那么多,车祸结果应该快出来了。”两人中间相隔了一张桌子,一侧头就可以看到另一张床上露出来的毛茸茸脑袋,时良挽是何其聪明的人,从宓柚的话语中一下就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一般人经历过车祸后难免会有心理阴影,时良挽不由心下柔软,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轻柔:“明天不是说要照顾我吗,睡吧,听话。”

  “嗯。”

  高级病房隔音很好,脑袋枕在枕头上的宓柚仿佛能听到被窝里怦怦的心跳声。

  虽然早就习惯了时良挽时不时的崩人设,但是真正感受过后,是什么感觉只有他自己明白。

  天很黑,也很冷,宓柚的心里却久违的涌上暖意。

  一天之内经历的事情太多,精神放松下来就很容易犯困,宓柚来不及想清楚,蹭了蹭柔软的枕头很快便沉沉睡去。

  听到隔壁床平稳的呼吸声,时良挽放下心来,动了动完好的那条腿,听着耳边节奏规律的呼吸声,失血过多的他也泛起睡意,最后还不忘记住明天让江钧找人来。

  **

  这一觉宓柚睡得不是很好,一晚上醒了很多次,每次醒来都要就着微光看向另一张床上的时良挽,在确认他胸膛起伏后才又闭眼睡去,折腾来折腾去,第二天早上醒来,眼底下有着一层淡淡的阴影,漂亮的脸蛋带着一丝憔悴,像一朵缺水的玫瑰。

  但当代年轻人谁还没熬过夜,宓柚一觉醒来,也还是精神奕奕,做事动作麻利。

  两人醒的都挺早,简单洗漱过后,宓柚就想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水果摊或超市,买回来给时良挽补充点维生素啥的,昨天大家忙前忙后,竟是忘了买水果过来。

  洗漱过后的时良挽正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宓柚看不懂的外文书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时良挽好久都没翻页。

  摇了摇头,宓柚把放着热毛巾的盆子端进洗手间,出来时时良挽仍然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

  李婶今天早上会把早餐送过来,宓柚看了眼时间,准备出门,结果刚转身,就被叫住了。

  “你去哪儿?”余光一直追随着宓柚身影的时良挽合上没看进一个字的书,语气平常似随口的一问。

  他就说忘记了什么,原来是忘了和时良挽说自己想出门买东西的事儿。

  宓柚朝时良挽看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想去买点水果回来,你饿了吗?我去买点回来。”

  “我不饿,想吃什么水果让江钧带过来就好。”时良挽捏紧了手中的书籍,脸上风轻云淡,“我想去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宓柚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时良挽这话说的意思,这委婉的表达让他一下子就想歪了,他还纳闷受伤了怎么还那么有精力要解决生理需求……

  他不干净了。

  “哦哦,上厕所是吗?腿痛不痛,这里有壶。”

  骨折的腿已经固定好了,只要小心点不碰到,扶着点行动倒是可以的,不过宓柚比较担心,病房里放有专门为行动不便的病人准备的工具,他看到后也就那么试探性地一问。

  “……”

  宓柚眨眼,不行吗?

  时良挽:“……”

  非要让我满脸失望地看着你吗?

  时良挽表情僵硬,张了张嘴半个字都没有吐出来,苍白无血色的脸都被憋红了。

  看着时良挽这个样子,宓柚心下好笑之余哪里还敢让他在壶里解决。

  走到床边,时良挽没受伤的那只脚落地,宓柚拉过他的一只手搭在肩上,自己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腰后,手下的感觉让他晃了一下神,在时良挽的眼神下宓柚连忙收回心神。

  时良挽比他高出大半个头,行走间两人贴得极近,他扶着时良挽,时良挽靠着他,看起来像是窝在他怀里。

  好不容易来到洗手间,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咳,我不看。”

  “……”

  宓柚扭开头闭上眼睛,手上却牢牢的扶着时良挽,几秒钟的时间,

  宓柚就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音,随后就是……嗯。

  作者有话说:

  许久不见,话不多说,我错了,我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