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沿着巍峨的城墙吹入汪府,汪庆又被悄无声息的送了回去。
届时汪年余遍寻他不见,正待焦灼急躁,也来不及仔细盘问他去了哪处,先将周珣的信拿出来,仔细询问他到底要不要答应。
汪庆扫了一眼,有理有据的分析:“老爷之前担心他别有所图,因此不肯松口,可如今看来不正好说明他是可用的,不过是想要金银珠宝罢了,给他又何妨。等到此难平安度过,再过河拆桥,除之而后快也未尝不可。”
他说的有道理,汪年余一点头,心底的大石头这才放下。
为了同周珣对接工作,汪庆有更多的机会进入账房,查看各方账簿。
接下来的几天,在周珣刻意的吩咐下,汪年余所受到的限制果然少了很多,对周珣愈加信任。
然而晏春楼中,汪庆拿出几本账簿,推到对面。
周珣打开看了几页,递给了一旁的锦衣卫,这才道:“刚好我这边也有个惊喜。”
他拍了拍手,从外面走进来一名身着劲装干净利落的女子,汪庆此时还不明所以,女子稍稍侧身,一个妇人领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进来,那是汪庆的妻子张氏和他女儿。
小姑娘见到他,先跑着拥上来,哭着喊:“爹。”
汪庆抱着她,哑声应了一声,走到张氏面前,安抚道:“这些年你辛苦了。”
张氏眼含热泪,激动的说不出话,片刻后才一指身旁那个女锦衣卫,感激道:“是这位姑娘救我们母女出来的。”
女子面对他们的道谢一抱拳,说了句“应当做的”就退回一旁。
周珣抱过来一个箱子,递给汪庆:“你的任务完成了,锦衣卫会互送你们,自此远走高飞,安稳度日吧,至于剩下的就交给我……”他侧头示意汪庆往一边看那个自屏风后走出来的人,把话续上,“……还有陛下。”
众人见了他纷纷行礼,虽然之前有所猜测,但汪庆还是大为震惊。
萧以谙走到周珣身边,他同汪庆……不,脱离了汪家,该喊他崔庆了,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点头示意他们起身。
众人走了之后,周珣又坐了回去,拿起筷子接着吃菜。
萧以谙疑惑:“你做什么?”
“吃饭啊,那么明显陛下看不出来么,不然去太医那挂个号看看眼睛?”
他话堪称无比放肆,萧以谙按住他的头,他忽地闭上了嘴,仿佛关上了周珣说话的开关,结巴问:“怎……怎么了?”
萧以谙松开手,怜悯的在周珣头顶拍了两下,同情道:“没什么,就是原本担心汪庆不配合,在饭里下了迷药而已,死不了。”
“什么?怎么没人告诉我?”周珣放下筷子,瞬间站起来,“我不吃了。”
但又被萧以谙按回去:“尊重你的意愿,不许浪费粮食,所以一粒米都不许剩。”
这可是下了药的米啊,他是爱吃,又不是没长脑子。
谁知萧以谙定睛瞧了他须臾,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睛成了一条缝:“骗你的。”然后坐在他对面,也执起筷子夹菜来,得到了周珣怒目而视一日体验。
当天下午,汪年余的罪责就已经被尽数挖出,抄家问斩一条龙服务必不可少,就是这抄家的人选……
萧以谙默默把目光移向终于把事情干完窝在一边打盹的周珣,后者如有所感,被陛下炽热的目光从梦中召唤回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迷茫的问:“看我做什么?”
一封折子递过去,萧以谙在他刚翻开还没看的时候就说:“不然你再去汪府玩一趟,顺带抄个家?”
周珣捏着折子的手抖抖:“为什么又是我,”他一指一边偷瞟看热闹不嫌事大陆丞,祸水东引:“这明明该锦衣卫去做。”
无辜引火烧身的陆丞把头垂下,低声辩解:“属下没去过汪府,不认识里面的路。”
好敷衍的理由!
可恶的是,萧以谙好像真信了,当场敲定让周珣去,然后屏退众人,打断周珣的气急败坏,装作不经意间提醒:“汪府好像有很多钱。”
“那又不是我的,陛下您知道让我眼睁睁的把自己掏出来的钱亲手送进其他地方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吗?”
萧以谙扶额,“朕的意思是,钱那么多,你身为功臣,朕可以赏给你一部分,但取决于你能抄出来多少。”
“那也不……什么?”周珣大喜所望,爽快答应:“行!”
