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电话是所里打来的, 说的是工作上的事，聊了大半个钟头才结束。
陆九时挂掉电话后往回走，包厢里却已经不见苏洛声的人。
连星说他出去等去了, 走廊上也没人的话, 说不定正在厕所。
陆九时就又往外头走去。
恰在此时, 斜前方，一间包厢的门被打开，两个穿着花衬衫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青年和周天昊一起涌了出来。
“草，苏洛声人呢？”
“去厕所了吧？”
“你他妈疯了吗今天药下这么多？”
陆九时脚步一滞。
周天昊刚拍了小弟脑袋一巴掌，想继续骂，就感觉到一阵风扫过，一道身影越过他们，向卫生间的方向冲去！
他心里咯噔一下, 连忙道：“走走走！”
……
男士卫生间里, 苏洛声正撑在洗手台边。
他刚把手伸过去想拧水龙头, 身后就有重重的脚步声接近。
紧接着，肩膀被掰了过去，脸蛋被捧住。
他一脸懵地与陆九时对视, 后者喘着气，神色有些着急, 正飞速地上下打量他：“难受吗？”
“啊？”苏洛声茫然道，“就有点晕……”
“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肚子疼吗？有没有觉得恶心？”陆九时一边说一边抚了下他侧脖颈上的脉搏。
“呃，恶心好像是有点, 我刚想洗把脸……”
苏洛声稀里糊涂的，想问你这么急干嘛, 陆九时已经转头向左边看去。
洗手台上, 一杯酒被静静摆在那里, 酒量看起来不上不下。
陆九时沉声道：“你喝了多少？”
“你说这杯？”苏洛声挠了挠头，“我就假装抿了一下，没喝，是周天昊非要敬我，我又不想喝了，就装装样子呗……怎么了？”
陆九时愣了愣，微愕，回过头来。
他面前的青年神色自如，虽然说话是有点变得慢吞吞的，但是脸色红润，眼神清明，嘴唇也是正常的颜色。
确实不像是中了药的样子。
更像是普通地喝多了酒。
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陆九时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双拳握紧，低下头去。
“到底怎么了？”苏洛声小心翼翼地问，“我酒量其实挺大的，今天喝得不算多，我现在都不会像以前那样喝酒了。你不让我喝我也没喝了，刚才就是稍微有点晕，比起跟周天昊打架那次好多了……”
他话还没说完，外头就又传来脚步声。
周天昊和他俩小弟咋咋呼呼跑进来，一看到他，周天昊就急忙道：“苏洛声，刚才那酒你没喝多少吧？！”
他身旁的一个小弟说：“苏哥对不起那酒——”
陆九时猛地回过身去。
他拎住这人的衣领，砰一声将其重重砸到了墙上！
男人的神情冷到了极点，手臂上青筋凸起，气息冰寒。
那小弟被撞得痛呼一声，脸色煞白，一动都动不了。
苏洛声和周天昊都傻了。
反应过来后，他们连忙冲过去。
“冷静冷静陆九时，”周天昊立刻解释，“那酒我们不是故意给苏洛声的，是给错了，那酒是这小子自己要喝的！”
“什么酒给错了？”苏洛声一边扯着陆九时的胳膊，一边懵逼，“你们刚才给我的是什么酒？”
“……哎，是这小子下给自己的壮那啥的酒！”
“…………”
这事周天昊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尴尬。
“我们都是正经人，怎么可能给酒里下奇奇怪怪的药，是这小子，咳，那方面不太行，药吃多了没效果了，就想着多下一点，这药起效又慢，他想着还有半个小时去见女朋友……”
被陆九时揪住那小子哆哆嗦嗦哭道：“呜呜呜呜我真的是不小心给错的，那药还挺贵的呢呜呜呜……”
“而且我们全员都是你们俩cp粉，都磕死你们了，我怎么可能会对苏哥做不利的事呢呜呜呜呜……就是因为看你们谈恋爱好甜，我也好想跟女朋友甜甜，所以才想努力一把……”
苏洛声被雷到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刚才周天昊的包厢里闹哄哄的，他接了酒应付完就走出来了，结果竟然还有这种事儿？？
陆九时的额发凌乱垂落着，在他眼中落下大片的阴影。
他的嗓音依旧冷得可怕：“你的努力方式就是往酒里下壮阳药？”
“呜呜呜我这不是想着很多药材都要下酒里效果才好……”
“中药和西药的区别分不清楚？”陆九时一字一顿地问，“你怎么不把头孢下酒里算了？”
小弟和周天昊也傻了。
“啊？这样不行的吗？可这小子之前这样吃过好几次了也没事……”
“那你们再多试几次。”
“但是想死别拉着别人。”
苏洛声从来没见过陆九时这幅模样，也从没听过陆九时这样说话。
都有点疯了。
他酒都醒了。
