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非瑾被绑手蒙眼带进房里的时候居然还闻到了一缕茶香。
还是清香馥郁的上品铁观音。
……秦洋龙是真的爱茶没错了。
刘昭将手压在肩上试图强迫他跪下,柏非瑾反身拧肩拒绝服从,被他直接一脚扫在膝窝上,顿时身子一歪,却是硬生生绷紧左腿半跪在地,右边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柏非瑾咬牙忍住了嘴里的痛哼。
手下还想动手逼他双膝着地,刚有动作就被秦洋龙叫住了。
“一身傲骨,”秦洋龙示意手下将柏非瑾松开,“书生意气,我喜欢。”
柏非瑾从地上站起来,脊背笔直,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揉揉自己被勒出痕迹的手腕,温声道:“秦爷谬赞。”
说完顺着秦洋龙的意思坐在了他对面。
白衣女子依旧在秦洋龙身边,站在桌后替柏非瑾斟了杯茶。
柏非瑾看了眼杯中浅碧剔透的茶水:“清香型铁观音。”
秦洋龙靠坐在沙发上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会是条子呢?”
柏非瑾无奈道:“我不是警察。”
“但你在为他们办事。”秦洋龙道。
这次柏非瑾没否认,半垂眸子态度坦然。
“是为了宁傅吗?”秦洋龙感兴趣地问道,“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可以让你这样一次又一次被他利用?”
“也不全是为他,”柏非瑾道,“做错了事情,总得付出相应代价。”
秦洋龙闻言不由笑了:“你是在说我吗?”说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柏非瑾,“在这种条件下?”
柏非瑾微微一笑,没说话。
“其实我跟你之间算不上多大仇,”秦洋龙道,“但是你跟宁傅关系匪浅,所以也怨不得我先拿你出气。”
“原来秦爷能原谅在自己面前演戏的人,此等肚量让我心服。”柏非瑾稍显讶异。
“激怒我有什么好处呢?”秦洋龙眯眼道。
“谁知道呢?我不过一介书生,您大怒之下说不定下手一重……我也省了苦苦捱日子。”柏非瑾道。
“柏先生是聪明人,到了这一步,死是一种解脱。”刘昭在旁边冷声道,“但您怎么不想想,我们又怎么可能这么快放您死呢?”
柏非瑾轻叹一声:“你们当然会留着我,毕竟你们想把我脑子里的东西都挖出来,还要留着我等宁傅上钩。”
“您知道就好。如果不想吃苦头,我建议您有什么都说出来,我们两边都省事。”刘昭道。
柏非瑾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
“第一个问题,你们在这里还有卧底吗?”刘昭问道。
“没有。”柏非瑾毫不犹豫道。
“没有?那你们昨天去渡口是干什么?”
“渡口?应该是例行检查吧。”
“全副武装目标明确地只检查G区?”刘昭死死盯着柏非瑾的表情。
“秦爷昨天在那儿有生意?”柏非瑾没回答,转移开问道。
刘昭两步冲上去,揪着柏非瑾的领子将人掼在沙发上,恨声道:“你别给老子装傻,到底还有谁是条子?说!你现在不说,我等会儿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出来!”
柏非瑾本能地双手抓住刘昭的手,想将自己的领子挣脱出来,但无奈体能差异挣扎两下就放弃了。
“我……咳……G区……是宁傅告诉我的。”柏非瑾道。
刘昭左手抓着他的领子,右手直接给了他腹部两拳。
“唔……”柏非瑾吃疼地微弯脊背,半晌才缓过口气,嘴唇上留下了泛白的咬痕。
“编,继续编。”刘昭道。
“昭哥……”柏非瑾苦笑,“我说的是实话。”
刘昭也不多话,伸手掰断了他左手小拇指。
柏非瑾疼得脸色一白,左手抽搐着想往回缩,额角冒了层细汗,却是硬生生忍着没叫出声。
刘昭面无表情地摸了摸掌中修长的无名指,柏非瑾索性阖了眼转过头,刘昭一个使劲儿又是一声脆响。
柏非瑾的呼吸声粗重了几分,两根手指不自然地弯曲着,颈间青筋微露,暴露出主人此刻的隐忍与痛苦。
在刘昭握住第三根手指时,秦洋龙终于出声道:“阿昭,算了,来点直接的吧。”
刘昭停了手,看着柏非瑾道:“这是你自找的。”
柏非瑾大概猜到了什么,虽强撑着没吭声,但当外面的人将东西送上来的时候,刘昭还是明显感觉到手下的身子抖了一下。
“知道这是什么吗?”秦洋龙亲自起身接过了手下送上来的东西,刘昭将柏非瑾按在沙发上,捋起了他左手的袖子。
“秦爷……”柏非瑾哑声道。
秦洋龙恍若未闻,抓住柏非瑾的左手腕将他的手抬高,在近心端绑上止血带,找了找血管,将针头刺了进去。
“秦爷!”柏非瑾嗓音有些颤,头一次流露出了些许慌乱。
“G区的情报是哪来的?”秦洋龙问道。
“……是……宁傅给我的……”
秦洋龙笑了一声,将注射器里的液体缓缓推进血管,还不忘好心介绍道:“这可是上好的‘鸡尾酒’,你是个识货的人,秦爷也不能亏待了你。”
柏非瑾抿唇闭上了眼睛。
在心里默数到第七个数的时候,柏非瑾身子突然一僵,然后剧烈痉挛了一下,只觉得全身慢慢仿佛要燃烧起来的炽热,胸口如要爆炸一般堵得难受,猛地一甩手竟是挣脱开了刘昭的压制,在沙发上蜷缩起来抓住自己的领子,像个即将溺水窒息的人。
刘昭收手和秦洋龙一起站到旁边,冷眼看着柏非瑾徒劳支撑着。
果然,没过多久沙发上就溢出了一声轻哼,柏非瑾嘴唇已经完全咬破渗血,但却抵不住间或发出的低吟。
“柏先生?”刘昭试探着上前唤道。
柏非瑾满眼血红,直愣愣地看着他。
“你和宁傅是警方的卧底吗?”
