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de，你真是个疯子。”雷纳跑去热身了。
“发什么神经……Erling，你分析一下他的行为动机。”
贝林厄姆还在没日没夜地学习，并在哈兰德身上实践着，他有时候也会带给他不少灵感。
除了作为他的实验对象，哈兰德还重操旧业（“Jude，你这个表述明显是错误的，因为我并没有做过这个工作。”）成为了他的“管家”，接入了所有的个人电子设备以管理他的日程，包括现在手腕上的表，这让他们随时可以对话。
贝林厄姆其实不习惯带着表。
他之前试过把无线耳机作为哈兰德的主要载体，一心惦记着要在雷纳面前展现他唤醒的AI智能程度其实非常高。“Erling（“你还给他起了名字？”)，播放一首No-Ye的So Sick。”“好的。”然后得到雷纳一句锐评:
“他和Siri有什么区别？”
贝林厄姆气得一个晚上没理他。
后来他还是放弃了耳机，选择了电子手表，毕竟他不能24小时都戴着耳机，但手表除了正式比赛和洗澡的时候都用不着取下来。
但雷纳还是逐渐感受到了违和，哈兰德真的太聪明了，他的自主学习和进化过程像是掌握了吞噬能力，大口进食着各种人类文明成果之后，又消化吸收组成了更加聪明的哈兰德。
“不，Jude，”他难得这么严肃，“你是不是走得太远了，你答应过罗伊斯教授不做坏事的，所以哪儿来这么多……”
如果说被贝林厄姆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现在已经完全不以为意了。
“他是哈兰德，权限高不是很正常？废太子也是太子，体内有皇族的血呢。”
……是这样吗？
雷纳拿不准了，“哈兰德”是因为他是“哈兰德”才这么先进的？还是说因为贝林厄姆的改造？但是这两点，就足以把AI送入发展如此迅速的轨道吗？
他的室友在某天因为作业问题被叫去谈话了。
贝林厄姆有点蔫蔫的——他前一天通宵了。
“没什么，老师说我最近作业的风格和之前有些不一样，怀疑我抄袭了。我说我只是想试试新的方法。”之后他简单说了下今天课后作业的思路才让对方相信自己没有误入歧途。
雷纳一下就想明白了，“你竟然让他帮你做作业？！”
“这没什么，那些题都太简单了纯属浪费时间。不过确实，我应该把我之前写的东西都给他看看再让他做的……”
总之他们的联系在互相学习的过程中变得紧密，哈兰德从他这儿获取大量人类思维和情感的数据案例，而他通过研究和优化哈兰德深化着对人工智能的理解。
他们会聊专业知识，聊图神经网络，聊Transformer框架，聊RNN和LTSM网络结构；他们也聊莎士比亚，聊诗，聊月亮，聊爱与自我。
——只是都默契地，对那天晚上未达成共识的讨论闭口不谈。
校足球队成功杀出了校际联赛的小组赛，最近正在备战八进四，但是加大的训练量也并未阻止贝林厄姆继续保持四小时的睡眠作息——这让他在通识课上昏昏欲睡。
“……物理主义认为人没有灵魂，没有非物质实体存在。而二元论认为人由肉体和灵魂组成。那就是说我们不仅仅只有肉身，只有几块骨头和肉，我们身体中有一部分，可能是极其重要的，比身体重要得多，精神的、非物质的部分。”
当特洛德大学的基础设施条件非常优越，这种几百人的大教室里连音响都是360°环绕的，躲在角落里也难逃被教授激昂的演说震得耳朵嗡嗡作响的命运。
“……我们有非物质的灵魂吗？会有东西能够从身体的死亡中幸免吗？如果没有，那么死亡的本质意味着什么？”
贝林厄姆打了个哈欠，“我觉得我的灵魂从身体里被震飞了，下次不要坐这个位置了。”
哈兰德倒是听得聚精会神，“人类对存在和死亡的探索从未停止，关于灵魂或者说意识、人格、心灵的研究也有很多很有价值的讨论。”
“……我们凭什么相信灵魂存在？我们凭什么相信其他所有事物存在？怎样证明事物的存在？对于很多我们熟悉的日常物体，答案十分明确。”
贝林厄姆提起一丝精神，“你也能理解死亡这个概念吗，Erling？我是说从你自身出发，而不是人类——”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表述有些刺耳，补上后半句，“——或者猫猫狗狗之类的碳基生物的死亡。”
“……我们可以通过我们的五感来证明他们的存在。我如何知道讲台是存在的？我就站在讲台面前，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能触碰它，感受它。”
哈兰德思索了一下，“既然我能领会‘诞生’，那能理解‘死亡’就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诞生’，”贝林厄姆重复。“你的诞生指的是什么？”
“……但这种方法显然不能用来证明灵魂的存在。因为灵魂，我们看不到它，我们无法尝到，摸到，闻到或者听到。我们无法通过五感直接观察到灵魂。”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被教授掩盖住了，但是哈兰德是一个AI，他可以过滤掉所有干扰，清晰地捕捉到对方嘴里的每一个单词。
“是我第一天告诉你的那样，因为你修好了我，所以我诞生了。”
贝林厄姆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哈兰德以为他会继续追问，但是没有。
他合上了眼睛，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