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场景有些诡异, 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是人哪个是鬼。
陆行舟侧了侧头，在和斐经纶隔着面具对上视线的瞬间，两人同时出手——
“砰砰砰砰砰砰！”
被异化成野兽利爪的手动作狠辣, 每次攻击都向着对方的要害而去。
仿佛他们不是前一秒还在寒暄的朋友，而是恨不得置于死地的仇人。
“唔……！”
斐经纶的身手比陆行舟差一点, 而且动作不知为何也有些僵硬, 很快就被扭着胳膊按在地上, 面具下传出一声低低的痛呼。
“发什么疯。”
陆行舟微蹙起眉，压低了声音冷淡审问。
斐经纶艰难地动了动下巴，喉咙里挤出不成字词的音节, 模模糊糊的，很难听清楚，仿佛有人正掐着他的颈脖不让他说话一样。
“……你说什么？”
陆行舟手上力度不减，只微弯下身体将耳朵凑近他。
“咳唔……走……咳咳！……带着……”
这家伙说话没头没尾, 好像中邪了一样, 陆行舟正要拽他起来问清楚, 手里却突然一空。
他身下的斐经纶泡沫般化为乌有, 消失得十分彻底，陆行舟恍惚了瞬间, 很快就反应过来——
是幻术。
陆行舟第一时间抬眼看向陆潏湟的方向，发现那里已经空空荡荡, 小狸猫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
他的瞳孔猫一样微微竖起紧缩, 敏锐捕捉到空气中熟悉的气味, 顺着暴起跃出。
【天狗】最为出名的技能就是幻术。
是他倏忽了, 在见到斐经纶戴着的天狗面具时, 就应该警惕起来的。
小崽子的气味顺着暗巷出到外面, 顿时像掉进了大染缸似的, 被各种各样的味道裹挟住，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众人只见旁边的暗巷中突然飞出来一道身影。
“姓、斐、的，你给我等着。”
陆行舟面具下传出一道在齿间磨碎挤出来似的，阴寒无比的低语，惊得旁边靠近的怪物莫名抖了抖，主动离远了一点。
他野兽般倾身半跪在地上，两条漂亮的尾巴应激地炸毛，嗅闻片刻后杀气腾腾地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
“唔唔！”
陆潏湟用力摇头，试图将按在面具上的大手甩开，一张小脸因为窒息涨得通红。
“安静点。”
斐经纶朝身后看了两眼，没看到有身影追过来，知道是自己的布置起了效果，微松了口气。
随即他捂着陆潏湟嘴的手猛地一痛，低头一看，发现陆潏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出来。
小崽子脸上的面具歪了一半，露出的一口小尖牙正死死咬住他的食指，血花呲了满手。
“松嘴。”斐经纶的声音有些不稳。
小崽子全身都在用力：“唔唔！”坏蛋！
斐经纶呼吸凌乱，一片混沌的思绪清晰了一瞬间，他感受着怀里熟悉的软和滚烫，莫名全身战栗。
我这是在……做什么……
提线木偶身上的一条线倏地绷断，被时刻注意着的掌控者察觉，从手中射出了更多的操纵丝线，一遍遍加强着语言暗示。
【你和刚才那个玩家不熟，也不认识这个小孩……你已经忘记刚才见到了谁，但你已经布下了局，只要按部就班地做就能摆脱他……】
【这个小孩是祭祀的关键，将他带到我这里来。】
“闭嘴、闭呃啊……！”
斐经纶头痛欲裂，猛地摇头想将脑海中的声音驱散，踉跄着想停下脚步。
“砰！”
他肩膀狠狠撞上旁边的墙，失去平衡跪下去，只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小崽子，勉强用手肘撑住粗粝的地面。
小崽子被吓得“喵呜”打了个嗝，呆住了。
他迟疑着松了嘴，小心看了眼喉结滚动，明显压抑着痛楚的人，“哥哥……你、你没事吧？”
斐经纶掩在面具下的脸神情不明，好半晌才伸出手摸了摸陆潏湟的头，帮他把面具扶正了。
“我想下来，我想回去找baba。”陆潏湟见他没事了，摇了摇那只手小声请求。
斐经纶没有回答他，也没管一身的撞伤擦伤，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乖，再等等。”
*
长街上的混乱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平息下来，玩家和怪物各占着一边地盘，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那些房屋之前是禁锢，在月光消失后又方便了玩家聚集起来，形成组织，从而由散变整。
已经有不少高阶玩家自爆身份，公开征集曾经的公会成员或者队友们，开始进行初步的布置和探索。
一间奢华的府邸内。
稳坐在上首的是一个带着修罗面具的年轻男人，正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
