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不是恋人。

  林知衍微怔, 旋即道歉:“是我话多了。”

  张漾一笑:“没事。”

  这些日子,他都在想这个问题,毕竟他和盛京以后总不能就这样没名没分的继续下去吧。今天只不过是借林知衍的机会说出来。

  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躲在一侧的盛京分不清是酒醒还是醉过了头, 像是头顶悬着一架巨型鼓风机, 强烈的风浪吹得头皮发麻。

  后来休息区的二人又说了些什么, 盛京没有再听了。那会他哪会就跟死了一样,就算听也听不懂了。

  ——

  这场宴会阵仗并不算大,但却声势浩大,远在缙洲的景年听说宴会有张漾,当天直接飞过来了,那自然也不能少了孟策舟。

  飞机是在当天中午落地,他们赶来时,宴会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鎏金大厦顶层。

  景年缙洲人, 在国内并没有什么深交挚友, 张漾算唯一一个, 于是,在一进门后便让侍者带着去找人了。

  虽不是本国人,但孟氏也是威名显赫, 不容怠慢,一行人很快给落了单的孟策舟安排。

  “孟总。”

  余成带着一行人走来, 恭恭敬敬道:“孟总,我们盛总等待多时了,请随我们来。”

  穿过弯弯绕绕的卡座与走廊, 绕过灯红酒绿,来到了最豪华的那间, 余成为其推开门。

  房间里的人并不多, 即使自动落地窗边还摆着两盆硕大几乎顶到天花板的绿植, 其空间也仍富余。

  在一众权贵里,盛京坐在中间显眼的位置,孟望喝老大,抱着酒瓶不省人事,其余几个也眼观鼻鼻观心,战战兢兢地坐着。

  孟策舟一进门便是刺鼻颓靡的酒气与“哗啦”一声。

  被甩在地面炸碎的酒瓶,玻璃片四溅,顺着柔滑的地毯飞至孟策舟的脚边停下。

  孟策舟挑眉,似是质问似是疑问:“等—候—多—时?”

  面对一地的狼狈不堪,余成捋了捋自己炸开的毛发,硬着头皮说:“我们盛总——心里有您。”

  孟策舟扯了一下嘴角,踢开玻璃片大步走过去。

  虽说这屋子里的都是太子圈的权贵,但权贵与权贵之间也是分三六九等。孟策舟抬手,几乎将人都遣退出去。

  房间内只留孟策舟、孟望与盛京。

  对上那双熟悉的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隔着犹如黑雾笼罩般的阴沉在怒火中烧,盛京虽然没吭声,但几乎将能说的脏话都写在了脸上。

  “盛总别生气。”

  余成话音刚落,盛京立刻炸了:“靠,我生气?我生什么气?我哪有资格生气,老子才不气,气死平白让别人高兴!”

  “啊?”

  余成挠挠头,面对莫名的盛怒摸不着头脑,只能求助在场唯一正常人:“刚才还好好的,自从去休息区一趟回来就这样了。”

  “喝醉了吧。”

  孟策舟随口道。

  “谁喝醉了?我才没醉,我清醒的很,我盛老二这辈子,再也没这么清醒的时候了……我倒巴不得我喝醉了,眼睛一闭呼呼大睡,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不用听,一觉醒来继续没心没肺的活着……那些听了就难受的话我才是最不愿意知道的,我宁愿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可已经听了我有什么办法?我他妈能怎么办!”

  盛京暴怒,双目血红,把手里的玻璃本狠狠在桌上一砸。

  “盛总消消气——”

  余成带着几个手下赶紧去劝。

  孟策舟拉了个没人坐碰的椅子坐下,“别管他。”

  “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呢,你们以为现在真能劝得住他?”孟策舟掏出包烟来,悠悠道:“让他继续骂,等这里闹大了再说,张漾就在隔壁,等会过来了他就没这么大火气了。”

  “啊……”余成又懵了,不过还是很识相的带人出去了。

  盛京脖子一梗,指着不远处的门:“让他来,现在就让他过来,我就不信了,还能怕了他不成?”

