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许白深惨叫一声, 捂着额头蹲到地上。

  早上摔到尾椎骨的地方已经不疼了,蹲下去的动作牵扯到那里有点痒,但那点痒意和额头上火辣辣的感觉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天之内摔了屁股撞了头, 也算是有头有尾了?

  正胡乱想着, 身后的书房门被拉开,前方小郑和吴妈也闻声跑来。

  最先赶到他身边的人是许言寒。许白深疼得闭上了眼睛,感受到一只微凉的手抓住自己的手腕, 用力拉了拉。

  “松手。”许言寒的声音就在耳边,“让我看看。”

  许白深捂额头的手被拉开, 额上红了一块, 已经迅速肿了起来。

  “怎么撞成这样?”许言寒道,“你走路不看路的吗?”

  “你凶什么?”许白深委屈极了,睁开一只眼睛瞄他, “疼死我了。”

  许言寒抿抿唇,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这时吴妈也过来了, 弯腰看见许白深头上的惨状,二话不说找医药箱去了。

  小郑手里拎着好些个装菜的袋子,见许白深蹲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 他当即把袋子往旁边一扔,弯腰一把抱起许白深,几大步走至客厅将他放在沙发上。

  许白深:“……”

  其实也没有这么严重啦, 从小到大,谁没有撞过几次头了, 没必要搞得这么紧张。

  但有人关心的感觉着实不错, 只是他唯独没有听见戚允渐的声音。正当他在心里大骂戚允渐无情无义时,轮椅转动的特殊声响靠近, 他一下子又无从宣泄了。

  几人都在身边围着,许白深把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递给戚允渐,道:“刚才有个董事给你打电话,我正想给你送过去……”

  戚允渐的视线停留在他高高肿起的额头上,过了几秒才接过手机,然后随手放进兜里,脸色很不好看。

  许白深心情复杂,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伸出食指轻轻试探额头上的伤势。他看不见,不知道撞成什么样了,从其他人的表情判断应该是挺惨。

  吴妈拿来医药箱,还顺便从冰箱里拿了个冰袋过来,“许少爷,先冰敷一下,等会儿再擦药。”

  “谢谢吴妈。”许白深道谢,正要接过,被许言寒先一步拿到手里,随即冰袋被轻轻地摁在他头上肿胀不断扩散的部位。

  “嘶——”许白深被冰得一激灵,同时红辣辣的感觉得到了缓解,疼痛感也减少了许多。

  他抬高眼皮看面前的人,只见许言寒微微蹙眉,认真又专注地帮他冰敷,精致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自他穿书以来,这好像是许言寒第一次和他如此亲密,看上去就像感情很好的两兄弟。

  原书的主角受亲自帮他冰敷,本应是值得骄傲的事,因为他似乎成功抱上了大腿。但是一想到刚才听到的书房里两人的对话,许白深的一颗心不免又沉了沉。

  然而他还不能表现出来。

  许白深强颜欢笑道:“小言,要不让我自己来吧,这个要冰很久,你的手会酸的。”

  许言寒摇摇头,“你看不见。”

  “是啊许少爷。”小郑在一旁道,“就让许少……许言寒少爷帮你敷吧。”

  “哦,好吧。”许白深不客气了。真要论起来,他是听了许言寒和戚允渐的对话才心慌意乱撞了头,从某种意义上,许言寒帮他敷一下也应当。

  冰敷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吴妈和小郑都各自忙去了。奇怪的是,戚允渐竟然一

  直守在旁边没走。

  许白深现在不太想和他说话,也懒得活跃气氛,于是,三个人谁也没开口,客厅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十几分钟后,许言寒撤掉冰袋,许白深的额头已经被冰得失去了知觉。他伸手摸了摸,一片冰凉中好像消肿了不少。

  许言寒把冰袋放到茶几上,抽了张纸擦擦手上的水渍,然后打开医疗箱,翻找出一支药膏。他的动作毫不迟疑,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麻利。

  许白深不禁斜起眼睛瞥了眼这里的主人,却见戚允渐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是感受到许白深投来的视线,戚允渐下一刻抬高眼皮和他的视线对上了,眸光闪烁。

  许白深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睛不看他,还隐约用鼻子“哼”了一声。

  戚允渐:“……”

  “小言。”许白深对其他人的态度和以往并无不同,“你一看就知道要擦什么药啊,也太厉害了吧~”

  戚允渐:“…………”

  夸其他任何人和夸他都是一样的语气,生起气来倒是对他例外了。

  许言寒已经习惯了许白深心血来潮的腻歪,面不改色道:“不知道,我随便拿的药。”

  许白深噎了下,“……这样也行吗?”