他抱住陆九时的胳膊哄：“陆九时，我没事，那酒我一点都没喝，你别担心，别按着他了好不好？”
苏洛声劝了几个来回，陆九时的手才迟迟松开。
谁都看得出来，他刚才是真的差点要动手。
那小弟哭唧唧喊着“对不起”，整个人都缩了下去。
苏洛声示意周天昊赶紧把人带走，把酒也带走。
周天昊一通收拾完，懊恼地说：“对不住了。”
“得了，赶紧走吧，还有，以后别把西药下酒里了，那头孢下酒也不是百分百死呢，你敢去赌吗？你们真的，多读点书吧！”
“……草，哎，知道了知道了，嗐。”
周天昊摸着脑袋，郁闷地带着小弟走了，卫生间里就只剩下了苏洛声和陆九时两个人。
苏洛声小心翼翼地回过头，看向他面前的男人。
陆九时垂着眼，不声不响的，手臂肌肉还有点僵硬。
苏洛声的心里就好像有一处小小的地方被揪了起来。
他把陆九时掰正过来，捧起他的脸，轻声细语地哄：“我真没事，别怕了，好不好？”
他用目光追寻着陆九时的双眼，认真地说：
“你放心，我警惕心可强了，进包厢前就觉得他那帮小弟殷勤得过分，问清楚知道他们全都是我们俩cp粉，才接那杯酒的。”
“而且那杯酒的味道闻起来是有点怪，不管我喝没喝多我都没打算喝。”
“我别的地方笨，但求生欲可强了，特别惜命，所以这方面反应很快的。”
“你看我小时候，都还没搞清楚天上闪的是什么呢，我觉得像ufo，我就拔腿就跑，绝对不作死，明明觉得不对劲了还非要往前凑。”
“放在恐怖片里都能活过三集。”
陆九时抬起眸。
那琥珀色变得好深，像一池幽暗的旋涡，这里头随时都可能会因为一个名叫苏洛声的人诞生出怪物。
苏洛声忍不住上前一步，抱住他。
他动作轻柔地抚摸着陆九时的脑袋，再摸摸陆九时的背。
就这样一点一点地顺着大猫的毛。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陆九时的身体肌肉在悄无声息放松下来。
直到某一刻，陆九时抬起双臂，也抱住他。
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按住他的后颈。
男人低头抵在他的颈边，抱了会儿，低声说：“……好温柔的苏洛声。”
苏洛声颤了颤。
……他的内心真的瞬间涌现了好多的怜爱。
他发现，如今和陆九时在一起的每一天，他好像都在刷新对陆九时的认识，对他自己的认识。
比如此刻。
当听到陆九时的这句话，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像平常一样取笑这家伙“这就算温柔啦”。
而是在心里说，我以后一定会长长久久地对你温柔，对你好。
对你比现在更温柔，更好。
苏洛声就知道了，这是“那一刻”。
他说：“陆九时，你知道我生日那天许了什么愿望吗？”
“我许愿，如果我最终决定和你在一起的话，我们俩能在一起一辈子。”
陆九时顿了顿，微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注视他。
“你也知道的，我们都作对这么多年了，我对我们两个到底能不能长久地交往下去是很没底的，但我心里还是会这么祈愿。”
“当时我就知道了，我跑不掉的，我喜欢你。”
陆九时的气息很长。
他凝视着苏洛声，轻声说：“为什么要跑。”
苏洛声没好气地笑出来：“你的重点是这个？”
“那只是一种说法，不是说我真的要跑，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嘴硬，我心里都喜欢你！”
这一块空间就这么寂静下来。
苏洛声捧着陆九时的脸，缓缓说：“我喜欢你，陆九时。”
他突然间想明白了。
能不能在一起一辈子这件事，不需要祈愿。
两个人想要心意相通很简单，坦然地把心意传递给对方就行。
所以——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想要你属于我，想要和你结婚。”
“想和你一起度过几十年，一起变成老头子。”
“到了六七十岁了，参加同学会的时候还能手牵手干杀全场。”
陆九时的眸色不断变深。
他像是想象到了那个画面，牵起了唇角。
“所以，我会保护好自己。”
“为了让自己长命百岁，我一定会活得健健康康的，尽量少生病。”
“也绝不会让自己受伤，不让你担心。”
“你也一样，好吗？”
“……好。”陆九时哑声回答。
“那打起精神来，别蔫蔫搭搭的，都不像你了。”
“好。”
“也别气周天昊他们了，他们就是吃了书读太少的亏，太傻逼了。”
“这种时候别说他。”
“……行。”
苏洛声笑了出来，陆九时也在笑。
两人又互相凝视了会儿。
苏洛声凑过去，亲了亲陆九时的唇，啵的一下。
“真是笨蛋陆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