  但明显声调比刚才低了大半。

  孟策舟点了根烟,笑着摇摇头,不是嘲笑,而是觉得,盛老二又在自己跟自己吵架了。

  “张漾救过景年的命,是他的恩人,也同样是我的恩人,所以这件事,是你的错。”

  “用得着你说,当然是我的错了。”盛京气焰渐消,他看着孟策舟冷冷道:“你一个外人在这评的什么理?你知道什么。”

  “我?当然都不知道。”孟策舟食指指腹扫了扫烟尾的灰烬:“那我想想——是张漾的错?”

  盛京不说话了。

  天地良心,他盛老二可没说怪张漾。

  “盛总,您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不过——”话在嘴里打了个转:“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你想改变和小恩人的关系,就得先从改变自己开始。”

  “改变?”

  盛京略一思忖,示意他继续说。

  “当然了,人没有十全十美,但既然是对小恩人,你还是得做点改变的,比如——你的脾气。”

  “我的脾气?”盛京感到惊讶。

  正当想接着往下深挖时,包间房门打开,张漾进来了。

  盛京立刻弹跳起步,动作迅速得闪出残影来,什么微醺、什么暴怒全被抛诸脑后,立马跑到张漾跟前来。

  “你那边忙完了?累不累?来坐……算了,这地儿刚喝过酒难闻死了,我带你去套房休息,饿不饿,我再给你弄点吃的吧。”

  说着,他抬手拂去张漾肩膀和头顶的彩带碎片,动作小心轻揉,帮人整理碎发的动作细腻到了极致。

  孟策舟:“……”

  不过碍于这里不止他们俩,张漾推开他,转身和孟策舟打过招呼:“孟总,感谢赏光宴会,我替思寻谢过了。”

  “客气了小恩人。”

  小……恩人?

  张漾抿嘴,还是收下了这个奇怪的称呼。

  随后,他才注意到另一边横七竖八倒在沙发垫、睡得和死鱼一样的孟望。

  他张张嘴,又摁住了话头。

  “别看了,先将就坐一下,我通知余成他们去准备。”

  那群人疯过之后留下的是满屋子冲天的烈酒和腥臭,沙发上也残留不少不知名液.体,唯独盛京那儿还算干净。

  他一只手摁在张漾臂侧,一手扶着,半圈在怀里把人带过去。但还是担心张漾膈应,又脱了西装外套给张漾垫着。

  手工高定八位数的、出自意大利顶级设计师之手的西装,到了张漾这里就成了屁股垫子。

  这一幕让孟策舟都忍不住微微扶额。这还不算什么,紧接着他又看到盛京打开空气净化机和门页,如果不是落地窗紧贴地面的设计他甚至会考虑拆掉一半。

  “说来惭愧,和盛总结识多年,还从没见过他……不使唤别人。”孟策舟尽量用词委婉。

  张漾莞尔:“他喜欢运动。”

  “……”

  盛京去茶水间倒了温水来,“那甜点一看就是色素兑上去的,你先撑会,等他们把套房打扫好了。”

  递来的水张漾没喝,又给放到了桌子上。

  今天是孔思寻过生日,张漾心情不会差到哪儿去,眼下正嘴角微扬,五官轮廓平缓,不似平常那样紧绷,反而平添几分亲和感。

  盛京立马挨着他坐下。

  张漾坐直身子,看了他一眼,盛京又似沙发垫烫屁股的朝一边挪了一臂远。

  孟策舟:“……”

  眼下气氛稍滞,盛京忍了忍,没忍住试问:“你……来找我?”

  “嗯。”

  当着孟策舟的面,盛京立刻挺直了身子,“找我什么事?”

  张漾转头,眼睛眯起:“不是你找我?”

