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 小叶。”裴叔看着叶时衾摸了好久的兔子，忍不住叫他。
也不知道叶时衾是什么时候起的，他早上起床想去院子里打会儿太极, 结果就看见叶时衾蹲在兔笼边摸兔子。
奇怪的是, 叶时衾边摸边时不时地笑一下，在这个寂静的清晨, 寂寞的庭院里显得尤为诡异。
裴叔一大把年纪了实在受不得惊吓，叫他：“小叶！”
叶时衾回神：“裴叔。”
裴叔松口气：“你今天起这么早吗？”
叶时衾站起来：“嗯。”
他声音如往常那样冷, 只不过眼底升腾着异样的光芒, 亮晶晶的。
裴叔：“……你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
叶时衾头脑开始回忆昨天晚上的场面, 夏帘柔软的嘴唇贴在他脸上……
然后裴叔眼睁睁地看着叶时衾嘴角又开始诡异上扬。
不过叶时衾这次主动压制住，恢复平静：“还行。”
裴叔：“……”这个还行两字，说得有点违心吧……
他突然想起来：“哦对了, 我等会儿要去给夏帘家送点水果。”
“我去送！”叶时衾大步流星往大门口走, 走到一半停下, 回头, “裴叔, 水果在哪？”
裴叔：“……”
……
夏帘因为太兴奋了，早上五点半就醒了, 外公外婆刚起, 下楼的时候看见夏帘在喝水，惊讶地对视眼。
“小帘,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嗯？”夏帘把水吞下，“就……自然醒了。”
“外婆，早饭吃什么？”夏帘跟着外公外婆进厨房。
外婆：“给你做荷包蛋好不好？”
夏帘：“好啊, 我去捡鸡蛋！”
他走到后院，打开鸡棚的门, 钻进去四处瞧瞧，看见一窝鸡蛋下在角落里。
几只鸡在里面咯咯咯地，用两条细细地腿走路。
夏帘把鸡棚的木门关住，轻手轻脚地踩着干草走进去，鸡已经习惯了每天都有奇怪的两脚动物来它们这抢鸡蛋，乖乖地缩在角落。
“真乖。”夏帘小声道，半蹲着进去拿鸡蛋。
今天有六个鸡蛋！夏帘全都塞进自己的口袋，口袋塞得满满的，衣服都重了，夏帘又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他打开门，结果一只黄色的身影从他腋下跟火箭似的窜过。
“喂！”夏帘看着一只鸡逃出来，瞪大眼睛连忙去抓。
一只大手抢先他一步，眼疾手快地抓住鸡的翅膀，把鸡塞回棚里，然后把门关上。
夏帘抬头，看见叶时衾大早上地出现在这里，有点惊讶：“你，你怎么过来了？”
叶时衾：“来给你们送水果，你外婆说你在捡鸡蛋。”
夏帘擦擦头上的汗，笑道：“对呀，差点鸡就跑走了，幸好有你。”
他说完“我去给外婆送鸡蛋”就跑进屋内，叶时衾在夏帘身后慢慢踱步跟进去。
余明月把叶时衾送来的水果洗了，叫他：“小叶呀，快来，你早饭还没吃吧？”
叶时衾走过去：“嗯。”
余明月：“你先吃点水果，早饭等下跟我们一起吃。”
叶时衾点头：“好。”
余明月推了下从厨房里出来的夏帘：“去，陪小叶说说话。”
夏帘刚洗完手，手上湿漉漉的，被外婆推到沙发前，夏帘还在找桌上的抽纸，叶时衾先一步抽起，将他拉过来把手擦干。
夏帘坐到叶时衾身边，等擦完一只手，空出来的手拿起桌上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六点多钟电视机没什么节目，只有一些少儿动画。
两个人就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看，夏帘很久没看过少儿动画了，以为自己不喜欢，结果再看的时候几分钟就看进去了，津津有味的，完全忘记叶时衾还在旁边。
等他反应过来，糟糕，把叶时衾冷落了。夏帘回头，叶时衾没有看动画，不知道盯了他的脸多久。
夏帘心一跳，忙低头：“你、你怎么不看电视呀。”
叶时衾垂眼，双手放在膝盖上摩挲：“不怎么喜欢。”
