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矜攥着衣领，带着怒气的脸上透着红晕，像被欺负了似的。
“你昨晚去哪了！”
完全是直接质问的口气，带着恼怒。
Alpha血液正沸腾得咕嘟冒泡，还在小心翼翼地用信息素勾着莫矜哄他开心，听到这话第一反应以为自己的恶劣心思被看穿，一时间心虚地说不出话。
“你宿舍里的洗发露不是这个味道，”莫矜眼神垂了下去，声音有些发颤，“你昨晚没回学校，对不对。”
唐时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认了。
“嗯。”
莫矜一愣，眉头越蹙越高，彻底不说话了。
然后背过身去，抱着膝盖吧嗒吧嗒掉眼泪。
“宝贝！怎么哭了！”唐时瞬间毛了，手忙脚乱给他擦眼泪，“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该骗你，应该跟你说实话的。”
Alpha的手掌温度很高，在脸上擦过温温的很舒服，可莫矜也因为太过于依恋这个掌温，眼泪越发止不住。
“你昨晚……是……是不是……”声音抽抽搭搭的，莫矜推开擦眼泪的手，委屈得要命，“你是不是跟别的……”
唐时手上动作一顿，这才明白，莫矜是误会大了。
“想什么呢，”唐时失笑，不由分说把人往身边搂过来，吻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很认真地跟他解释，“昨晚我去找霍九安了。”
“啊？”哭声立刻停了。
莫矜吸了下鼻子，声音还是嗡嗡的：“你去找他干嘛？”
唐时抽了张纸巾帮忙擦鼻涕，莫矜羞赧地推开他的手，抓过纸巾自己哼哧哼哧的擤着鼻涕。
发情期的Omega信息素水平不稳定，很容易影响情绪波动，不过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的功夫已经没事了。
“去跟情敌宣誓所有权啊！”唐时瞧着莫矜变化的脸色，张狂地又跟了一句，“我跟他说，你是我的，别再惦记了。”
莫矜捏着擦过鼻涕的纸，转回身体面向唐时的方向，表情迷惑：“他惦记我干什么，你是傻子嘛！”
Omega的衣领搭在锁骨上，露着半个吻痕，鲜红的，唐时感觉那处皮肤的温度好像在唇上还没散去，刚降下温度的血液又要热起来了，忙不迭地捂灭那朵要烧起来的小火苗。
“你才是傻的，认识他这么多年都看不出他喜欢你！”唐时不似刚才那样气焰嚣张，话音里处处都冒着酸味，“他还说你一出生就是他的未婚妻，还说你小时候抱着他叫哥哥！”
“叫的可好听了！”
这句是唐时自己加的，不过他觉得霍九安肯定也有这个意思。
“可那都是长辈定的，我们有什么办法？”
“‘我们’？”唐时准确抓住了这个让他很不爽的字眼。
“你不要无理取闹！”莫矜抬手冲他很轻地锤了一下，顺手把擦鼻涕的纸巾塞给唐时。
“婚约早就解除了，那年春节我亲自去跟霍爷爷说的，这件事我没瞒过你，当时就跟你说过。”
唐时接过那团潮乎乎的纸巾，丢进垃圾桶，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莫矜听着自己Alpha委屈巴巴的声音，又伸手过去，也不管是不是刚才打到的地方，装模作样地轻轻揉着，嘴巴倒是一点没饶人：“霍九安比我大七岁，我不叫他哥哥叫什么，难道要叫‘未婚夫’嘛！”
原本唐时是想借着霍九安的话，跟莫矜告个黑状，可一听到莫矜嘴里说出来的称呼，这下彻底醋了。
“你还说！”唐时牙根酸得想咬人。
“是你先说的！”莫矜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凶，拉着胳膊往他身边挪了挪，强硬的气势不减，“而且你不要偷换概念，先说清楚，昨晚你为什么撒谎骗我说去学校，然后又去找霍九安？”
“！”
唐时还泡在醋缸里还没爬出来，听他把话题又拉回起点，牙根更痒了。
“我刚刚解释过了，我找他宣示主权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还要撒谎说去找什么师兄！”
“因为我吃醋！”
唐时也不在意什么脸皮了，机关枪似的一连串秃噜了出来。
“我的Omega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Alpha好哥哥，这个好哥哥比我高比我帅比我有钱，还是正牌的前‘未婚夫’，还不声不响喜欢了这么多年，还趁你病着把我打了一顿……”
靠！
唐时一个急刹车住了口，恨不得咬断舌头。
怎么昨晚的酒劲儿还没过，口不择言把这件事抖搂出来了……
“什么时候？”
莫矜的语气立刻严肃了起来。
对方迟迟没有出声，莫矜又往唐时身边挪了一下，大腿贴在一起，紧抓着他的胳膊：“告诉我。”
唐时有点别扭，也不想多说，含糊着答：“就……你刚转来申市那几天。”
莫矜眉毛拧得紧紧的，整个人像是要凑到唐时怀里去了，心疼地问：“他打你哪儿了？严不严重？”
唐时搂过他，安慰般握着他的肩膀：“没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
“没人跟我说过这件事，”莫矜心里不好受，“我去找他！”
说着推开唐时直接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地上往房门的方向走。
唐时赶紧把人抱起来，嘴里数落着：“不穿鞋就往地上踩！”