洪禄听见陛下三言两语就拿捏住了周大人,不自觉的再度嘴角疯狂上扬,掐了自己一下才止住源源不断的笑意。
彼时汪年余遍寻汪庆不见,问了下人,才发现他自早上出门去见周珣,现在还没有回来,他隐隐有不好的猜测。
直到周珣浩浩荡荡的带人围了汪府,先将汪年余和汪举压了上来,然后开始念圣旨,念到一半,他把圣旨放下,不想念了。因为这玩意儿写的跟太史令一样,晦涩难懂,还不如自己直接传达:“你勾结外敌,结党营私,恶意市场竞争打价格战,所以你砍头,你儿子流放。”
简洁明了,通俗易懂。
跟着他抄家的御史大人一边感叹他这般几乎算是罔顾礼法的行为,一边又对这高效的宣旨颇为新奇,在心底悄悄竖大拇指。就是……市场竞争和价格战是哪里的说法?
汪年余目眦欲裂,不停的控诉他:“你果真竟是狼子野心、蓄意不轨之辈,我当初就不该答应合作。”
现在马后炮又有什么用,周珣懒得理他,进书房搜刮出一沓同朝中官员往来的信件,然后跟快要穷死的土匪一样把汪府给刮了个遍,连一滴油水都不剩。
汪举颓然跪在府门外,失神念叨:“……没了,都没了。”
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跌落泥底,世事就是这般无常。
即便据周珣所知,汪举生性恣意爱玩,并未承担家中做生意的重担,北狄一事他也并不知情。周珣可怜他,但却并不能去改变什么,因为这个世界的规矩就是如此。
即便有很多东西他都看不惯,也未必能理解,但作为一名穿越者,不影响历史正常发展进程和规律是必须要遵守的原则。
否则,要么他成为这个时代中不可理喻的牺牲者,要么影响社会发展,造成混乱。
他不能成为那个罪人。
他瞧着汪府破破烂烂的,装潢也不怎么精致,钱倒是不少,难不成鲶鱼兄是个只进不吐的存钱罐子。
一箱又一箱金银被搬出去,看得周珣皱了眉。三年清知府,才得十万雪花银,这些钱不知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数目。
抄完家,周珣兴致勃勃的回去邀功,却发现白宁深也在御书房里,他下意识的先捂紧了自己的荷包,戒备的盯着他。
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了白宁深,他安抚道:“放心,我不是来诓你钱的,我只是有些话同陛下说,现在已经说完了,有什么事你们聊,不用在意我。”
他嘴上说着不用在意,但屁股却跟焊在了椅子上一样,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
周珣心累,他倒是想不在意啊!
他老老实实的上前汇报抄家情况和数目,在听到具体数字之后,白宁深适时出声感叹:“那么多。”
周珣一点头,点完才反应过来是谁在接他的话,顿时一个激灵,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隐晦的提醒萧以谙:“陛下之前答应我的……”
“作数。”
他们俩丝毫没提有关钱的半个字,互相打着哑谜,白宁深倒也没有心急好奇的意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萧以谙吐槽:“去年的茶叶吧,都快放霉了,难喝死了。”
萧以谙:“分明是今年的,你怎么那么娇贵?”
白宁深没有反驳娇贵的问题,轻放下茶杯,举手投足间一股清雅气息油然而生,但他一开口又打破了这画般的景象:“不唠了,我回去吃饭了,对了陛下,别把小家伙当驴一样使,他都许久没去我那打牌了。”
萧以谙、周珣:……
来个人把他毒哑谢谢。
等到人出去,周珣才松了一口气,凑过去问萧以谙:“陛下,白大师来干什么?”
“他说自己夜观星象,发现近几日不太平,所以来告诉朕。”萧以谙也是费解,目前最大的麻烦已经被周珣解决了,他没查出来还有什么是值得特别注意的,索性先放到一旁。
汪年余被处理掉,但还有很多案宗要梳理,还有那些胆敢相互勾结的官员,一个也不能落下,他按了按太阳穴,看见点着头睡觉的周珣。
夏季天气炎热,毯子已经用不上了,早就吩咐人收了起来,他的脸睡的红扑扑的,头上蹦出一撮呆毛,嘴唇微张,一小截舌尖露了出来,看上去温软湿润。
门被人推开,洪禄捧了盆冰水湃着的水果进来,萧以谙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眼神示意他小点声,放在一边就行。
洪禄了然照做,但阵阵冷气却触动了周珣的呆毛系统,他半眯着眼睛瞧去,见是水果眼睛倏然睁开,凑过去惬意的吃东西。
萧以谙不时看他一眼,握着奏折的指尖微蜷,唇角带着丝缕笑意。
原本以为能一直这么平静,结果没想到白宁深还真没砸了自己的招牌,一语成谶,京中确实不安定起来。
【作者有话说】:到这里第二卷 就结束了,为什么才亲过一次,他俩发展真慢!!!
估计这本书也到了一半了(可能哈,咸鱼也不知道后面的剧情能写出来多少字)
第一次写小说,很高兴自己能一直坚持,也有很多问题和不足需要改善,我会继续努力和提高自己,也十分荣幸能得到大家的喜爱。
非常感谢各位的一路陪伴,明天见~
奈何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