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以谙的考试来的比较早,他经过大学数个星期的毒打,至少已经把教学楼的路给认清了,他坐在教室里,拿到试卷的那一刻还有些恍惚。
这份恍惚感一直持续到他出了考场。
周珣探头过来:“陛下,考的怎么样?”
萧以谙:嗯……这很难评。
两个人在诡异的沉默中不约而同的得到了答案。
周珣人麻了。
他这几天看书看的头疼,已经开始放弃走寻常路了。
比如御书房里特意腾出了个小桌子,供周珣亲手摆上几个橘子,上面立着本《治策论》,几根蜡烛昼夜不分的照亮了整个桌子,使其成为御书房里最亮堂的地方。
再比如周珣的枕头并非布帛,而是几本书,硌的他脖子疼也不肯换。
用尽办法了,还是随缘吧。
这是新帝登记后第一次科举考试,是新帝培养自己心腹的大好之机。
但萧以谙不在,这个任务只能交给周珣,他要一个个盯着替萧以谙选出真正的可用之才。
精选好品质,用着才安心。
大殿之上。
周珣眼瞅着下面乌泱泱参与殿试的人选,男男老少,不一而足。
他的目光在逮到一个人时陡然一惊,险些从龙椅上跌下来。
怎么和原本的自己长得那么像!陛下带着自己的身体又双叒叕穿回来了?
他在心底喊萧以谙,得到一声淡淡的回应,“怎么了?”
“您还在学校里?”
“嗯。”
不是陛下?!那大白天见鬼了?
众人就看着周珣呆愣愣的盯着其中一个考生,盯了几秒,又满脸疑惑的低下头去。
他们转头一看,难怪呢,窄腰细腿,长这样一副勾人的模样,怕不是入了陛下的眼。
萧以谙指尖顿住,“你说那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一样算不上,但有七分像,而且他耳垂比我多颗痣。”
萧以谙挪到镜子处,仔细一看,确实,耳垂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直到洪禄在一旁轻声提醒,周珣才陡然反应过来,宣布殿试开始。
一般情况下,都是由陛下提出问题供考生讨论回答,择优录取,但周珣他不会,让他现场出题不太现实。
于是他早早想了一个办法,吩咐人拿来几个大号竹筒,里面装有各式各样的签。
在生人说话周珣也不在行,所以由洪禄代劳,他在一旁坐着当个花瓶,时不时打量着众多考生。
考生们一个接一个的去抽签,签下系着纸条,里面是他请太傅和一堆翰林学士写下的题目,各种巧思刁钻,从诗词歌赋到治国理政,不一而足。
抽到什么回答什么,还找了几个翰林当评委,一人负责一个竹筒,考生分好几组来回轮换,几条线一同展开,评委听完打分。
既公平公正,又效率奇高。
在场的虽然都是各地数一数二的人才,放到现代那都是各省状元,但姜还是老的辣,他们这群初出茅庐的小崽子怎么比得过在官场摸爬滚打过那么久的前辈呢。
第一轮考试结束,中场休息,众人松了一口气。
周珣看着汇总而来的表格,除掉了最高分与最低分,排名第一的竟然是周子奚,和他长得七分像的那个,连姓都一样。
这让他来了几分兴致,又多看了周子奚两眼。
这份欣赏的目光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就连周子奚本人也稍微皱了眉头。
他们以为这就结束了,万万没想到还有第二轮。
周珣拿来名单,大手一挥,将排名按奇偶分成两组,互相点人给对方出问题,出得好或答得好皆加分,反之减分,答不出来则转换为抢答,各抒己见。
其中有一个问题是:国库亏空,但前线突发战事,粮草亏空,该如何应对?
简单来说就是没钱。
一名考生道:“可适当提高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周珣点头,提高赋税确实是最常用的方法,但却容易社会动荡,稍有不慎,外患未除,内忧骤起,江山才更要玩完。
周子奚却另辟蹊径:“危难当前,举国上下结为一体,而普通百姓生活本就不易,不若向各地商贾巨富借钱,开来账券以做凭证,并附加以皇家名号加以宣传。”
搭上了皇家的大船,就是真的借上了权势,再出现此类问题,他们也能再度转圜一二。
周珣赞叹,很长远的想法,他都要怀疑周子奚是不是特意学过经济学了。
他来了点兴致,问:“如何让富商大贾信服?”
听见陛下问他,周子奚朝殿堂之上行了个礼:“回陛下,大厦将倾,臣也好,商也罢,同危共命,他们没得选择。但前期必定会有人四处观望,踌躇不前,届时只需派人营造出门庭若市的假象即可。”
诱惑在前,又有人当了出头鸟,剩下的人便会趋之若鹜,如同下饺子一燙淉般,静静等待陛下一锅端了。
“不错。”周珣点头,示意主考官继续,自己转头就去跟萧以谙汇报进程,“陛下,周子奚很不错,聪明绝顶,和我有的一拼!”