夏帘双手撑在沙发上，脚尖晃了晃：“哦。”
脑袋覆盖上来一只手，叶时衾揉揉夏帘的头：“那么早起来，不困吗？”
“现在还行，等我吃完早饭再去补个觉吧。”夏帘说。
叶时衾摸得特别自然，夏帘回答地也很自然。
跟以前一样，又好像不一样。夏帘自己也说不清哪里不一样。
吃完早餐后，叶时衾要走了，夏帘送他出门。
两人穿过庭院的鹅卵石小径，几只麻雀被惊动，扑棱翅膀飞走。
“你等会儿回去干嘛呀？”夏帘随口问道。
叶时衾拉开大门：“睡觉，早上睡不着，想见见你。”
夏帘愣住，叶时衾跨出门槛，转身，单手撑在门框上：“已经见到了，现在我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
某只兔子的耳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红起来，夏帘怕被叶时衾看出，伸出爪子推他胸口，将他推出门：“那你快回去睡觉吧，拜拜！”
啪得一声，叶时衾面前的大门被合上。
“……”叶时衾低头笑了声。
今天早上的太阳真美啊。
-
翌日，夏帘和叶时衾一起去超市采购，两人推着车在里面走。
夏帘的手机备忘录记了很多东西：“酱油、醋、耗油……还有大米，我们家大米快不够吃了。”
两人走到大米区，叶时衾搬起一袋米放进推车里：“还有调味料是吧？”
“嗯嗯。”夏帘把手机备忘录给他看。
叶时衾：“你在这等我，我去拿。”
夏帘：“好。”
叶时衾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调味品区，夏帘百无聊赖地左右看看，想去一旁的甜品区买点蛋糕。
他走过去，冰柜前有个男生挡着，那人穿着西装，对着冰柜倒映出的脸整理头发，刘海甩一甩。
夏帘：“你好，请问你要买东西吗？”不买的话麻烦让让。
顾之宇回头，眼底惊讶，一下就把夏帘认出来了：“学弟？你还认识我吗？”
“顾学长，”夏帘认清楚了，“你回国了？”
顾之宇：“你也听说了啊，嘶——”
他突然摸起了下巴，食指顺着下颌来回摩挲，头左右摇摆：“有太多人打听我的消息了，你千万要帮我保密。”
夏帘：“……”他记得顾之宇回国的消息是他自己放出来的吧。
顾之宇：“你要买蛋糕吗？”
夏帘：“嗯。”他以为顾之宇会让开，结果他没有。
顾之宇面对着他，反手拉开柜门，然后又把胳膊拦在窗口。
夏帘：“……学长你要不让一下？”这要他怎么拿，钻到他胳膊底下拿吗？
顾之宇侧头，整个下巴都在用力，把自己的下颌线紧绷成清晰的一条，压低嗓门，张嘴就是气泡音：“过来啊。”
救命！！！！夏帘深呼吸：“我看我还是走吧。”
“哎哎哎，”顾之宇挡在他身前，还甩甩头整理刘海，“下午有空吗？”
“正好，我最近一直在健身。”顾之宇挺起胸膛，他穿了件紧身的衬衫，胸口绷得紧紧的，可是夏帘看不出他胸肌在哪里。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健身房？”顾之宇用刻意的气泡音说。
夏帘：……我看你应该去病房。
他控制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绕过顾之宇回到原地，推着车直接去找叶时衾了，夏帘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叶时衾去哪里了啊，夏帘推车过调料区，一直没看到叶时衾，直到自己的视线被两包薯片遮住。
夏帘回头：“叶时衾，你去哪了？”
叶时衾把怀里的瓶瓶罐罐都放进推车：“刚看到这种新口味的薯片上架，就去拿了两包。”
“我来推吧。”他接过推车，和夏帘一起往前走，“现在该买你的零食了。”
夏帘嘿嘿笑：“嗯！”
一辆车根本不够，叶时衾后面又推来一辆，不停地往里面塞夏帘喜欢吃的东西。
夏帘抿抿嘴，偷偷从旁边拿了一包辣条，想着等会儿自己去付款。
