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在跟谁说话?”
李春游紧紧地搂着他肩膀,回头瞪了红豆一眼。
桃襄屈指敲了敲他脑门:“好端端的瞪人家做甚?”
李春游故意捂着额头委屈巴巴的:“怕你跟不认识的人跑了。你出现得这么神秘,万一突然消失了怎么办,我找谁要你去?”
桃襄揉了揉他发顶:“得了,除了你我能跟谁跑啊。”
李春游才心满意足地拉着他喝汤。
看见彼时生龙活虎的红豆,桃襄心底百感交集,而更多的则是无力的愧疚感。
安知和红豆属于一段孽缘,是不容易斩断的。
桃襄也知道,就凭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能劝得动红豆几率为0。
毕竟一个可以为心上人义无反顾地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的奇女子,不可能因为桃襄的一番话就会到家里好好待着绣花。
唯一能阻止红豆去军营靠近安知的方式,便就是以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威胁她不许去,否则就将她身份公之于众。
但桃襄不想这样做,他不想成为红豆的仇人。
桃襄抬眸,目送少女的身影远去。
这次直接揭发了胡虎这个毒瘤,命运应该会不一样了吧。
桃襄不知道李春游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但现在这个形式看来,他还是朵纯天然无公害的小白花儿,这样也挺好。
在桃襄欣慰的目光下被亲了一口的李春游:“?”
在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喝着汤时,一阵刺耳的笑声似针般扎着每个人的耳膜。
桃襄听王工暴躁地道了一句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突然出现的破烂裙子下,露出一只脏兮兮的布鞋,布鞋还破了几个洞。
“妈的谁在笑啊,大中午的好吓人!”
“卧槽你们看那边!”
大家的视线随一人手指望去,只见从幽黑的树林深处走出来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那女人脸上挂着狰狞瘆人的笑,神情疯疯癫癫的不像正常人,怀中还抱着个襁褓。
如果桃襄不认识石娘,肯定也以为她只是个疯子。
但桃襄知道她是如何用疯癫来掩饰自己对王工的杀意,以至于王工次次都死在她手下,报仇雪恨。
“妈的女鬼啊——”
“嘘嘘嘘小声点,这才不是女鬼。”工友脸上出现讥讽之色:“这可是咱们工头的媳妇哈哈哈!”
“你奶奶的闭嘴!”王工恼羞成怒,一脚踹在说话那人的肚子上:“小心老子弄死你!”
“还有你怎么来了!滚回家!”
石娘抱着襁褓,笑嘻嘻道:“嘿嘿…好饿,饿……大人,您把我孩子买走吧,给我点吃的。”
工友们看热闹的心越来越大,早听说王工早年强要了个小姑娘当老婆,没想到这小姑娘成了个疯婆子。
“真混蛋啊。”李春游冷哼了声道。
桃襄有些惊讶,要是老滑头李春游肯定都懒得管闲事。
不错,越来越爱了。
“奶奶的让你给我丢人现眼!”
巴掌猝不及防地扇向石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女人瘦弱的身躯打得一踉跄,手中的襁褓都差点飞出去。
众人惊呼,窃窃私语。
反而这些窃窃私语似乎成就了王工心中的某些爽感,觉得自己威风极了。
“死婆娘,给老子滚回去!”
王工狞笑地再次抬起了手。
“啪!”
“啊——”
这声清脆的巴掌,却响在王工自己脸上,如火烧得那般痛。
疯癫的女人神色微凝,见一个俊秀的青年护在自己身前,左手掐住王工的手腕,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毫不留情地扇了王工一耳光,打得他都喷出来口水。
“咦惹!”被王工口水浇满脸的工友嫌弃无比。
“你、你敢打我!”王工瞪大了眼睛,气到跳脚:“你知道我是谁嘛,打我的后果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欺负女人的畜生,打就打了,还管你叫什么名字。”桃襄面无表情道。
“你!”王工手直挺挺地指着桃襄鼻子,桃襄还未皱眉,从旁边伸出来的手差点把王工手指掰断。
“嗷!”
痛得嚎叫,梅开二度。
“李春游,你给我松手!”王工瞪着血红的眼睛。
李春游皮笑肉不笑,又将王工的手指掰得更扭曲了一些:“你娘没教过你,用手指别人是不礼貌的吗?”
桃襄事先想好了,王工这个NPC畜生得必死无疑,就不用再当个人似的对待。
食物来源…
大不了他桃襄也去官老爷家当打手换粮食,反正肯定不会容忍王工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女人!
“李春游!要不是看在我大儿子以前在你爹那里读过私塾,我才不会让你来我工地呢!现在你不识好歹,就别怪……”
他最后几个字卡在嗓子眼里,眼球突然缩成一个点,嘴里里冒着鲜血。
“啊啊啊!疯子杀人了快跑啊!!!”