“……是。”
“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吗?”
“……唔……有……”
刘昭明显一喜:“谁?”
“……陆……”柏非瑾死死地拧眉呢喃着,“陆子峥……”
刘昭表情一顿:“还有呢?”
“还……”柏非瑾突然狠狠一咬唇,鲜血从唇瓣涌出直至滴在亮白皮革沙发上,绽开一小朵艳红的花,“不,没有了。”
刘昭抬腿就给了他一脚。
柏非瑾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他只觉得脑子里五彩缤纷的全是炸开的烟花,一会儿感觉自己强大到能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被扯回了最底层地狱只能感受到全然的黑暗与绝望。
单单是一种药可能还不至如此,但秦洋龙大概是真的一心要他死,两种截然相反的高纯度药混在一起静脉注射,他现在完全是生不如死。
秦洋龙和刘昭还说了些什么他几乎都听不懂了,所有意志只是坚守在不让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最后那两人失了耐性,柏非瑾在朦朦胧胧中挣扎未果被几个人扒了外套,双手铐在身后扔进了地下室。
等终于恢复清明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被绑在凳子上的陆子峥。
“你……还好吗?”陆子峥开口道。
柏非瑾用肩膀支地想坐起来,却是稍微动一下都疼得吸了口冷气,全身像被万马奔腾踩了一遍,头晕恶心胃还在翻江倒海地疼,也不知道在药性下自己是有多大力气,手铐处的皮肤被磨得皮开肉绽,稍微一动都有种在直接摩擦骨头的错觉。
勉强从地上挪起来靠坐在墙边,柏非瑾终于看清开口说话的人,半晌无奈地笑笑道:“实话说,不太好。但是跟你比比我又觉得还不错。”
陆子峥惨白的脸上也勾唇笑了笑:“他们……给你用……的……什么?”
说起这个柏非瑾笑意也淡了:“有什么区别呢?”
“你……不是局里……的……”
“我不是。”
“……你不会有事的……”陆子峥撑着口气郑重道,“我……不会再让你……在我面前……出事了……”
柏非瑾看着他遍体鳞伤体无完肤的虚弱模样,心下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满满的复杂。
自己都朝不保夕的情况下却还给出承诺要保护他,这是身为警察保护人民的操守和信念,还是对以前那个被迫目睹同事惨死面前而不能作为的自己的一种救赎?
“好,我相信你。”柏非瑾温声道。
“那串数字是啥?”沈潜一边跟着陈容往旧城区走一边问道,刚刚匆忙一瞥他本能背下了那条短信,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奇数位是地址,偶数位是密码。”陈容道。
“啊?什么地址?”
“不知道,所以我们要去试。”陈容淡定地道。
……沈潜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陈容径直在不知名角落里找了个黑网吧,轻车熟路地跟网管打个招呼交了两倍价钱,借他的身份证开了台机子。
然后沈潜就看他着他一个个邮箱后缀开始试,直到真的登陆成功。
邮箱是空白的,只有草稿箱保存了一份音频,陈容看了眼手表才开始播放。音频内容有些模糊,但大致还是能听懂,是医院里伤势较轻的年长警员醒过来之后复述的柏非瑾被抓的全过程。
“……你觉得这是谁发的?”沈潜问道。
“这是卢哥之前跟我约定的应急联络方式。”陈容道。
“那就是程厅?”
“应该是,程厅是唯一知道卢哥全部计划的人,掌握这个方式也不奇怪。”
沈潜思索着摸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