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深也低下了头，同纪新羽一模一样的姿势。
刚好这个角度戚允渐看不见他们的表情，许白深斜着眼睛看向身边的人，担心他被自家表哥教训得太过伤心。
谁知这一瞧，却见纪新羽嘴唇紧抿，眼角微弯，显然是憋笑的模样。
“……”许白深无语地挑了挑眉。
纪新羽感觉他在看自己，还悄悄对他眨了下左眼。
许白深哪里知道，纪新羽从小被骂到大，最爱扮可怜使苦肉计，无论父母姐姐还是表哥，谁骂他他都是这副德行。
一眼看去还真以为他是羞愧难当，其实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刚刚听许白深和他表哥辩论听得很开心。
戚允渐望着眼前垂下的两颗头，最后狠心说了一句：“你妈今天又给我打了一次电话，让我好好说说你。”
纪新羽猛地抬头，咬唇不语。
戚允渐叹了一口气，“你都这么大了，我相信你心里有数，自己看着办吧。”
纪新羽最怕的就是他表哥说这种话了，赶紧点了点头。
“以后别带许白深去乱七八糟的地方。”戚允渐道，“既然交了这个朋友，就带他认真做点事。”
许白深弱弱地，“我比他大……”
戚允渐揉了揉眉心，“行了，让小郑送你们回去吧。”
“表哥～”纪新羽突然撒起娇来，“收留我一晚上吧。”
他妈妈今天既然给戚允渐打了电话，他现在一身酒气回去绝对是要被骂一顿的。
戚允渐冷酷拒绝道：“不。”
纪新羽不死心，“我喝多了，没力气走了。”
戚允渐自然知道他的酒量，根本不信，侧头吩咐小郑：“你背他上车。”
纪新羽：“……”
小郑为难地上前一步，“纪小少爷，走吧。”
许白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知他肯定也是不能留在这儿的，但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下，于是轻咳两声软着声音问：“允哥，我可以不走吗？”
戚允渐没直接拒绝，而是道：“理由。”
“你知道的，我刚回来时间不久。”许白深对着手指装可怜，“我妈要是知道我喝得酩酊大醉，大半夜才回家，肯定会生气的。”
戚允渐不太理解，“所以你干脆夜不归宿？”
“……”许白深干笑两下，换了一个借口，“我出门之前小言让我回家的时候动静小点，你看我醉成这样，万一回去又闹又吐，岂不是吵到小言睡觉了？”
想了想，他补充道：“明天是工作日，小言可是在你手底下工作的，万一没睡好耽误了做事，也是你的损失嘛。”
边说他边在心里感叹这个说法有理有据，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
戚允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醉成这样’？”
许白深听懂了他的意思——醉成这样还这么能扯？
但他当然要装作没听懂，神色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又做出一副想吐的样子，身体力行地回答：是的，醉成这样。
连纪新羽都觉得他的借口很烂，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算了，走吧。”
戚允渐却道：“你可以留下。”
纪新羽闻言立马瞪大了眼睛，指指许白深又反手指指自己，五官都在诉说着不可思议。
许白深大喜，太阳穴不揉了，也不想吐了。
“为什么？！”纪新羽不服，“许白深不走那我也不走。”
戚允渐淡淡地说：“一楼只剩一个空房间了。”
纪新羽抬头看向二楼三楼四楼，心都要碎了，“表哥你……”
“我只住一楼。”戚允渐补充了一句。
“我可以和许白深一起睡啊。”纪新羽挣扎道。
许白深无辜地眨着眼睛，作为受益者，他不敢轻易开口。
戚允渐皱皱眉，“你们都多大了，睡一起不好看。”
“大家都是男的，有什么关系。”纪新羽扬起眉毛。
许白深看他一眼，大家的确都是男的，但他的性取向摆在那里，他能理解戚允渐的想法。
戚允渐无意多说，下了最后通牒，“总之就是不行，你回去吧。”
纪新羽欲哭无泪地往外走了两步，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吴妈辛辛苦苦给我们煮醒酒汤，我要喝了才走。”
他要多拖一会儿，最好等他回去的时候他爸妈已经睡了。
戚允渐说了声“随你”，便自己转着轮椅回房间了。
许白深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转头对纪新羽抱歉一笑，“对不起啊。”
小郑悄无声息地也离开了客厅。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纪新羽疑惑。
许白深无从说明，纪新羽身为戚允渐的亲表弟，想借住一晚都被无情拒绝，而他这个毫无干系的人却能留下，总感觉自己有些愧疚。
纪新羽思索几秒反应过来，“和你又没有关系，我表哥就是不喜欢有人在他家睡……”
许白深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纪新羽噎了下，换个说法：“主要是我家离这里这么近，回去就几分钟……”
许白深再次眨了眨眼睛。
纪新羽卸了力气，“好吧，其实我也不理解为什么我表哥会让你留下。”
许白深实话道：“我本来以为他不会同意的。”
纪新羽摩挲着下巴，“难道他是看你可怜？”
许白深指着自己问：“我看上去很可怜吗？”