李春游还掰着王工一个手指,桃襄攥着王工另一个手腕,正好限制住了他活动。
就在方才,蓬头垢面的疯女子突然从襁褓中掏出来一把凉飕飕的刀,动作利落地结束了王工的生命。
工友们都被吓得跑没影儿了,李春游将桃襄拉到怀里捂着他眼睛,不让他看这血腥的一幕。
石娘不解恨似的,将刀刃抽出来,一刀又一刀地劈下去。
热血洒在女子苍白的脸上,像胭脂似的扑面,最终流向嘴角的浅弧中,转身离去。
桃襄扒开李春游的手,追到石娘身前,凝目道:“你解脱了,不用再装了。”
石娘凤目上挑,似百花丛中最艳丽的玫瑰眯了眯眼。
在白桦时,桃襄承诺过石娘一件事——便是如若有机会,一定要早日助力她摆脱苦海。
其实桃襄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襁褓之下藏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
“我是不是该对你说声谢谢?”石娘没再否认,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
“你要去白桦?”桃襄轻轻蹙眉。
“你这人还真有意思。”石娘眯了眯眼,一改之前的疯态。右手把玩着小刀,将脏兮兮打成结的乱发当场剃掉,潇洒得不可方物。
“我晓得你对由仪有恨。”桃襄想了想道:“乱世时期,不久后由仪就会对白桦开战。你虽不喜欢由仪,却也不想死在白桦对吗?”
石娘终于收敛了神色,认认真真打量着眼前这个青年人,动了动眉心:“难道我还有更好的出路吗?”
“有。”桃襄终于说出在心底准备了好久的话:“留在这里,加入我的军队。解放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和你曾经一样,受人欺负的女子,这便是最好的路。”
石娘到没想到他能说出这般话来,微微睁大了眼眸。
“你的军队,你还有军队?”
桃襄笑道:“以后会有的。”
石娘噗呲一笑,沧桑的眉眼仿佛被唤醒了第二春,颇有些飒爽英姿。
其实这些话桃襄以前就想对石娘说了。
只不过以前限制太多,现在可以重新来过,再好不过了。
桃襄也不逼她非要现在回答,手指了指东边的位置:“我住在江后面的那户房子中,你想好了随时找我。”
“行吧,回见。”石娘摆摆手。
一天不知不觉又过去了。
回到家后李春游一声不响,桃襄还以为他是被这么多血吓着了。
“怕了?”桃襄揉了揉他耳垂。
“我才没有。”少年的脸颊有些泛红。
桃襄从怀中掏出来个玉米,一掰两段道:“我帮那个富人劝他女儿,他送我了个苞谷,正好当晚餐。”
“你先吃吧。”李春游猛地站起身,眼神躲闪:“我要出去一趟,有点事儿。”
说罢,头也不回地跑出门了。
桃襄愣了下,这小子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儿如此紧急。
月明星稀,寒鸦振翅。
桃襄坐不住了,他不知道李春游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他。昨天才上完床今天就翻脸不认人是吧?
他虽不是真的不信任李春游,但心中总有一股隐隐约约的不安感。
桃襄起身闯进夜幕。
眼前便是滔滔不绝的空江,左边是他家其它的房子,右边是荒无人烟的小道,小道通往森林。
桃襄去了李春游家,敲响了木门。
里面的人火速地开门,打开后却发现来者是桃襄,李老头一脸嫌弃道:“你怎么来了,我弟弟找到了吗?”
“什么?”桃襄皱眉。
“我弟弟!”李老头暴躁如雷:“要不是看在多一个人帮我去森林找我弟弟的份上,我家柴房都不让你住!”
李妈妈唉声叹气道:“唉老二他也是,非要执着于找到旺财干啥,吃不到就吃不到了呗。”
桃襄心里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心道不好。
叶片凋零,从枝头飘转落下,刚好掉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隐秘的角落中,李春游声音平静道:“二伯,本来咱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的。可今天要跑去找村长造谣,说我被一个男妖怪勾魂的人是你吧。”
树下,粗糙的麻绳绑着个中年男子,他嘴里塞着步团惊恐呜咽道。
“要是这样也就算了,毕竟你是我亲二伯啊。”
凉薄的月色勾勒着少年挺拔的鼻梁,俊美的容颜似玉打造,漆黑的瞳孔却令人不寒而栗。
李春游握着斧头蹲下,平视二伯,歪头笑道:“但你还专门伪造了个偏方,上面写‘烧死男妖,风调雨顺’。仗着你读过几年秀才大家信任你,这就过分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桃:我的小白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