他把拿着辣条的手放后背，结果一下子就被抽走了。
“？？！”夏帘抬眼，叶时衾举高手，辣条在他手里晃了晃，“不行。”
“我没尝过辣条的味道……”夏帘双手合十，“我就吃这一次。”
他抬手试图去拿，叶时衾再次举高不让他拿到：“不行。”
夏帘铆足了劲踮脚，就是够不到。
他鼓起腮帮子，看准叶时衾手里的辣条，踮脚一跳，身体摇摇晃晃地往旁边歪。
叶时衾眼疾手快地搂住他腰，往自己怀里按：“你小心点。”
夏帘贴到叶时衾身上，硬邦邦的，少年人的爆发力很强，下盘也很稳。
他红了脸，想要退开，结果叶时衾没让他动。
夏帘抬眸：“你干嘛……我不吃辣条了还不行嘛，放开我啦。”
叶时衾搂着夏帘把辣条放回去：“怕你再偷偷拿，我要看着你。”
夏帘抿唇，但是没有再想退开，叶时衾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时不时地还会摩挲一下。
开心，夏帘心想。
……
晚上，夏帘边吃叶时衾买的小零食边看书，手机上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是顾之宇的好友验证。
下一秒顾淼在聊天框戳他：【不好意思啊夏帘，我堂哥向我要你的微信，我不给他就要找我爸妈告状，所以我给了……】
顾淼：【要是他发癫，你别理他，我在这里先跟你说对不起！】
夏帘记得顾淼说过顾之宇家在她家亲戚里头很有钱，顾之宇大概是仗着有钱有话语权吧。
他回复：【没关系的。】
夏帘通过了顾之宇的微信，毕竟他如果不通过，顾之宇还会去骚扰顾淼。
那边很快发来一条消息：【夏帘，你终于加我了。】
顾之宇：【上午你可能是见到我有点害羞，走的时候招呼都没跟我打。】
夏帘看着自己的手机，仿佛上面被脏东西污染了，他拿布擦了擦。
顾之宇：【话说回来，我们挺多年没见了，上次见你你还初一吧。】
这话还算正常，夏帘回复：【嗯。】
顾之宇：【图片】【图片】【图片】
他发过来几张自拍照，每一张都是侧脸四十五度角自拍。
夏帘：【学长，你这是……？】
顾之宇：【你还叫我学长做什么，叫我之宇哥就行。】
顾之宇：【这些是我在米国拍的，我想让你见见我在国外的样子。】
顾之宇：【算下来，我比你大五岁。】
顾之宇：【大五岁，会疼人。】
夏帘受不了了，设置他的消息为免打扰，转头洗澡去。
洗完澡出来，夏帘躺到床上玩手机，蒋遇飞给他发消息。
蒋遇飞：【靠，我把音乐节的事情忘记了！！】
夏帘：【……】
蒋遇飞：【我今天洗外套的时候，看见音乐节的票子才想起来的，呜呜呜我错过了一个亿！！】
夏帘：【确实，现场可热闹了。】
蒋遇飞：【？？你去了？你还有票？？】
夏帘：【跟叶时衾一起去的。】
蒋遇飞：【好难过，现场真的很好玩吗？】
夏帘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抿唇笑：【好玩。】
蒋遇飞：【呜呜，你但凡骗我一句不好玩我也不知道耿耿于怀，再见了，我要去哭一哭。】
夏帘：【那你去吧。】
聊完天，夏帘关灯睡觉。
-
礼拜三的最后两节课学校安排大扫除，夏帘被分配在教室里扫地，叶时衾负责擦黑板。
因为人高，叶时衾擦黑板都不需要踮脚或者跳起来，非常顺手。
半小时后，有些人拿着扫帚从楼底下回来。
“我们看到校门口有辆红色超跑，太酷炫了！”
“谁啊？哪个学生的家长，这么高调。”
夏帘把最后一点垃圾扫进畚斗，倒进垃圾桶里，垃圾桶已经满了，夏帘拿扫帚往里压了压，接着想把垃圾桶端到楼底下倒掉，叶时衾胳膊越过他先一步端起：“我来。”
叶时衾步伐迈很小，像是在等夏帘跟上来，夏帘也如他所愿地跟上去。
两人走到楼底下，把垃圾倒进大垃圾桶里，夏帘转身，看见叶时衾肩上突然停了一只白色的蝴蝶。
“等等。”夏帘抬手挥，但是蝴蝶不走。
叶时衾手端过垃圾桶有点脏，夏帘让他站着不动，上前贴近他，捏住叶时衾的衣领抖一抖，蝴蝶被惊吓，立马飞走了。