萧以谙狐疑:“和你一样,脑子空空?”
周珣:“陛下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听到这话的萧以谙仿佛听到了个笑话,他笑着接道:“你的智商不用朕来侮辱,朕怕弱智脑细胞会传染。”
周珣: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许是感受到周珣散发出来的吹都吹不散的怨气,萧以谙强忍着把笑收了,“你若是觉得可以,那便收为朝臣。”
早说不就行了吗。
周珣气愤的把手一架,幽怨的盯着一众青涩的考生,没吓到萧以谙,反倒是把考生给吓了个够呛,纷纷在思考自己哪句话答的不合圣心了。有些甚至开始瞟自己身上,确认自己衣衫整洁才放下心来。
几番回合厮杀下来,比较出众的几位已经被记录在册,礼部尚书列出排名,呈给陛下过目。
周珣扫了一眼,看到周子奚依旧排在了第一位,心下有了考量。
放榜之日,周子奚不出意外的被点为状元,封了工部郎中一职,妥妥的正五品官职,也是向上走成为尚书的必经之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先工部尚书祝氏才被褫夺职位没多久,工部正值用人之际,陛下这是在为周子奚铺路。
若无大错,升官指日可待。
他将自己的决断告诉萧以谙,后者也没什么异议。
周珣多次召见周子奚,考察这人品德的同时,大概是受这张脸的影响,也想给他指条明路。
他发现,周子奚在职位上行事只是中规中矩,虽无错漏,却也配不上殿试时那般聪明才智,他还为此提点过几番。
只能归结于行动力不行。
但不知为何,流言开始悄无声息的游走。皆言新帝青睐当朝新科状元之相貌俊逸,大家纷纷猜测周子奚是靠色相上位。
得知这则流言的周子奚气的攥紧衣袖,思及近日陛下对他的关照,顿时脸色铁青,连着好几日装病不接受诏见。
周珣起初还不知道原因,等卫肆将消息辗转带入宫中时,周珣啼笑皆非,他就算找,也不会找个跟自己原本容貌长得那么像的!他又不是水仙男!
话说周子奚也太小家子气,就因为子虚乌有的流言连着好几天装病,当他是傻的吗?
还有……这招怎么跟他当时帮杨小姐治恋爱脑的那招那么像呢?
周珣气结,使个阴招还被人照葫芦画瓢上了,真恨那些造谣的人,扎个小人诅咒他们!全然忘了他曾经也是造谣的一员。
卫肆最擅长散播与调查流言,被调出去查真相了。
很快他就带回了结果,与周子奚同乡的有个人,原本说好谁若得以高中便互相扶持,谁知周子奚金榜题名,而他只是赐了个三甲及第,原本就心有不平,再去户部找周子奚,希望他能帮他一把时,却被周子奚拒之门外,于是更加愤懑,注意到陛下对他的优待,当即借此事发挥。
周珣很是无辜,他问洪禄:“我有对周子奚优待吗?”
洪禄:……这他该怎么答,敢情您是一直没在意到三天两头的就诏见人家啊!
但这确实不是自家陛下的错,错的是造谣的人,所以他决定护短:“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来优待与苛待一说,陛下做的没错!”
周珣嗯嗯表示赞同,答得真好,以后就不喊你洪禄,改称你钮祜禄·洪了。
同时把话题偏过来,说实话,他倒是没料到周子奚会整这死出,这般行为活像对妻子忘恩负义的丈夫。
锦衣卫虽然不大靠谱,但带回来的消息不可能有错,难道是他不小心看走眼了?
钮祜禄·洪觑着陛下的神色,出声询问:“是否需要诏见……”
周珣抬手制止:“不用。俩人没一个好东西,让他们互咬去吧,朕才不管。”
好不容易找的重点培养对象没了,周珣有点不太高兴,他吩咐卫肆,“叫上卫柒,接着盯着他们的动向,有什么幺蛾子速速通报。”
卫肆应声离开。
不过片刻,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洪禄通传:“兵部尚书求见。”
周珣稍微歪了下头,疑惑道:“兵部尚书来做什么?他不是正在主持武举吗?”
洪禄一脸忧愁,“听说这届的武状元……是个女子。”
周珣莫名其妙:“女子怎么了?不是我说那些男的连个女子都比不过?都是细狗吗?算了,让他进来吧。”
洪禄不理解细狗是什么意思,也不想首当其冲遭受陛下的疑问,得了命令马上把兵部尚书给喊了过来,然后自己退出去把门关上,留下周珣与尚书两人。
周珣看到洪禄慌乱离去的背影无奈:赶着投胎也没人跟你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