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阮静静地盯着手背贴着的医疗设备,似乎在思考这里是什么地方。

  而此时,房间里涌入了许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还有眼熟的几位秦家下人阿姨,全部都挤到房间里了,面上表情不一,有欣喜有震惊,所有人手忙脚乱的,总之是乱成了一团。

  岑阮意识逐渐回笼,他感觉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崖底晕过去了,记忆断层,他最后也只记得哥哥担忧着急的模样,紧接着便一片黑暗,再然后他就想不起来了。

  他的头很痛很痛,下意识想要呼唤系统,可是脑内空空没有得到半丝的回应。

  那些医生忙赶着来给他做各种身体检查,岑阮虚弱得只能任人摆布,等缓过神来时,他的身体力气也在渐渐恢复,感觉只是睡了很长很长的一次觉而已。

  他不应该回到地府才对的吗,怎么还在书里世界,难不成他任务失败了?哥哥后面还是出事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的发生,他就忍不住皱紧眉头,随机抓了一个在床前不停晃悠的医生,着急询问:“我哥哥呢!我哥哥在哪?”

  那个医生都有点懵了,反应好半响才道:“我我我们已经把你醒来的消息告知秦大少爷了,他很快就能回来了……”

  岑阮听此松了口气。

  哥哥没事就好。

  僸2傳回家的事情他得好好捋捋才行。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机能的恢复,等他完全感觉到力气回来之后天色已经渐晚,落日黄昏,暖黄日光照射进来,给冰冷的房间添上了一丝温意。

  手背上的各种贴片已经不见了,由于许久未见阳光,又或者是身体太脆了,上面的针孔清晰可见,看上去有些可怖。

  那群医生已然离开,给他一个足够的休息空间。

  外边白雪皑皑,温度有些冷,岑阮走近落地窗向底下看去,如果不仔细看都认不出这是秦家老宅,变化太大了。

  等等!

  下雪?

  岑阮睁大眼睛。

  他到底昏了多久了。

  心头一股恐慌逐渐蔓延,有一种事情不在掌控的无助感,他稳了稳自己心绪,扶着墙壁进了浴室,那面大镜子中的少年面容白净清透,略长的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头上。

  那双如黑水晶般的眼睛透亮清澈,薄唇微微红润,衣领凌乱露出些许锁骨。

  少年漂亮而干净,温软脆弱,像是个瓷娃娃。

  岑阮凑近看了一眼,摸摸自己半年来长出不少的头发,随便找了个橡皮筋从背后扎起一个小啾啾,然后用清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他抬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额前碎发被打湿,睫毛也勾上了几滴水珠,眼尾红得要命。

  他一边看着一边思维忍不住发散。

  他昏迷半年了啊……这半年他难不成一直待在这具身体里睡觉?

  那伤有多严重啊,现在好了吗,他怎么又突然醒了?这半年他吃什么啊,一直靠注射营养药剂活命吗?他是不是也半年没洗澡了啊?

  岑阮越想越偏,忍不住低头嗅了嗅自己衣服,见没什么异味才松了口气。

  在浴室一顿整理发呆之后,他才一脸恍惚地出来。

  他这一醒过来,身体机能短短一会就恢复到了初始状态,全然不像是一个车祸刚醒来的重症患者。

  心里空空的,非常不安,这种情绪岑阮也就只有刚穿书的时候体验过,他现在只想迫切地想找哥哥在哪,只有亲眼看见哥哥没事他才能放下心来。

  主角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只要哥哥没事,他迟早能研究出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岑阮一边下楼一边捋着剧情,老宅里安安静静的,他正好避开了阿姨和医生们,非常顺利地就下到了一楼,各种家具摆设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一如他记忆中的模样。

  云城的冬日温度很冷,岑阮下楼时忘记拿保暖衣物了,他拍拍自己脑袋,暗想半年脑子没运转过现在都生锈了。

  他正苦恼之时,眼神一瞥却看见大厅沙发上放着一件黑外套。

  应该是哥哥落下的。

  岑阮心里想着。

  身体已经很诚实地捞过外套直接穿在身上,衣服里面有保暖的绒毛,穿上很舒服,也许是有熟悉的气息,原本浮躁的内心一下子就被抚平了。

  外套下摆到膝盖位置,远远看上去岑阮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调皮小孩,但他心思已经九霄云外了,边摸着衣服布料边想着哥哥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这半年哥哥有没有什么其他变化。

  外套仿佛还沾染上男人的气息温度,让岑阮有种满满的安全感。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宅的电话打不通了,他没办法联系上外面,还好外套里有车钥匙,不然连院子都出不去,他在桌子上留了纸条,还没写完就听见院子外传来车辆行驶刺耳的声音。

  岑阮下意识顺着声音看向大门口,只见花园中央雕塑那停着豪车,男人身姿挺拔,从下车开始便大步流星地往主宅赶,半空中的微雪落在他身上头发上,有种别样的感觉。

  岑阮直愣愣地盯着男人,随后眼中瞬间一亮,直接扔下手中纸条,心中喜悦万分,直直朝着男人跑过去。

  脚步踩在雪上压出一片痕迹,视野内雪花飘舞飞扬,朦胧中只能看见男人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哥哥——!”