“叶时衾，是不是因为你太香了，连蝴蝶都不肯走呢。”夏帘低头嗅了嗅叶时衾的脖子，真的有股淡淡的香味，好好闻。
叶时衾没说话，夏帘抬头：“？”
只见对方盯着他，眼底带了笑意：“好闻就多闻一会儿。”
“……”
夏帘松手，撇过脸，故意说道：“才不闻呢，其实是臭的。”
叶时衾：“……是吗？”
他双手背在身后，突然倾身，夏帘惊得往后退，直到背后抵上连廊的柱子。
“干什么？”夏帘眼睛湿漉漉。
叶时衾垂眼，嘴角笑意藏不住：“我想帘帘应该是闻错了，再闻闻。”
“……不闻，谁要闻你。”夏帘视线一转，就看见不远处有人过来，甚至还看见了他俩。
“！”夏帘脸红，忙按在叶时衾胸口把他推开，“走了走了！”
叶时衾被推开，没忍住笑，追着夏帘上楼。
……
大扫除做完后就能自行回家，夏帘收拾书包等叶时衾从办公室回来，两人一起下楼。
夏帘问：“语文老师找你干什么？”
叶时衾：“是作文的事情。”
夏帘紧张兮兮：“怎么了？你这次作文多少分？”
叶时衾：“老师没告诉我多少分，但她说我这次作文写得好多了，分数也挺高的。”
“真的？！”夏帘高兴地跳起来，差点踩空，幸好被叶时衾扶住。
“是帘帘教的好。”叶时衾说。
“我也没有怎么教，是你比较聪明啦。”夏帘挠头，“既然如此，你晚上来我们家吃饭，我们晚上好好庆祝一下。”
“好。”
夏帘拿出手机：“那我这就给我外公外婆打电话，叫他们多烧点饭。”
他们一路走到校门口，夏帘眼尖着看到那辆同学口中的红色超跑，在学校门口确实太扎眼了，不少学生家长围在旁边看热闹。
夏帘心里头只想着快点跟叶时衾回家，拉着叶时衾就要离开。
结果有人叫他：“夏帘！”
夏帘回头，看见顾之宇捧着一束花下来，他今天戴了一副墨镜，头发用发胶梳得精光锃亮。
“顾之宇？”夏帘不理解，“你来干什么？”
顾之宇单手摘下墨镜，因为手指过于用尽，甚至翘出兰花指：“我仔细想过了，作为年纪大的那一方，我必须主动点。”
“所以你不回我的微信，”顾之宇嗓子压出气泡音，“我就过来了。”
叶时衾静静地看着顾之宇：“他是谁？”
夏帘踮起脚在他耳边道：“他是顾淼的堂哥，顾之宇，这人可烦了。”
“夏帘，”顾之宇挺直腰背，但还是没有叶时衾高，他伸长脖子，“向你的朋友介绍一下我吧。”
夏帘：“……”
“哥！”顾淼从校门口冲过来，压低声音，“你在干嘛？这里是附中，不是国际中学，你注意影响……”
“附中怎么了？！”顾之宇提高嗓门，“附中的人将来还不是要给我打工，就比如你，真以为你考进附中就能鲤鱼跨龙门了？回你的贫民窟去，少来烦我！”
他伸手推了把顾淼，夏帘非常生气：“你干什么？她是你堂妹！”
“就是因为堂妹才教训的，”顾之宇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任何不对，上来搂夏帘的肩膀，“来，跟我去高级餐厅吃饭，哥哥给你准备了很多惊喜。”
还没碰到夏帘，顾之宇右手就被叶时衾按住往后掰：“操操操！”他大叫，左手握成拳向叶时衾挥去，又被叶时衾挡住，双手擒在背后，狼狈至极。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顾之宇喊。
叶时衾神色阴郁：“你知道警察两字怎么写吗？”
顾之宇：“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怕吗？！”
夏帘举起手机：“喂？110吗？”
顾之宇：“我怕！我怕！！”要是被他爸知道自己进局子，他一定会被抽死，而且银行卡也会被停掉。
夏帘放下手机：“你也不准欺负顾淼，她以后比你出息多了。”
顾淼感动道：“夏帘……”
顾之宇翻白眼：“切——啊疼疼疼！”原来是叶时衾手上加了力道。
“出息！她比我有出息！”顾之宇痛叫。
叶时衾不屑地松开手，顾之宇边跳边指“你们，你们给我等着！”溜进跑车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