  “……”

  孟策舟默默掐灭了烟。

  盛京酒劲上头差点忘了,他刚来宴会就满天地找人,兴许是余成他们跟张漾汇报过。

  “奥、我喝醉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你说这破地儿污秽腌臜,你来再熏着你,下次直接给我发个信息就成,我过去找你。”

  “不用。”张漾头扭回来,只留个侧脸给他,“我来见你,是有件事想告诉你。”

  盛京立马警觉起来,摁着沙发不自觉靠近几分,但又觉得过了头,嘴角勉强扯出个笑来:

  “你说吧,什么事儿啊?”

  能让张漾亲自来讲的,一定是能改变当今相处方式的大事。

  因为一般小事,张漾根本不会通知他。

  盛京整个人难免紧绷起来,一颗心悬着不上不下。

  那会,他帮张漾想了一万种理由。

  该不会自己偷听被发现了吧?这里密密麻麻全是摄像头,自己当时偷听也没找什么掩体,想被发现很容易。

  还是说……张漾觉得他们现在关系缓和太快,想再一脚把他给踹了?

  以上几种对他来说都是小事,怕就怕张漾移情别恋。

  那他长得也不丑,就他这张脸放娱乐圈都是数一数二的,在太子党里边更是秒杀一众肥头大耳。钱?那更不用说了,盛家金库能“淹了”半个京城。

  不可能不可能……张漾没有理由喜欢别人。

  “哎……”张漾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有点头痛:“你别紧张,我只是想继续学业。”

  “……”

  盛京以拳抵唇咳了两声,“继续学业?”

  “对,现在国家教育开放,我想攻读硕士的话,应该不会被人歧视。”

  “不会,当然不会!我看谁敢!”除非他不想在京城混了。

  “但你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回学校了?”

  在盛京觉得,就算张漾躺平一辈子,他也能保证人以后荣华富贵,被捧在手心里,还有谁敢嘲笑区区一个学历不成?

  “不是突然,是我想了很久的,你忘了,我手里有盛氏的股份,虽然内部用不着我顶,但在其位谋其事任其职。”

  张漾静坐在那里,睫毛浓密如鸦羽般,遮住眸中大半坚决。

  “我也不想当个干吃白饭的,我想——就算不在盛氏,在其他地方能发挥一下自己的用处也是好的。”

  他不想做别人眼里的金丝雀,他内心有自己的天空。

  说完,他又蹙眉看了盛京一眼,“你该不会想阻止我吧?”

  “不会!怎么会,既然你想这么做,我哪有拦着你的理?”盛京心想,我支持你还来不及。

  好在不是他头脑风暴的那些离谱事,盛京根本没有一点劝阻张漾的意思,反而还给张漾叮嘱了许多事宜。

  当初他虽然18就入伍了,但该拿的学位都拿了,想往上升没有进门槛的学历是断然不行的,所以饶是盛京再不喜欢学习,但也捏着鼻子拿下了双学位证书跟本科毕业证的。

  张漾是经济学金融专业,盛京交代了两句。

  “我当初退部队,在病床上躺着的时候我家老爷子就着急给我报了这个专业,有一个学期我还是躺床上完成的。”盛京说:“这种丢人事,我只跟你你一个人说。”

  孟策舟:“?”

  不过此外,张漾也没多说什么,没待多久便被盛京送套房休息,之后又着手给人准备餐食,一直忙到宴会结束,来宾都走没影儿了才响起孟策舟还在。

  于是又大驾光临的去抽空见了一面。

  宴会举办一天,孟策舟与景年自然也只待一天,准确来说,只待了半天。等盛京安顿好张漾再来见他时,他已经备车要走了。

  “谢谢盛总,不用送我,我这边直接坐私机回国。”

  “想的挺美,谁送你了。”盛京知道孟策舟虽然是本国人,但产业以及国籍都在缙洲,偌大产业不能无人主持。

  “你刚才说我需要改一下脾气,怎么改?”

  “你不用改。”孟策舟微笑说:“你是天纵奇才,已经出师了。”

  ……?

  作者有话说:

  低情商:殷勤

  高情商:喜欢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