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对自家亲爹这句话, 苏洛声有点不知道怎么评价。
他无语了。
他爸就搁那儿自己开始合计，陆九时的IQ是多少啊，别说全小区, 就算放到全国那都是在前列的, 可IQ这么高的人, 竟然喜欢他家那傻儿子诶！哈，哈哈哈哈！还是他家傻儿子人格魅力高啊，学霸和学渣cp果然很好磕……
“学霸和学渣”“cp”“好磕”这种又潮流又诡异的字眼出现在他爸的口中，苏洛声总觉得有那么一丢丢不劲……但还没待他品出来，那头电话已经被他妈抢走了。
“声声啊，你在那边住得怎么样？”
苏洛声顿时憋不住开始撒娇：“妈——”
他爸妈打这通电话不为别的，就是来给他说声“生日快乐”。
要不是苏洛声突然跑去录制节目，这会儿他也该回自己家过生日了。
——关于他爸妈把他踢出家门这事吧, 苏洛声后来也有点想明白了。
那段时间舆论爆发, 连星后来才告诉他, 他们一家三口新租的那个房子所在的小区外面疑似有狗仔蹲点。
被赶出家门那天，他爸特意叮嘱他从后门走，为的大概就是让他躲开记者。
他走了, 记者却不知道，可不就是让他们白蹲了嘛。
他爸应该就是故意的, 大概还恨不得狗仔们在那多蹲几天，晒晒太阳淋淋雨，感受下大自然的“恩泽”。
当然了, 那段时间他们两老应该也确实被连番闹出来的事情搞得有点上火，所以没心情和苏洛声好好解释。
气么, 总归是有点气的。
儿子早就弯了, 他们竟然都不知道。
还在人家会所里头打架, 不管是什么起因，打架就是不好。
好在他们家向来没有隔夜仇，各自生会儿闷气，过个几天好了就是好了，三个人都不会去提那些已经过去的糟心事，没必要。
他妈说：“现在爸爸妈妈有点困难，发不出大红包，就意思意思，明年要是——”
“诶，不用啦，”苏洛声立刻说，“不用给我发红包，我用不着。”
他妈还想说什么，苏洛声很认真地说：“妈，真的不用，现在把债还完才是最重要的，给我钱干嘛，给了我也舍不得用。”
“诶对了，之前签合同的时候我写的是爸的银行账号，这两天节目组应该要打一半钱过去了，你让他注意一下啊。”
他妈好像愣了下。
“你写你爸账号，你自己一分钱不留啊？”
“我留什么呀，”苏洛声掰起手指开始算，“这节目要录14+n天，现在已经是第二个礼拜了，等录完，最后那一半钱也会打进来……”
过去，苏洛声对他们家有多少资产没有任何概念。
他对钱不关注，活得没心没肺的。
而如今，他对他爸妈具体负了多少债同样毫无概念。
应该是很多的，看新闻报道里的那个数量级就吓死人，但他爸妈有意地没有告诉他。
苏洛声也知道，他在这节目里赚的20万，对他爸妈来说是杯水车薪。
可愁也没用啊，能赚多少赚多少，能还多少还多少。
不管步子是大是小，总要往前走。
电话那头没声了，苏洛声兀自唠叨半天，就听到他妈叹了口气。
这口气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感慨，他妈说：“知道了，哎，你这孩子。”
“你啊，录节目也别太拼命，撑不下去了就跟节目组说。”
苏洛声乐了：“你当我是去录野外求生节目啊？这个节目没那么累的啦——”
陆九时从屋里走了出来，低头看向他。
苏洛声仰起头说：“今天他们还给我过生日了呢，超大一个蛋糕，超多礼物的，陆——咳，嗯，陆九时还做了好多菜……”
“好好好，”他妈笑了，跟他一样清了下嗓子，斟酌着说，“小陆那边呢，你就顺着自己心意来。爸妈也想过了，你喜欢男孩子这件事吧，这也没办法，小陆人倒是不错，你们俩在一起妈妈还是比较放心的……”
苏洛声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声音都小了下去：“妈你说什么呢，太早了！”
陆九时微挑起眉梢。
他听不到苏洛声的妈妈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能看见苏洛声一脸局促的样子。
“行行行，那就这样啦，拜拜！”
挂了电话，工作人员跑过来把手机拿走了。
苏洛声松了口气，等脸上的热意散去一些，就装腔作势地仰起脸，瞟向陆九时。
八字还没一撇呢……他爸妈怎么好像已经是一副他们俩要准备结婚的样子了？
