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国祁家。

  海边别墅里,一位妇人静静地坐在亭内,冷风拂过吹乱了她的发丝,明明是四五十岁的年纪,可是却不难看出她年轻时的风华,周身的气质也非常人可比。

  她手里拿着一本有些老旧的相册,封面磨砂已经被磨平,那是日日抚摸才能造成的结果。

  桑简宜缓缓翻开相册,里面全是同一个小孩,从出生到学会走路的照片,小孩长得白净漂亮,软软糯糯的,各种各样的照片,可惜照片只截止到小孩七岁,后面都一片空白了。

  夫人面上流露出迷茫,心中在隐隐作痛着。

  几乎每天她都要翻看一次,最后狠狠在她血淋淋的心口上再划上一刀。

  越到冬日过年,她精神状态就越是不好,经常看见幻觉,可惜看了许多心理医生都没有半点帮助,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惜她的孩子早在十年前的这个时候被火活生生烧死了。

  一想起软软,她就会变得魔怔起来,十年了,病情非但没有得到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她身边下人见她露出异样,便非常熟练地打开药瓶喂药,吃了药之后,桑简宜的情况才稍微好转。

  下人安慰她道:“夫人您别难过了,听闻老爷子和秦家合作的那个技术现在进展很快了,相信再过不了多久您就能见到少爷了。”

  听到这话,桑简宜才点点头,这已经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了。

  那么多年她都撑过来了,区区三年算得了什么,到时候技术一旦研究成功,她便当第一批的实验者,只要把芯片植入脑内,从此之后她就能每日见到软软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问:“对了秦家那位小少爷现在怎么样了?”

  下人目光迟疑,平时夫人可从来不关注别人的,怎么现在突然问起了秦家少爷了呢?她也没怎么关注那位呀。

  像是猜到了下人想法,桑简宜摇摇头,“我就是突然想到了问问,你也不知道那就算了。”

  她话音刚落,便看见欧助理推着老人家过来,祁老平时也时不时过来看看,桑简宜这会倒也不惊讶他会出现在这里。

  “您最近身体可还好?”

  祁老点点头,倒是看见了桑简宜前面的药瓶子,眉头微锁,“又发病了吗?”

  桑简宜嗯了一声,“老毛病了,习惯就好。”

  看见她这副样子,祁老心里也不太舒服,当年祁软的死对他们打击太大了,直到现在他们也不敢去b国,怕想起那些好或者不好的回忆。

  “保重身体。”

  祁老缓缓说道。

  “是。”

  祁老一直没和桑简宜说他找到关于软软的一点线索了,毕竟想要找十年前的事情还是有难度的,这半年来他一直在调查十年前害他们祁家的人到底是谁。

  可是每次到关键线索的时候就会被卡住,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阻止他调查下去一般。

  此人权势肯定很大,可是祁老实在是想不到有谁还能在暗中有那么大的能耐掌握这一切。

  半年前在v国听到岑阮的声音、见到他这个人的时候,祁老便有九成认定他就是自己死去多年的乖孙子,不仅没死还活的好好的成了秦家的小少爷。

  可是……他的软软又是怎么会在秦家的。

  为了确定岑阮到底是不是他的孙子,他已经派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会议包间现场,去看看有没有掉落的头发之类可以验DNA的东西。

  可惜没有。

  车祸之后他又亲自去了当时抢救的医院,可是那些有关于岑阮的身体资料报告竟然全部消失了,那个‘人’的权势竟然如此之大,直接把他所有能证明的路都给砍断了。

  最开始他几乎气得半死,还好最后冷静下来了。

  岑阮发生车祸,已经被秦家给接走了,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再多的消息已经没有被透露出来了。

  见不到岑阮,祁老就没办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孙子,当然他也没有选择打草惊蛇,而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暗中调查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查着查着他倒是发现秦家那位大少爷也在调查同样的事情,两家表面上是在进行商业合作,但实际关系也就到这了,祁家不比秦家权势手段差。

  祁家查不到的东西秦家也查不到,就算有信息差那也就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信息共享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没必要,他们各自心知肚明但是却不挑明。

  但既然秦远珩也在查这个事情,那就说明秦家收养,最少能够说明当初秦家收养软软只是无意之举,就算不是,那最起码此事秦远珩是不知道的。

  查了半年了,事情还是没有任何进展……秦家那边也再没有岑阮的消息传出来,这一桩桩事情压在祁老头上,鬓上的白发也越来越多了,整个人沧桑得不得了。

  祁老轻叹一声,他总得找个机会见岑阮一面,见不到岑阮那见秦远珩也是一样的,他可以用很多东西来谈判,大出血也没关系。

  不过……

  秦远珩这个疯子,这半年来做的事情真是让人心生胆颤,还真的不太好对付。

  祁老人也老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和这些小年轻耗了。

  不止桑简宜,他也想软软了。

  他们祁家的血脉,一定要尽早认回来才是啊。

  -夜晚凌晨两点。

  外面月光穿过玻璃,落在漆黑的眸中折射显现出丝丝光点,不难看出那双眼睛里面夹杂浓厚压抑的感情,见少年突然清醒过来,眸中不由闪过一丝慌乱。

  趁着夜色暗沉,他握紧拳头,手臂上的青筋根根突起,几乎是下意识地和床上少年拉开距离,但岑阮显然是更快一步,在那一瞬间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带着炙热体温的手相碰,在心中荡起别样的波澜。

  同时,少年不敢置信的声音随之响起。

  “哥哥——!”

