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异能>爱上吸血鬼>第4章

  冀易斯醒过来时,他的灰暗眸色已经恢复成正常的颜色,像深邃的海,深蓝,和他英国血统的妈妈一样。他衣着整齐,全身没有一点儿污秽的东西,干干净净,和昨天别无二致,梦散了,他的眼前只有刷白的天花板,彻底清醒时,一时间感觉自己的后颈有些酸痛,伸手去摸,发现那里鼓起一个小包,还贴上了一个很小的透明创可贴。

  只是一个针眼而已,但他的皮肤不同于常人,稍微有点伤就很容易淤青,由于皮肤苍白,看起来会很明显,伤口深还容易感染,最主要的是,如果身上留下痕迹,冀易斯是绝对无法忍受的,闻溢很清楚这一点。

  冀易斯抬手摸后颈时就听到了叮当响声,顿时觉得左手手腕上多了个东西,他不可置信地垂目,便看到了胸前的铁链,贴在小臂之上,他将手腕机械地从后脖颈移至胸前,近乎呆滞地看着那个铁环,明明已经很明显了,但他还是恍惚地转动手掌仔仔细细分辨,目光一点点暗下去,这才终于确信自己的手腕上真的多了一个铁环。

  太不可思议了!他震惊得头疼欲裂,心里升腾起怒火,面上却静得不动声色,那个平日里在他面前装乖,整天哭唧唧的闻溢竟然敢这样对待他。

  夏天一到,夜就短暂了许多,窗外已经是一片光明,高耸入云的树木企图遮天蔽日,却挡不住热烈的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从巨大的落地窗照射进屋子里,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透白的窗帘静静地垂至地板,时针刚指向七点方向,整个房间已经是亮堂堂的了。

  他听到林中回荡的万物生长的声响打破静谧,微风穿过高大树干之间的空隙,他感受到湿冷阴森的幽深丛林传来阵阵凉意,森林里的蕨类植物茂密,青苔斑驳散满了整片树林,将树干表面枯裂的古老的树木也裹上一层厚重的深绿色的外衣,不仅屋外,屋子里的空气里也是潮湿的,清透湿冷得像是加多了水的浅绿色颜料泼洒在整幅画卷上,慢慢地晕开。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仍在他的山中别墅,躺在二楼朝北的一个房间里,这座别墅伫立在丛林之中,外围的墙壁上也染上了绿意,略微显得凄冷,里头装潢简约大气,但由于太空旷,即便在日光的照耀下,依然透着浓浓的冷意,这是他和闻溢一月只会到达一次的地方,他会在这里得到血液的滋补,在这里对他的爱人施舍奖赏。

  他坐起来,目光缓缓落在床的对面,那里一夜之间多出了一个摄像头,还有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的自己明明衣着整齐干净,领带都没有一点移位,端端正正地系在剪裁得当的衣领之下,可他分明又是被铁链拴住的,这副样子显得极为狼狈可笑。

  现状是,他被闻溢用链条锁在了床上,链条很粗,他被锁住了,还时刻处在被监控的状态。

  他用力地拽动链条,链条很粗,也很长,完全没有办法弄断。

  他无法再维持住冷静的心态,在愤怒面前理智与体面一文不值,也无暇顾及,他冲着监控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闻溢!你出来!”

  “你凭什么锁住我?”

  漂亮的吸血鬼,即便愤怒都那么动人心魄,闻溢坐在监视器显示屏旁,看着冀易斯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初醒时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的身体,缓慢坐起来环顾四周。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全都在吸引他的注意。他端正地坐在西侧的房间里,一刻也不愿分神地望着冀易斯,双手抬至唇边紧握,手指紧张得搅在一起,嘴巴微撅吮着中指。

  冀易斯边叫边愤怒地拉紧链条拽动,企图将另一头嵌在墙面的固定环扯断,链条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嵌进去的地方却纹丝不动,十分牢固。

  “咔哒”——片刻后,他听到门口一阵丁零当啷的链条碰撞声,锁芯响动,门才被推开,闻溢手里握着一管针剂站在门口,眼睛闪躲着不敢看他,却又十分倔强似的,佯装自己一点儿也不心虚,对上冀易斯盛满怒意的目光后快速挪着步子从门口走进来。

  锁住了手腕竟然还不放心,连门都锁了一次又一次,十分谨慎。

  冀易斯怒意难掩,眼神里满是要杀了闻溢一样的狠意,闻溢有些小心翼翼地抱住疯狂扯动链条的冀易斯,双手抚摸冀易斯的背脊,有安抚的意味,在他耳边安慰说:“好了,没事,会没事的。”