说来说去还是他爸妈对这家伙印象太好，不然这家伙估计也没那么容易过关……
苏洛声哼哼唧唧道：“隔壁家的孩子来啦。”
陆九时面不改色地说：“隔壁家的孩子也可以成为你家的孩子。”
苏洛声：“……”
他忍不住笑起来吐槽：“你爸妈知不知道你这么急着把自己销出去啊？”
“他们应该会感动到哭出来，”陆九时走上前，单手放进裤兜里，戏谑道，“毕竟，我很有可能不用孤独到老了。”
苏洛声被噎了下，刚想张开嘴，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脖颈。
他愣了下，低头一看，立马抓起了胸前的吊坠。
是一根男式挂链，链条有些粗，挂坠大概在他锁骨下面的位置，是一个小小的男孩。
头上戴着一顶帽子，盘腿坐着的姿势，他的手中拿着望远镜，脚上放着小纸箱，里头有书本、剪刀、铲子等等等等……
这根男士项链是某个著名潮牌十年前的经典款，全球限量，名字叫做“发明家”。
苏洛声之所以认得出来，是因为他在十六岁的时候买过。
在当年那个年纪，他已经深知自己没有做发明家的才能，但他依旧崇拜会发明，会创造的人，他喜欢这个挂坠，那小小的男孩承载了他年幼时最纯真的梦想。
可是在前不久，为了搞钱，他把这根链条放二手平台上卖掉了。
固然很舍不得，可是有品牌效应在，这根链条即使过了十年依旧能卖出不小的价钱，对如今的苏洛声来说，什么都没解决家里的困境重要。
然而，陆九时竟然……
苏洛声愕然地转动挂坠，发现背面有一些轻微的擦痕，就更吃惊了。
——这分明是他卖出去的自己那一根！
“你——”苏洛声脑子有点空白，“你怎么把它买回来的？”
陆九时替他扣好，说：“买你这根链条的买家刚好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回A城前我们见过一次面，当时看见了。”
苏洛声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陆九时说得轻巧，可这明显不是一件那么简单就能达成的事。
“你……你还记得？”
他喜欢这根链条，但也因为太喜欢，所以总是舍不得戴。
买回来十年，戴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他爸妈都不见得知道他有多喜欢这根东西。
陆九时却没有多解释什么。
他为什么会记得，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原因他们彼此早就明白。
男人只歪了歪脑袋，打量了下他戴项链的模样，然后抬起眼，嗓音低柔地对他说：“你喜欢就好。”
然后是他们两人之间私底下的又一次：“生日快乐，苏洛声。”
苏洛声顿时被一种强烈的，复杂的情绪席卷了。
他手中握着失而复得的吊坠，双眼望着面前的男人，大脑有种微微发麻的感觉。
因为买家是朋友的朋友，刚好聚会遇见了，认出这根项链了，所以就买了回来……虽然奇迹，但好像也很合理，毕竟这根项链目前的二手价格对苏洛声来说有点难以负担，但对陆九时而言依旧是小钱……
可是不对的。
苏洛声知道并不仅仅是这样。
并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别的。
比如，陆九时一看到这根项链就想到了他，甚至很快就能意识到朋友的朋友手中那一根正是从前他拥有的那一根。
比如，陆九时知道他喜欢看傻白甜的小说，却一点都不取笑他，还把书偷偷给他买了回来。
比如，陆九时不知何时也开始嗜甜，嗜甜程度和他有的一拼……
苏洛声知道，这些所有的看似不经意的小细节，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随随便便就会变成如今这样的。
陆九时这个人，相貌和个子长得很高调，行事作风却很低调。
就连追求人，好像也是不动声色为多。
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搞些突如其来的小出击和小惊喜，给苏洛声带去一点点震撼，但这一刻，他知道陆九时是真的没有想让他掉眼泪。
苏洛声也并不是想掉眼泪。
他就是突然觉得——
他抿了抿唇，伸出手去，默默地拉住了陆九时的手。