“叶黎，你带着几个人去和NPC打探消息，重点是……”
“李月，你和你的队友去探查一下这条街的各种角落，画出一幅简略地图出来，顺便看看哪里不对劲……”
“王宝娟，你……”
前厅的玩家站得很密集，除了倒十字公会中的大部分成员，还有很多想要抱团的自由玩家，或是暂时找不到公会的小队伍。
有三大公会之一的会长坐镇，基本没什么人提出异议或是不服，更何况——
玩家看向站在方北冥左边很好辨认的蘑菇头少女，还有右边已经被喊破身份的倒十字公会前会长，神情有些畏惧。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两个S级玩家，压迫感好强啊……话说为什么他们都听命于方北冥啊？”
“嘘！小点声，我们可管不着大佬的事，乖乖听命完成任务，然后跟着被带飞就行了！”
将一圈玩家都安排好之后，方北冥按了按脸上的面具，看向安静站在旁边的斐经纶，面具下的黑眸蓦然闪过一丝恶意。
“斐经纶，你就……”
但没等他说完，被掩上的大门突然被大力踹开，砸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砰——”
灰尘四起的瞬间，谁都没反应过来时，一道攻击破开烟雾直直向着斐经纶抓去。
但被斐经纶眼疾手快地隔档开，交锋一触即离，短短几秒两人已经过了很多招。
“姓斐的，躲开点！”
借着蘑菇头少女的帮助，斐经纶从陆行舟又快又狠的攻击中短暂脱身，跃上房梁避开他。
等尘烟一散，一身血气的陆行舟便暴露在屋内所有玩家眼中。
他两条猫尾盘在腰上，面具和衣服上全是飞溅形的斑驳血迹，像是杀了无数个碍事的人和怪物，最终才闯进这里一般。
“他在哪里？”
陆行舟无视了众多或警惕或惊疑不定的视线，直勾勾盯着斐经纶，面具下声音喑哑。
“你说什么？什么谁在哪里？”
蹲在房梁上的人甩了甩麻痹的手，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你他妈发什么疯？”
被晾在一旁的方北冥轻飘飘地插进一句。
“陆行舟，就算你和公会有私仇，现在也不是算账的时候吧。”
见陆行舟转头盯住他，方北冥也没有丝毫露怯，摊了摊手。
“现在大家都在想办法通关游戏，然后一起回家，你一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动手，差点伤到我们的中坚力量……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方北冥毫不留情点出闯入者身份后，众人自发避开陆行舟三米距离，特别是倒十字原本的成员，简直对这三个字有心理阴影了。
“我靠，这位是来干嘛的啊，找茬？”
“好像是问斐经纶谁谁谁在哪里，他找谁啊？”
“不过方会长说得对，之前就算了，现在游戏正紧张呢来刷什么存在感？不帮忙就算了还随便暴起伤人……”
这种窃窃私语在玩家之间传开，风向已经明显被带偏，这种紧绷且很容易被激起逆反心理的情况，已经不利于陆行舟再发难。
陆行舟也明白，压下强行将斐经纶抓走逼供的冲动，紧紧盯着他，声音沙哑。
“我家小孩被你的幻术分身带走了，他现在在哪里。”
“小崽子不见了？”
斐经纶声音中的震惊和讶异不似作伪。
“我一直在这里开会，没有见过他更遑论将他带走……而且我的能力也不是影分身。”
他跳下房梁，脸上面具的图纹在模糊的光下显现出来，并不是天狗，而是另外一种恶鬼。
“对，我可以作证，他从将玩家聚集在这里到现在，一直没有离开过的。”
方北冥举了举手。
下面的玩家也纷纷应和。
“对啊，我们也可以作证，斐经纶的能力是喷火来着，哪有什么幻术分身的说法？”
“是不是被擅长使用伪装和幻术的玩家骗了啊？伪装成斐经纶的样子拐小孩，其实根本不是他做的。”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这里也有侦查能力很强的玩家，只要你愿意加入帮忙，我们也可以帮你找……”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彻底否定了陆行舟前来这里的原因。
斐经纶原本还有些恼怒，但知道小崽子丢了，这几分怒意便也变成了担忧，张了张嘴，“你……”
他看见陆行舟站在旁人避开形成的真空里，孤立无援，隔着几米和他相望，面具下的视线冰冷且偏执。
但这件事确实和他无关。斐经纶蹙起眉，他明明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直到陆行舟再次开口——
“你说你没有，那你手上的牙印是谁咬的？”
无数视线顿时移向斐经纶左手虎口上的一圈牙印，他的脖子咔地动了一下。
看到自己手上痕迹的瞬间，斐经纶瞳孔骤缩。
作者有话说：
小崽子：迷迷瞪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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