  戚允渐道:“他给你擦的就是消肿止痛的药。”

  许白深没理他,依旧看着许言寒说:“小言,你今天对我真好。”

  “我往天对你很差吗?”许言寒问。

  “也没有。”许白深嘻嘻一笑,“就是今天格外好。”

  许言寒抿唇,最后抹了一下,“擦完了。”

  许白深只觉得额头上凉丝丝的,痛感几乎没了,“谢谢。”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许言寒把药膏塞回医药箱,然后就不知道做什么了。

  许白深坐在沙发上晃了一下腿,欲盖弥彰地说:“你们之前是在谈工作吗?我没事了,你们回去接着聊吧。”

  许言寒一顿,道:“不用了,我就是送个文件,马上就走。”

  “要走了吗?”吴妈系着围裙过来,刚好听见许言寒最后一句话,“吃了晚饭再走吧。”

  她刚才听了小郑的科普,才知道新来的许言寒少爷和许白深少爷是兄弟,不禁感叹许家基因的强大,两位许少爷长得都跟电视里的人物似的,不对,比电视上那些男孩还好看。

  许言寒朝她微微一笑,“不了,家里也准备晚饭了。”说着他转头看了许白深一眼。

  许白深这才发觉此时已经过了许言寒平时下班的时间,他估计是顺路给戚允渐带文件回来的。

  “等等我。”许白深起身说,“我换个衣服跟你一起走。吴妈,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早上洗的衣服呗。”

  吴妈“啊”了一声,“许少爷你也要走吗?我正准备烧椒盐排骨……”

  许白深绕开戚允渐的轮椅走到吴妈身边,遗憾道:“以后有机会再来品尝你的手艺吧。”

  吴妈见戚允渐一直没说话,便帮许白深拿了昨晚来时穿的衣服。

  许白深回房间换下身上跟戚允渐借的家居服,出来后把它们交给吴妈,麻烦她晚点洗一下,又跟她道别,然后走到许言寒身边,“好了,走吧。”

  整个过程中,他没看戚允渐一眼,也没跟他说一句话,空手而来,空手离去。

  “允哥,那我们走了。”许言寒倒是很有礼貌地辞别。

  戚允渐点了下头,许家两兄弟便一道出门了。

  吴妈把许白深刚才给她的衣服放进洗衣房,出来时发现两个许少爷已经走了。家里突然安静下来,明明这才是这栋别墅里的常态,她却恍然间有点不适应了。

  吴妈无声叹了口气,“戚先生,你吃椒盐排骨吗?不吃的话我做成别的。”

  戚允渐没回答,他的轮椅还停在原地,视线落在落地窗前的长桌上。在那里,被收拾好摞得整整齐齐的字帖还放在上面。

  他送出去的字帖,虽不值钱,但是对方明明已经收下了,还好好地收拾整齐了,却没带走。

  是还在为他无意识说出的哪句话生气,还是……后来听见了什么?

  “戚先生。”吴妈没听见回答,走近两步,“戚先生?”

  小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见状奇怪地看向戚允渐。

  戚允渐回过神,“什么?”

  吴妈笑道:“很少看见戚先生发呆呢。”

  戚允渐揉了揉眉心,“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许少爷吃不到椒盐排骨了,问你吃不吃,不吃的话做成别的。”吴妈道。

  “吃。”戚允渐道,“你做吧。”

  吴妈应声去厨房做饭了。小郑闲着无事,随口道:“许少爷是个很可爱的人。“

  戚允渐看他一眼。

  “我说的是许白深少爷。“小郑解释了一句。

  “因为他和你有说有笑了一上午?”戚允渐面无表情地问。

  “……啥?”小郑挠了挠头,这话怎么感觉怪怪的?

  戚允渐说出口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闭了下眼睛说:“你把那堆纸笔收起来吧,桌子也搬回原位。”

  小郑看出戚允渐似乎不太高兴,默默点头应下。

  -

  从戚家到许家,车程不到十分钟。许白深一回到家就把陈姨吓了一跳。

  陈姨看着他的额头,还以为消停了一段时间的他又开始闹事了,小心翼翼地问:“少爷,你和别人打架了?”