陆九时被他拉近过去，抬起另一只手抚了抚他的脸颊，低声问：“怎么了？”
苏洛声将额头抵在了他的手臂上，摇摇头不说话。
陆九时想抬起他的脸，苏洛声不肯抬，他蹭了蹭陆九时的手臂，哑声说：“谢谢你，陆九时。”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感动并不是因为陆九时将他儿时的梦想带回到了他的身边。
因为儿时的梦想早就远去了，这也并不是一件值得伤感的事。
儿时那些对于未来的美好的畅想始终停留在他的心间，那是苏洛声内心最纯真的一部分，这部分永远不会随着这根链条的消失而消失。
陆九时将链条带回来这个举动，陆九时这个人，才是这一刻最重要的。
苏洛声紧紧握住那只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而陆九时似乎也明白了，只静静地陪伴着他。
直到过了会儿，苏洛声心情平复一点了，陆九时忽然轻笑着说：“早知道苏洛声会这么感动，我就该想办法把他卖掉的其他东西全都找回来。”
苏洛声顿时笑了出来，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要不要这么破坏气氛？”
“原来刚才是‘那种气氛’？”陆九时用大拇指指腹温柔蹭过他的眼梢，“那可惜了，我本来是不是可以趁着气氛要一点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比如，一个吻什么的——”
后头的窗户里头顿时激动地窜出来三个偷听的小脑袋。
苏洛声被吓得猛扯陆九时一把，把陆九时拽了下来，捂住他的嘴。
他僵住了……因为光躲别墅里头的八卦之眼有什么用啊，这院子里机器后头的一双双眼睛全闪着绿光呢！
陆九时弯起眉眼，气息喷洒在他的掌心。
苏洛声羞道：“你还笑！”
屋子里头传来杨檬装模作样的喊声：“你们别蹲那儿了，小心那两个人今天一整个晚上都不好意思进门，走了走了，上楼去。”
话音落地没一会儿，别墅里头灯灭了。
只剩楼梯那边，昏暗的小灯维持着光线。
夜色已深，今晚看不到月亮和星星，空中是厚重的云层。
屋外走廊上的夜灯随风晃动，那光晕也在地上飘来飘去。
苏洛声探头探脑，警惕地用目光往窗内搜寻，想确认陈洋那几只是不是真的上楼了，还是躲在小角落里偷偷摸摸吃瓜。
突然，一道光亮在夜空中划过，紧随而来的是闷闷的雷声。
苏洛声的手不自觉颤了下。
陆九时握住他的手腕，声音被他的手掌闷在底下：“回去？”
苏洛声回过头。
两人对上视线。
苏洛声眼睫微颤，轻轻应了声：“……嗯。”
他们起身，牵着手，一前一后走进屋里。
又是一道白光闪过，苏洛声完全是本能地收紧了手。
“要不要我抱你上去？”陆九时戏谑地问。
苏洛声脸热：“……我腿又没断！”
男人叹息：“我只是想抱一下苏洛声。”
“……”
“不知道其他人的亲密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一本正经的自言自语。
“……回屋抱也行嘛……”妥协。
“不管是在哪里抱，都要在镜头下完成才能被计时，所以其实没有什么差别。”
苏洛声觉得自己应该无语的，可相处久了，他好像越来越能看透陆九时的想法，不由笑骂：“陆九时，你是不是挺喜欢在别人面前秀恩爱的？”
男人弯唇。
“秀恩爱遭雷劈哦。”
轰隆一声爆响，苏洛声抖了两抖。
男人莞尔：“就像这样？”
苏洛声：“…………”这惩罚的是谁啊！
陆九时低笑着说：“我的错，抱你上去？”
他们来到了楼梯口。
话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苏洛声默了会儿，低头笑了一下，嘀咕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尽挑在走路的时候突然想做任务啊？”
真是奇奇怪怪怪。
陆九时唇边的笑意加深。
他转过身，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然后伸出双臂，轻轻松松将他抱了起来。
对他说：
“其实，我喜欢的是像这样把苏洛声打包带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