纪新羽干笑两声，“你听了别不高兴，其实我们刚知道你身份的时候私底下都觉得你挺可怜的。”
怎么说呢，许白深看书的时候看“许白深”总是欺负许言寒，觉得这个角色挺坏的，因为他自己以前过得就不咋样，几乎称得上凄惨了，但他没有灰心丧气，总想着最惨也就那样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从没有怨天尤人。
如今他穿进书里，享了原本属于“许白深”的人生，虽然“许白深”只是书里面的一名虚拟的角色，但上回见到养父母时脑海中浮现出“许白深”以前的事，他不禁也起了恻隐之心。
有时他又会想，既然穿书这种离奇的事会发生在他身上，那么说不定真的会有小说里常写的平行世界的存在。或许“许白深”就去了平行世界，在那里，他平平安安地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有一个弟弟，父母不偏心，兄友弟恭……
眼看许白深的表情越来越诡异，纪新羽忙转移话题道：“你在我表哥这里住一晚挺好的，不然让小言知道你和楚鸿玩游戏，他怕是会不高兴。”
许白深回过神来，挑起一边眉毛，“原来你知道小言不喜欢楚鸿啊。”
纪新羽翻了白眼，“我当然知道，我又不傻。他俩都喜欢沈南星，是情敌嘛。”
许白深：“……嗯，不傻。”
不多时，吴妈从厨房出来，托盘里端着两只碗，“来，把醒酒汤喝了。”
纪新羽有意拖延时间，小口小口抿得斯文，“吴妈，他叫许白深，今天晚上要住在这儿，麻烦你把空房间整理出来哦。”
吴妈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但没多问，应了一声就去收拾房间了。
一碗汤从热到凉喝了近半个小时，终于是喝完了，纪新羽磨磨蹭蹭地起身，有些不放心许白深，“那我走了，我表哥要是再凶你的话……”
“怎样？”许白深问。
纪新羽道：“你就当没听见吧！”
真是好主意呢。
小郑无声无息地又出现了，拿着车钥匙在门边等纪新羽。
许白深站在门口目送黑色轿车开走，心弦一动，感觉自己好像这里的主人在送客人离开，这般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咧了开来。
吴妈收拾好房间，出来叫他：“许少爷，房间整理好了，我带你过去。”
许白深颔首，“好的，麻烦你了。”
穿过客厅，绕过一块镂空隔板，敞着门的房间出现在眼前。许白深记得戚允渐刚才就是往这边“走”的，下意识看了眼隔壁紧闭着的门。
吴妈发现了他的动作，道：“那个是戚先生的房间。”
许白深眼角一颤，那他今晚不就只和戚允渐隔了一堵墙壁，四舍五入约等于睡在一起了？
“咳咳。”许白深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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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客房，但房间里各式物品准备齐全，配备独立卫浴。
吴妈拉开储物柜，“这里面有新的洗漱用品，许少爷用的时候自己拿。”
“好。”许白深点点头，学着纪新羽喊，“吴妈。”
吴妈应声：“许少爷还有什么需要的？”
许白深状似随口道：“没什么了，吴妈你照顾允哥多少年了？”
按照一般套路，吴妈应该是从戚允渐很小的时候就在戚家做事，看着戚允渐长大，如同待自己儿子一般照顾他。
顺带她还要说一说戚允渐性格如此淡漠、不喜外人留宿是因为成长过程中受过创伤，而他许白深是第一个戚允渐让留下来的人，说他在戚允渐心中肯定是个特殊的存在……
许白深越想越兴奋，这个剧情可以放到晋江文学城上面去了。
然而吴妈没按剧本走，她失笑道：“哪有多少年？才两个多月而已，戚先生腿受伤后才喊我来这边做饭的。”
许白深张着嘴巴“啊”了一声。
吴妈笑着说：“戚先生以前大部分时间是住在禾木湾那边的公寓里，只让我每星期去打扫一次卫生，他受伤后才长期住这边，为了方便照顾他，让我和小郑也住了进来。”
许白深点点头，看来从吴妈身上是套不出什么信息了，“那小郑，哦不是，郑哥跟他的时间长吗？”
“不清楚。”吴妈道，“不过我搬来的时候小郑已经在了。”
许白深了然，“谢谢吴妈，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吴妈应声出去，走到门边，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许少爷，这边没有准备换洗衣物，你要洗澡的话只能向戚先生或者小郑借一套了。”
许白深眉头一挑，“好的。”
吴妈一走，他就转身离开房间，站到隔壁门前，屈指轻叩几下。
“进。”屋内传来戚允渐的声音。
许白深将门推开一道缝，探头进去。戚允渐正靠坐在床头，身上还是刚才那套睡衣，手里拿着一本书，见一颗头鬼鬼祟祟地伸进来，他翻书的手指一顿，“怎么了？”
许白深整个身子挤进来，反手关上门，没话找话：“允哥，你还没睡呢。”
戚允渐自然是没回答他这句废话，“你不睡觉来我房间做什么？”
“我想洗澡。”许白深没头没尾地说。
戚允渐抿了抿唇，“要我帮忙？”
“不是。”许白深想象了下那个画面，脸一热，“不是不是，我来找你借衣服的。”
戚允渐“哦”了一声，“我还以为……”
说到一半他就不说了，许白深心急追问：“以为什么？”
戚允渐凝视着他，缓缓道：“你之前在电话里说，你想拥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