  冀易斯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像是积雪的森林,凄冷却又有种淡淡的树木清香。

  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天,这种味道更加强烈。

  从以前他就很喜欢在被冀易斯抱着时偷偷地嗅,每次都会被这股香味沁得心旷神怡,感觉很像在一个初霁的下午,躺在森林雪地里幸福地打滚,然后嗅着树木清香感受衣物被沁湿时传至皮肤的微寒的刺激,很舒服。冰雪消融时的冷意更甚,万物生长,从冰天雪地的解封,明明一切都是潮湿的,却又能感觉到阳光不疾不徐地洒在身上。

  “你锁着我,说没事?你当然没事了。手里还拿着镇定剂,又想弄晕我?”冀易斯说着忽觉后颈伤口一痛,一把将他推开,掐住了他的脖子。

  闻溢忽然从想象中惊醒,属于冀易斯身上的味道却不会散掉。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易斯……”突然被冀易斯粗暴对待,闻溢快要哭了,眼尾已经红了,慌张地看了一眼手里的针筒,就赶紧撒手把镇定剂扔到一边。

  冀易斯眉头紧皱,看他把针筒扔了才又故作镇定,语气淡淡,带着怒意质问他:“你究竟想干什么?”

  虽然极力克制,却依然有些咬牙切齿。

  闻溢被掐住了脖子,仰着头表现得非常无措,脸上的表情也很委屈似的,他说:“我不知道……”

  “你把我锁在这儿,却说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看着闻溢那张天真无辜的脸,冀易斯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备受欺骗。

  “我……”

  “我告诉你你想做什么!你这是要囚禁我!”冀易斯忍无可忍,抬起被锁链拴住的手放在闻溢眼前,冲他生气地吼道,同时用力将他扔到地上。

  闻溢小小一个,力气也小,轻而易举地就被冀易斯重重地扔到坚硬的地板上,闻溢跌倒后又杵着地板坐起来,怯生生地看着冀易斯。

  “对……,是的……”因为刚才被掐住了脖子有些呼吸不畅,他咳嗽了两声,又赶紧爬到床边,似乎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一样,听到冀易斯说了之后才恍然大悟,说话结结巴巴。

  “疯子……”

  “不,不,我是你的爱人。”

  “不,你是疯子!”

  “我不是,我不是,易斯,我爱你。”

  闻溢仰望着冀易斯,眼里满是真挚,说话也说得极为认真,他急于辩解,却完全没有什么说服力,冀易斯此时才第一次冷静地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个人,垂眼嫌弃地看着闻溢,过了许久,终于开口。

  “……我以前以为你是单纯,现在才发现,你根本就是藏得深,表面人畜无害,其实骨子里又疯又坏。”冀易斯看他那副似乎真的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的模样,彻底无话可说,“我根本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对我,艹”

  “易斯……”闻溢红了眼睛,似乎欲言又止,想说又不太敢说,在感觉到冀易斯对他表现出的厌恶时很难过,但他知道冀易斯正在气头上,所以才会口不择言,然后他开口了,“不可以说脏话,你以前都不会这么说话的。”

  冀易斯:……你脑子真的有问题。

  “难道你看不出来,我现在非常愤怒。你这样对待我,还有脸来教育我该怎么措辞?”冀易斯简直要被气疯了。

  “你把我给绑了,把我给锁了,我还不能骂你?我现在真恨不得杀了你!你还在我面前装小白兔?”

  “易斯……呜呜呜,你别对我这么凶。”闻溢被冀易斯的反应吓到,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我以前真没发现你那么能装。”冀易斯深呼吸一下,然后抬手按揉酸疼得要命的眉头,缓了一会儿才又看着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你说爱我,什么都愿意为我做,现在却把我给囚禁在这儿,你觉得,这叫爱?”

  闻溢竟然毫不迟疑地点头,大眼睛眨巴着,吸了口气,一脸天真地看着他,认真且确信地说:“嗯嗯,我不能再让你在救人的同时害人,也……也不能让你去找别人,这就是爱呀,易斯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只有关着你才行,我会陪着你的。”

  冀易斯深蓝的眼睛里掀起一股浓浓的怒意,“你真觉得随便非法囚禁我没问题?你得知道,我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的爱!是你一厢情愿!闻溢,你还真是疯不自知!”