一直以来，霍九安因为当初分化的事情，对唐时颇有微词，莫矜知道他的态度，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冲动。
他见过霍九安打架，那家伙发起狠来打人下手根本没轻重，唐时对上他……
想到这，莫矜心里又揪着疼，抬手搂住唐时的脖子，把脸埋在了熟悉的颈间。
唐时本想把人放回病床上，被这么一搂就舍不得撒手了，托着小猫儿屁股向上掂了掂，圈在怀里温声安慰着。
“真不严重，我俩那算互殴，谁也没占着便宜。”
唐时说的是事实，倒不是怕丢脸，只是他感觉到怀里的人真的在心疼。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打个架而已，真的没怎么受伤，”唐时抱着他走到沙发旁边，坐了下去，莫矜就以跪跨的姿势坐在了他的腿上。
“哎——”莫矜觉得这个姿势不太对劲儿，起身想坐到旁边去。
“你干嘛！”腰被Alpha的两只手紧紧钳住，莫矜脸恼得通红，“这边正对着观察室的窗户，万一有人来看到……”
“我把窗户玻璃的雾化层打开了，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莫矜又扭着身子挣了两下，屁股上挨了一巴掌，不轻不重，老实了。
“你又欺负我……”
莫矜上半身整个靠在Alpha怀里，指尖触到胸口口袋上的小圆扣子，拇指和食指捏住，搓着圆润的边缘。
“唐时，以后不许再骗我了。”
被点了名的Alpha马上应声保证：“好，我保证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瞒着你了！”
“嗯，还有……霍九安跟你打架的事情，我替他跟你道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唐时想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却被莫矜截了话头。
“哥哥，你先听我说。”他搂着唐时的手臂用了些力，“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会这么笃定他喜欢我，又或者……也许是霍九安自己这么跟你说的，我想告诉你，并不是的。”
“霍家的环境比莫家复杂的多，他那些堂兄弟没一个省油的灯，霍家这一辈孩子不少，但没一个他亲近的。可他对我，是真的当亲弟弟在疼的。”
“特别是妈妈离开莫家之后，他算是……一直在给我撑腰吧，虽然也有霍爷爷的意思，但是确实帮我解决了很多麻烦，也少受了很多委屈，我说我要替他跟你道歉，是因为我受伤才导致他迁怒到你身上。”
这些唐时早就清楚，也正是如此，他并没有觉得对方暴力出拳的做法有什么不妥。
可这份失控的爱也让唐时提起了十万分的戒备。
莫矜不知道唐时心里的波澜，继续回忆着幼时的往事。
“一开始我不理解所谓的家族‘内斗’，我小时候见过他那些堂兄弟妹，我都不喜欢，妈妈也是，但她很喜欢九安。”
“妈妈说九安跟霍家其他的孩子不一样，他的眼神很善良，也很干净。后来妈妈离开莫家，爸爸娶了阿姨，生了莫瑾，我才感觉到原来生活在不安定的环境中那么累。”
怀里的人轻轻叹了口气，唐时拉起他的手，微凉的掌心印上温热的唇。
莫矜握住这个安慰的吻，凑上去亲在唐时的唇角。
“有一段时间，九安被他两个Alpha堂兄缠得分身乏术，我就一直没跟他提我这边的事情，自己学着应付，但是我很笨，总是吃亏，后来他知道以后发了好大的脾气，我知道他不是冲我，因为他之前答应了妈妈，会好好照顾我，他是觉得自己没用。”
“是我第一次在莫家见到你的时候吗？欺负你的那群小兔崽子，经常找你麻烦？”
唐时突然提起小时候的事情，莫矜有点支吾，呆呆地抓了把头发。
“也不算经常吧，而且你把他们吓住了的，从那次之后他们就不怎么敢跟我动手了。”
“他们再来找麻烦的时候我就跟他们说，你打架很厉害，如果你发现我受伤了，就会带人把他们堵在学校外狠揍一顿，反正你是外校的不怕被记处分，他们信了，就不太敢来找我麻烦了。”
“哪里笨了，这不是挺机灵的！”唐时蹭着他的下巴打趣，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心疼。
小猫儿下巴上泛起的羞红连到耳根，认真的小脸儿紧绷着，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所以，霍九安跟我，的确是很重要的朋友，我从没跟你否认过这件事。”
莫矜捧着唐时的脸，像是在跟他对视。
“他跟解昭，跟凌綦，跟林枫露一样，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明白了吗？”
“可霍九安说……你是他的星星。”
唐时很想知道莫矜会用什么来形容霍九安，但这个时候直接开口问，总是会显得自己太斤斤计较。
Alpha垂头丧气，像莫矜平时那样，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淡淡的荔枝玫瑰味信息素的味道安抚了他的沮丧，于是紧紧抱住了莫矜。
“嗯，小时候他跟我说过，”莫矜回抱着他，搭在肩上的那只手安慰似的抚摸着Alpha的后脑，“他也是我的星星，最亮最耀眼的那颗星星。”
“那我呢！我是什么！”Alpha的声音急躁，充满不快，就像讨不到食的小狗，呜呜地冲主人低吼，却又不停地摇着尾巴。
“你是我的月亮呀！”莫矜蹭着贴在脸侧的耳廓，搂得更紧了，“星星有很多，可月亮只有一个，你是我唯一的月亮，无可替代的月亮！”
颈间的温度瞬间抽离，莫矜感受到对面投来那两道炙热的目光，露出令人安心的笑。