  岑阮直接飞扑到男人身上,两腿一夹稳稳地挂在男人身上,他双手抱住对方脖颈,下巴抵住肩膀上,身体紧紧贴着非常亲密。

  秦远珩神情一白,下意识用力回抱住身前瘦弱的少年,轻唤了一声,“阮阮?”

  听到声音,岑阮用力点头,随后坐直上身,与秦远珩面对面对视着,他的眼睛漂亮而生动,一下子就让秦远珩沉溺于其中,天知道这半年来他有多想再看见这双眼睛睁开,就像现在一样看着他。

  这半年似乎都半个世纪那么长,秦远珩已经忘记被少年甜甜地喊哥哥是什么感觉了。

  见面前男人神情有些僵硬,直直盯着他不放,岑阮忍不住涌起一丝疑惑,不解地歪歪头,问道:“是我啊,你忘记我了吗?”

  醒来时的那种不安在看见男人的那一刻开始已全然散去,只剩下胸腔满满的喜悦与高兴。

  对于岑阮来说,他就只是睡了一晚上罢了,可是对秦远珩来说,这场景他盼了半年,可是真正等到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尘封在心头的感情瞬间倾泻而出,他搂住少年腰际的手忍不住再收紧了些,生怕这梦寐以求的场景只是他幻想出来的假象罢了。

  直到闻见少年身上淡淡的药草味他才恍然惊醒,落雪越来越大,短短几分钟间少年头发上沾满了白点,而那单薄的衣物根本就无法抵御寒冷。

  秦远珩心中一紧,一言不发抱住少年抬脚走进老宅,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在沙发上,全程小心翼翼的,把臂弯里的少年当做一个易碎的瓷娃娃,生怕弄疼了他。

  男人那双眸子漆黑得宛如深潭,让人难以捉摸他的想法情绪,岑阮也不例外,他从未读懂过秦远珩,但是今儿他却意外地发现在秦远珩眸子里,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身体怎么样了?”

  声音着急而担忧,秦远珩边给私人医生打电话,边用手轻轻拂去少年脸上融化了的雪,免得因此着凉了。

  岑阮心里暖暖的,声音糯糯道:“我没事。”

  “刚刚医生给我检查过身体了,我真的已经全都好——”然而他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又被抱住,他惊呼一声,下意识抱紧了男人的肩膀,两腿不安地在半空中轻幅度地挣扎起来。

  秦远珩打横抱住他,动作很稳,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抱住他上楼。

  等岑阮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然躺在了最初醒来的那圆床上,好几个医生应声进来,恭恭敬敬禀报道:“秦大少爷我们已经检查过小少爷身体,已无大碍了,他……”

  外头的温度实在是过于寒冷,即使只是短短几分钟,少年也被冻得面色苍白,手脚都是冷冰冰的,若是就这么跑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秦远珩眸光阴郁,语气冷冷道:“我让你们照看好人,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

  在场医生这才注意到岑阮衣服上头发上被雪沾湿了几块,这才意识到若是秦远珩没回来,这位小少爷指不定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他们当即变了脸色,纷纷低下头不敢回话。

  他们是秦家养出来的私人医生,没看好小少爷的确是他们失职了。

  这半年来秦远珩有多重视岑阮,他们离得最近,看得是最清楚的。

  岑阮在一边不明所以,他看着给他擦头发的秦远珩,后知后觉发现他好像生气了,有些惴惴不安地道:“和他们没关系啦,是我想要去找你。”

  见少年不安,秦远珩缓和脸色,伸手揉了揉少年脑袋,与刚刚那样子完全就是判若两人,沉声道:“是我不好,我回来晚了。”

  他应该时时刻刻守在少年身边才对的。

  岑阮看着他这副模样,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医生又开始给他检查身体了,秦远珩不亲眼看见放不下心来,也不知过去多久,等拿到最后报告他才松了神色。

  医生离开,房间又剩下两人。

  岑阮悄悄抬眼看向秦远珩,他觉得哥哥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现在这副样子更趋向于三年后原著中的那个运筹帷幄心狠手辣的主角攻。

  每一步都化为利益最大化,周身气压骤开,完全抵触他人的靠近。

  可是当他面对岑阮时,眼底却始终带着一丝温柔。

  这半年来应该发生了很多事情……

  岑阮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远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