  秦远珩默了一瞬,半响才发出一个“嗯”字。

  岑阮眨眨眼睛,床头小灯打开,下一秒柔和的灯光铺满整个房间,也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圆床纱帘打开,被子被翻开一角,而在床头柜上,一个装着温水的小盆摆放在上面,毛巾被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旁。

  岑阮感受了一下被他死死抓住的手,发现上面有微冷的水迹,当即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秦远珩声音沙哑:“我只是给你擦身体。”

  岑阮眨眨眼睛,有些不解地道:“那么晚了哥哥你不睡吗?”

  凌晨两点给他擦身体,这是什么坏习惯啊。

  秦远珩没说话,反而紧绷着身体。

  少年那温热的手虚虚地握着他的手,他却感觉十分滚烫,烫到他心里去了。

  岑阮自然知道秦远珩最近有多忙有多累,他连续很多次看见哥哥眼中的红血丝了,那是非常疲惫的身体状态,而现在,眸中红血丝更多了,看得让人有些心疼。

  可能是刚醒来,岑阮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

  身体不擦也没事,大不了难受一个晚上罢了,秦远珩手法那么熟练,看着可不像是第一次做。

  岑阮先前一直好奇,昏迷状态的自己是怎么洗澡的问题突然就有了答案,原来不是医生不是管家叔叔给他擦的身体,是哥哥本人啊。

  等等。

  但是为什么要大半夜擦身体。

  岑阮不解。

  他只觉得哥哥的心思可谓是越来越难猜透了,先前他看不穿,现在更看不穿了。

  然而他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男人的答复。

  岑阮醒来原本是想质问他是不是在变相囚禁自己的,但是一看他脸色发白休息不好的模样,便不由自主地有些心软了,算了算了这事改天再说吧。

  按照这半个月来哥哥紧张他的程度,估计他发烧这几天他都没怎么休息,全用来守着他了,不然也不会做出大半夜给他擦身体这种举动。

  于是岑阮更心软了。

  他脑子一热,另一只手拍拍床的另一侧,道:“要来睡吗?”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瞬,赶紧补救道:“你不是不放心我嘛,但是你肯定也要休息啊,干脆一起睡吧,这样我有个什么情况你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嗯。”

  男人轻应了一声。

  很快,岑阮就感觉到床的另一侧陷了下去,他却莫名地感觉有些紧张了。

  “睡吧,我守着你。”

  岑阮闭上眼睛,他以为自己身边多了个人会很难入睡,但实际上他刚闭上眼睛,呼吸就逐渐平稳下来,显然是直接秒睡了。

  秦远珩侧头看向少年清隽漂亮的侧颜,忍不住伸手,指腹轻轻碰了碰那白净顺滑的肌肤,然后又在刚碰到的那一刻像是被触电了一般快速收了回来。

  秦远珩在心里忍不住嘲讽自己的胆小。

  做事偷偷摸摸的。

  那些隐晦的埋藏在心底里的感情是一点也不敢让对方知道。

  男人悄悄将自己的身体靠近少年,留了不远不近的距离之后就不再动了,他探了探少年额头的体温,见高温褪去才彻底松下心来。

  他闭上眼睛,连续几日的高强度集中精神,确实让他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周围白茫茫一片,岑阮只看了一眼,便确定了自己这是又进入了谁的梦境了。

  他忍不住埋怨了一下。

  这是让他休息都不能休息啊,他病才刚好呢。

  周围并不是什么熟悉的场景,岑阮仔细打量着环境,这里昏暗至极,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他看了两眼猜测这应该是类似于地下室的地方。

  突然间他听到金属碰地面划出那种刺耳声音,他转头看去,只见离不远处的位置墙内有一个小洞,被一层又一层的铁网所关着。

  岑阮皱着眉头飘过去,却在那铁网缝隙中瞧见了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孩子。

  身上被划出了不少伤痕,整个人狼狈不堪,眼睛却亮得透彻。

  可能是怕黑,此时他正努力地向洞外探出手,试图去抓住那唯一的一丝光亮,可惜他太弱小了,根本抓不住。

  不知怎么的,岑阮鬼使神差地伸手抓住了那满是血痕的小手,然后利用自己在幻境的优势,幻化出了很多萤火虫,顺着那小小的洞口钻进去。

  刹那间,点点星光宛如夜空晨星般照亮了整个空间,也照亮了小男孩那张稚嫩的脸。

  明明平时在梦境中都无法清晰看见里面出现人物具体的五官,可这次却不一样,小男孩那双漆黑的眼睛宛如会说话一般,正直直地看向岑阮。

  他无声地说——“救救我。”

  岑阮心中一紧,他想凑上前问男孩怎么回事,可是却只能勉强看清了男孩的脸。

  那张脸岑阮很熟悉。

  他在这个世界上联系最深的人。

  秦远珩。

  这个小男孩的简直就是哥哥的缩小版。

  岑阮睁大眼睛。

  这是哥哥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