“我跟霍九安认识了这么多年，可以是幼时起就相互照顾的玩伴，是可以信任的挚友，甚至可以是真正意义上的足以交付后背的亲人。”
“唯独没有爱情。”
唐时目不转睛地盯着莫矜的脸。
窗外透进的阳光落下仿佛给他加了一层毛茸茸的滤镜，细密的眉毛随着眉骨的弧度微微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是一双琥珀般纯净的深色眼眸，忍不住直起身扶着莫矜的后脑吻上那双眼睛。
“为什么这么肯定？”Alpha低沉的声音中带了笑意。
莫矜拉过扶在腰间的手掌，贴在自己左胸口处心脏的位置，双手叠摁在那只手上。
“这里能分清，”莫矜翘起嘴角，声音软软的，“爱我的人不多，想分清很容易。”
他伸出右手摸索，停在唐时心脏的位置，感受着强有力的跳动，向前探身贴过去。
“你知道吗，每次我们靠得很近的时候，你的心跳都会变得好快。”
Omega的嗓音本是带着些清冷质感的，这种嗓音用气声低低地讲话，听上去却十分魅惑。
“我的也是。”
突如其来的剖白，令唐时胸前被摁着的肌肉都紧绷了。
“唐时，这才是爱。”
“……宝贝。”
唐时心跳如擂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刚刚你要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骗你了，那你也诚实的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好！”莫矜乖巧地点点头。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唐时目不转睛，那张小脸一点一点泛起粉色。
“我记不清……”
“你刚刚答应过的要诚实回答！”
莫矜又慌乱又无助，可唐时却不肯轻易放过，追着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口气有点欠揍。
“是不是……霍九安跟你说什么了！”莫矜嘴巴撅的老高。
唐时装傻，还一副很吃味的语气：“怎么还有霍九安的事？”
莫矜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气得脸颊一鼓一鼓的，推着Alpha的胸膛起身就要跑，可姿势保持太久血液不流通，一起来两条腿麻得站都站不住，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唐时赶忙把人抱住放回床上，坐下帮他揉着发麻的双腿，让血液流通得快一些。
“你啊，跑什么！”
莫矜抱着一大坨被子堆在身前，皱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藏在后边：“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唐时笑着，手下也没停，“知道你对我一见钟情？”
“！”
莫矜害羞得额前鼻尖上冒了汗，张着嘴巴，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腿有没有好一点？”
莫矜点点头。
身前抱着的被子被拿走，莫矜觉得自己像没了壳的蜗牛，焦急，慌乱，不知该往哪里钻，蜷起腿抱着，双手紧紧揪着裤脚。
“莫矜，喜欢我是不是挺辛苦的。”
唐时握住那双紧张得扣在一起的手，深深叹了口气：“我觉得自己很可笑。”
“霍九安说的对，我就是个混蛋！用两根棒棒糖就骗你喜欢了我这么多年，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摸准了你心软，连蒙带哄地把你追到手，还安慰自己，这四年的等待总算有了一个结果。”
“呵呵，四年……四年算他妈的什么东西！”
莫矜觉得胸口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了。
那两只裹着淡粉色糖纸的棒棒糖，是懵懂的少年心事，是暗淡中的勇敢星光，是荒芜中的满簇生机，是七岁的莫矜对唐时的珍重惦念。
莫矜没想过这份惦念有一天会被对方知道。
即使是对霍九安，他也只是说，这是一个帮过自己的大哥哥送的；到后来离开莫家去圳海，他拒绝霍九安一起去S城的借口，也是因为圳海是妈妈的家乡。
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的心思，原来早就被一眼看破。
莫矜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没了壳的蜗牛，赤身裸体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莫矜，我才是那个胆小懦弱的混蛋。”
瑟缩的蜗牛被温暖包裹，唐时紧紧拥着怀里的人，恨不得将他勒进自己的身体。
“我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天大的好事，这辈子才有机会出现在七岁的你身边。”
莫矜的手掌再次被拉起覆上心口，局促的呼吸随着手掌下心脏的跳动慢慢平复了下来。
“听到了吗？”唐时凑近抵着他的额头，又问，“听到它在说什么了吗？”
莫矜懵懂地问：“……什么？”
“它在对你说，我会用生命去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