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尊前客>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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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白羽的手僵在纸上,道:“还是找东方大哥吧。”

  一股若有若无的天乾气息将他围在当中,只是侯白羽已经被其他天乾标记,所以难以察觉,正因如此,苏信闲可以将欲望稍稍释放。“他不会写的。”

  “为什么?”

  东方宓挡在门前,根本不招呼两人进屋,道:“因为我写字没有师弟好看。”

  侯白羽不知苏信闲正在自己身后悄悄摇头,说道:“这就是给信闲的,他自己写不合适。”

  谢靖夷端着药碗从苏信闲身后走过,向他们颔首致意时,几缕长发从耳尖散落到肩头上。

  他的头发已经因为常年用药全部变白,面容也霜雪一般,身形清瘦,看不出哪里有一剑将叶采葛武器打落的力气。侯白羽灵机一动:“东方大哥,我用一根百年人参买你的字。”

  苏信闲默默张开手掌,无声说:“五根。”

  东方宓立即合上房门:“我不写。”

  东方宓为人虽然古怪,但常常为侯白羽把脉抓药,说不上生分,往常对他并不如此冷漠,苏信闲拉着侯白羽回屋,道:“跟你没关系,师哥一直看我不顺眼。”

  侯白羽道:“那他怎么会来云散?”

  苏信闲道:“为了给谢道长治病。云散药多。”

  东方宓和谢靖夷其实只是云散的客人,除了在药堂帮忙,其他事务一概置身事外,江湖上不清楚,还以为两人都入了帮。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那么傲气,当然也想做云散的帮主。”

  “孙红绡说他既然喜欢争名逐利,就让他发誓一辈子不能做‘官’,江湖上的也不行,这样才能抵她孩子半条命。”

  苏信闲迅速插上门栓,把他带回木桌前,把笔递过去。

  侯白羽听得有些沉默,抬起头来,底气不足地看着他:“我写不好。”

  苏信闲道:“你不是说你师承崔崇翰?慢慢来。”

  他只有在苏信闲面前如此心虚,如此乖顺了。他欠他的越来越多,随便哪一件都不好还,可偏偏苏信闲不计较。

  “我就学了一年,真的不好看,其实崔叔叔不许我告诉别人谁教的。”

  崔长汉是崔召星和崔召龙的父亲,一手好字冠绝长安,拜他为师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可惜侯白羽实在不成器,只陪崔召星挨了一年手板,就忙着勾搭褚府的小少爷,拍屁股走人了。

  学学不好,练练不精,唯独会鉴个美丑,侯白羽僵硬地写完一幅,扫两眼,皱着眉扔到地上,再写一副,还是扔,纸团从桌脚对到门边,到第八张,苏信闲终于将他的手一按。

  “这张可以了,骨骼坚毅,笔锋……灵巧……”

  睁眼瞎的好话着实难编,侯白羽心思重重,一见苏信闲仍要哄自己开心,几乎抬不起头。苏信闲道:“我教你。”

  他半俯下身,将自己的左手手心摊开,右手抓住侯白羽的,引导他在左手无名指和小指上各挑了一竖上去。

  无名指和小指下方的手掌是一个圆溜溜的头,苏信闲将短短胖胖的四肢填上之后,在圆头里寥寥几笔,勾出一个笑容来。

  他将那小人凑在侯白羽眼前,无名指和小指一前一后灵活晃动,就像天策士兵的红翎子。

  侯白羽眨眨眼睛,继而笑道:“这是我?”

  苏信闲应了声,将毛笔彻底拿在自己手里,牵住侯白羽的右手。这一次也在手掌边缘画了一个小人,长头发,四肢同样短短胖胖,但是没有红翎子,画完之后,苏信闲自己的左手挨在了旁边。

  侯白羽的笑容逐渐有些无法安放,磕磕绊绊道:“这是你。”

  一瞬间,苏信闲直接扣住了侯白羽的右手,将他朝怀里猛然一拉,捏住下颌,咬上了他的嘴唇。

  已经有标记的地坤如果被其他天乾威胁,轻则恶心发呕,重则五脏如灼,七窍出血,然而侯白羽比他的标记反应还猛烈,从苏信闲怀中挣扎脱身,向后退去。

  他喘着气,将一阵心脏传来的眩晕压下,道:“从……从什么时候?”

  苏信闲重新逼近,他个子有些高,看着侯白羽的时候视线向下,但并不是一幅稳居上风的神情,甚至说话时都有极其轻微的哽咽。

  “从第一眼。”

  侯白羽道:“你从来没说过……”

  苏信闲紧紧抓住他的手腕,道:“无涯说要和你结亲,你是如何待他的?”

  “那么多提亲的人,你连看都不再看一眼,为什么偏偏是叶采葛?!”

  侯白羽知道苏信闲的功夫不错,可从不知他可以将人攥得这么疼,他看起来像在发怒,又像是很悲哀,一副要在他面前跪下的样子。

  他摸向侯白羽的脖颈后方,四指都并拢在那块标记上,那是叶采葛留在地坤体内的锁,将他的身心都束缚在原地。

  “没有这个标记,你敢说对我半点不动心吗,小羽?”

  “我可以不如他,不如褚裁文……只要你看得上我,是第几都没关系……”

  侯白羽一动不动,他再一次感到合乎事理,证据从以前到现在随处可见,而他又一次疏忽大意,自欺欺人了这么久。

  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挫败,仿佛一无是处的人坠入深水,密集而沉重的黑暗产生推力,越是挣扎,陷落得就越快,偶尔以为此处已是深渊尽头,彼时又发觉虚幻而美好的过往还在继续远去。

  “是我……是我误你。”

  苏信闲惨淡地笑了两声,回道:“是我自己。”

  他低头看着手心,墨汁没有干透,小人在十指相扣的挣扎中变成了一团毫无意义的黑色。侯白羽走后,他才慢慢蹲到地上,将宣纸一张张捡起来,慢慢展平,大多数墨迹也是糊掉的,苏信闲长长的头发拖垂在纸上,像是其中一撇浓重的败笔。

  门又开了,他以为是叶朝素来汇报战况,抬头时却看到那人右手心是一团黑。

  侯白羽的头发还是乱的,似乎哪也没去,在外面空站了小半个时辰,迟疑地走过来。

  “如果哪天标记解开了,你想要怎么样,我都可以试试……”

  苏信闲愣了一瞬,立即大步走过来,笑也不会笑了,朝他探出双臂,又缩回一段,问道:“现在可不可以?”

  以前侯白羽和他太熟稔,鲜少注意什么天乾地坤之别,今天才发觉苏信闲身材魁梧,不输叶采葛,用力把他揽向怀里的时候,几乎弄出了“噗通”一声响,仿佛两个人身上都有铠甲。

  这是一个很拙劣的拥抱,侯白羽不知手脚该放在哪里,索性不再动弹,好在苏信闲比叶采葛沉稳,不会抱着他晃来晃去,说“再一会儿”也是静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