  许白深失笑道:“我打什么架,这是撞的。”

  “那就好,那就好。”陈姨拍拍胸口。

  许白深:“……”

  哪里好?他头上撞一大包好?

  许白深摇了摇头,叹着气上了二楼。

  到二楼楼梯口,许白深正要回自己的房间,身后的许言寒突然叫道:“等一下。”

  许白深转身看着他,“怎么了?”

  许言寒酝酿了一路,最终还是没忍住,“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许白深佯装没听懂,眨了眨眼睛问:“啊?你指什么?”

  许言寒抿抿唇,说:“在允哥家的时候,你在书房外面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没有啊。”许白深装傻,“你们不是在书房里聊工作吗?难道说了什么不能让我听见的?”

  许言寒捏了下手指,“没有,就是说工作上的事而已。”

  许白深耸耸肩,“我对你们工作上的事又不感兴趣,我就是帮允哥拿手机过去,路上一不小心撞了头。”

  许言寒半信半疑,站在走廊上咬着下唇。

  见他不问了,许白深挥了挥手,“哎哟我撞得头晕,回房间休息去了。”

  进屋后,许白深先到洗漱间照镜子。刚才在戚允渐那里心情太复杂,都没有心思去看自己撞成什么样了。

  镜子中的脸明媚依旧,只是额头上红了一大块,正中间肿起一块,皮肤充血加上涂了药膏,油亮亮的,像炙烤过的乳猪皮。

  简而言之,非常影响形象。

  许白深没眼再看了,身体和心灵接连受挫,他长叹一声,伤心地躺到了床上。

  什么嘛,戚允渐竟然玩替身那一套!

  许白深咬牙切齿地想,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堂堂许家真少爷,竟然沦落到给假少爷当替身的地步,真是天理难容、大道不公、有违伦常。

  还有什么成语可以形容现在的心情?想不起来了。

  许白深闭上眼睛,作了个决定:在戚允渐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前,他要暂时收回对戚允渐的喜欢。

  若是戚允渐一直执迷不悟,他就……他就移情别恋!

  他哪怕是去喜欢纪

  新羽,也不要喜欢一个把自己当成别人替身的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想到纪新羽,纪新羽的电话就打来了。

  许白深接听的时候莫名有点心虚,“咳,喂。”

  “许白深。”纪新羽一本正经地喊他的名字。

  “怎、怎么了?“

  “我想好了。”

  “想好了什么?”

  “我想了一天,终于想到了。”

  “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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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到自己想做什么了。”

  “做什么?”

  纪新羽突然羞涩一笑,“明天我去找你,我们当面说吧。”

  许白深想翻白眼,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你表哥让你想的,你跟他说呗。”

  “我目前还只是初步想法,”纪新羽有理有据,“等落实了我再告诉他,让他大吃一惊。”

  许白深心道:戚允渐会不会大吃一惊不好说,能给点反应就不错了。

  “对了。”纪新羽道,“话说你昨晚在我表哥家睡得怎么样?他有没有为难你?”

  “睡得挺好的,也没有为难我,就是……”许白深又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

  “就是什么?”纪新羽追问道,“他骂你了吗?”

  “没骂,……算了,不提了。”许白深揉了揉眼睛。

  纪新羽聪明地不问了,许白深明显话里有话,但似乎苦于他表哥的淫威之下不敢说,其遭遇让他好生担心。

  纪新羽担心得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冲到了许家。

  彼时许言寒刚去上班不久,许家的大门外来了一辆车,门铃被按得吱哇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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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姨在许家工作的时间很长了,多少认得些和雇主家来往的人,见来人是熟面孔,便开了门让他进来。

  纪新羽走进屋里,礼貌地说:“你好,我找许白深。”

  陈姨说许白深还没起床,他就提出自己上楼去房间找人,于是陈姨给他指了路。

  许白深其实已经醒了,只是还懒懒地躺在床上没起,纪新羽在他门外大喊时险些把他吓了一跳。

  门一打开,原本笑嘻嘻的纪新羽立马收起了笑容,指着许白深惊呼道:“我|操,你头上的伤是我表哥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