  闻溢赶紧抹了眼泪反驳,同时又搬出了另一个理由,道:“我,我明明很正常,是你不对,你杀人了,杀人是错的,是犯罪,要被关起来……惩罚。”

  他说话有点没底气,说惩罚两个字的时候快速偷瞄了一眼冀易斯的神情,又迅速躲开眼神,避免眼神交流。

  冀易斯怒道:“他们不死,我就得死。”

  闻溢说不出话来,他很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只能无助地望着冀易斯。

  然后冀易斯又满不在乎地说:“你们人类乌泱泱一大片,我杀几个又怎么?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有什么不对?”

  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吸血鬼根本就没把人当人看,也并不觉得为了饱腹杀几个人有什么负罪感,就连他做医生救人也并非是动了恻隐之心,只是为了融入进这个世界去,在无法改变的环境里选择最舒服的状态活着。

  冀易斯的目光沉静下来,冷漠地盯着闻溢,“闻溢,你们人类饿了同样也吃蔬菜,吃各种家禽,动物的肉,那吸血鬼自然也能喝人的血。人类把自己视作食物链的顶端,将草视为食物链的最底层,吸血鬼为何不可以直接把人类当草?

  生物进化论就揭示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界本身的规律,物种与物种之间,本来就是相互竞争的关系。”

  “而在我看来,吸血鬼和人类之间,吸血鬼是更为高级的生物,我吃你们,合情合理。”冀易斯缓缓说道。

  闻溢急了,急于想纠正他,但又一下子被他的言论惊得说不出话来,“可,可……”

  “难道不是吗?准你们吃别的生物,却不让我吃你们,你想想,你们人类是不是太过分了?谁规定的人不能被吸血鬼杀?不能被吸血鬼吃?谁规定的我杀了人,就必须受到惩罚?”

  “没有……”闻溢无法辩解。

  冀易斯语速慢下来,“是啊,没有。是你们人类想要得到对自己有利的结果而设定的规则,你们可以约束自己,却不能也不该来约束我。”他静静地凝视着闻溢。

  闻溢说:“可我是人类啊……我不想你再杀人了……”

  “我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易斯……可我不能让你继续杀人了,你生活在人堆里,你们只是少数而已,他们会发现的,会报复你的。”

  “也对,人类是报复心极强的生物。”他笑了笑,伸手捏着闻溢的下巴瞧着他无措的表情,观察着他,“各种各样的生物喂了你们这个物种多少人的肚子,它们也没来你们面前抱怨一句,也不会找你们复仇。”冀易斯越说越有理,甚至悠闲地靠在床头,等他说话。在听到链条碰撞的声音时脸色又差了一点。

  闻溢顿时哑口无言,急得哗啦啦掉眼泪。

  “……”冀易斯现在看到他哭就心烦,然后就随意地捏着闻溢的下巴往右边一扔,又吼他,“你别说不过我就哭,你们人类就是无用,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极为自私,小肚鸡肠,我也没说错。”

  明明被锁着,却是一点儿也不怕闻溢对他怎么样,看着闻溢呆呆傻傻的样子,又一次觉得这人根本没有冷静的头脑和应急能力,遇事只会哭,怎么可能从事医生这一职业,实在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有从医的潜力。

  当初接近闻溢,就是在诊室里坐着的时候总是看到他被叫去血库取血,想着哪天实在无血充饥的时候能应个急,能有更多时间寻找猎物,后来冀易斯发现闻溢喜欢自己,觉得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很好操纵就顺水推舟同意在一起了,原因很简单,只是觉得到时候找他要血会更方便。

  可冀易斯没想到,闻溢几乎是无时无刻想要黏在他身边,即便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一段距离,闻溢也会表现得很满足开心。后来由于过于纵容闻溢的亲近,闻溢就发现了他的秘密,在那之后闻溢依然对他百依百顺,他就哄着闻溢替他找了两次食物,可他没想到,在哄着闻溢帮他弄晕过几个人以后,现在别说应急,连人都不让他杀来取血了,还得饿肚子,甚至没命。

  冀易斯已经开始烦了,人被锁着,还得听闻溢哭着,耳朵里呜呜咽咽的哭声停也不会停。

  似乎是终于想到了什么,闻溢哭着哭着抽泣声小了点,突然说:“可是我每天吃得很少,以后也会少吃一点儿的。”

  冀易斯不耐烦道:“还是得吃,和我一样,只是没有比你差一点儿的生物来‘惩罚’你罢了。”

  “那,那我不吃了。”闻溢侧坐在床边,双手杵在身侧柔软的被子上,靠近冀易斯艰难道。

  冀易斯瞧着他挺认真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在说谎话,心里盘算:人类,填饱肚子向来是睁眼后的第一要务,特别是眼前这个人,饿一顿都受不了,饿一周命都得饿没了。

  然后他随口问:“你不怕饿死?”

  “呜呜,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