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弛站起来,让他先自己吃东西,他要出去一下。

  小虫崽乖乖地点头,一点也不担心晏弛是不是要把他丢在这里。

  晏弛还记得公安局的位置,他取回钱包后回到餐馆,付钱后带吃饱的虫崽离开。

  他们走在林荫小路上,晏弛已经知道虫崽的名字叫姜乐。他牵着姜乐的手问他:“你的雌父和雄父知道这里是这样的吗?”

  姜乐垂着眼睛答道:“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我变化很大。”

  晏弛犹豫着问:“那…需要我帮你告诉他们真相吗?”

  没想到,姜乐摇摇头。“没有用的,他们连我都不相信…”

  晏弛霎时间想到了姜乐在接待室乞求的样子,愤怒混杂着心疼涌到心口,最后只是问出:“…他们为什么送你来这?”

  姜乐回答得很痛快:“因为我偷钱。”

  他仰着小脸,朝晏弛笑了笑:“我是不是很坏?”

  刚刚找回被偷的钱包的晏弛停下脚步,蹲下来和姜乐平视:“为什么?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坏孩子,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

  姜乐只觉得自己的鼻子变得很酸,当时他的雄父发现他偷钱时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扇了他一耳光说他不配活着。

  “…因为,我太饿了,我想买些吃的…”他揉了揉眼睛,即使现在吃得很饱了,但刻在他记忆深处的饥饿的疼痛感仍然在折磨他。

  “雄父和雌父总是吵架,每次他们吵架,我就吃不到东西…我每天都很饿…”

  “水喝太多了也不管用了,肚子喝饱了但是很想吐,最饿的时候我吃了一张纸…纸嚼着嚼着就硬了,没有味道也很难咽下去,不过泡在水里就要好很多…”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晏弛忽然抱住了他。晏弛终于明白,为什么那盘午餐洒在地上时姜乐愿意趴在地上舔食。他饿怕了。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有需要,都可以来找我。”晏弛在他耳边说:“我会去申请做你的看护员,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这一天对姜乐来说,好像做梦一样。

  晏弛带他回到管教所。他们出入的地方是废弃的后门,只是被草木遮盖着,不是很显眼,但进出都很方便。

  晏弛让他回去换衣服,自己盘算着怎么申请做姜乐的看护员。他走进一楼的水房想要洗手,发现一个很眼熟的雌虫虫崽正在水槽洗衣服。

  奇怪的是,他的两只手上套着塑料袋,动作别扭地搓着衣服。

  他好像注意到有虫进来,扭头和晏弛对视,晏弛一眼认出,这是闻卿负责的虫崽,叫季妙清。

  季妙清慌忙摘下手上的塑料袋,像犯了错一样站在一边。

  晏弛拧开水龙头,声音温和:“怎么啦?”

  季妙清不安地捏着手指:“我…我以为会被骂。”

  晏弛理解他的担心,毕竟在这里会因为各种原因招来打骂。他洗好手,让季妙清安心洗衣服:“没关系的,你继续洗吧。这个办法挺好的,不会伤手。”

  季妙清眼前一亮:“您也这么觉得!我的手受伤了,老师让我不要碰水,洗东西可以带橡胶手套,但是我没有手套,就想到了塑料袋…”

  晏弛一愣,想到他的老师就是闻卿,忍不住笑了:“你的老师很为你着想。”

  季妙清后知后觉地记起来,眼前的雄虫他见过,中午的时候就是他去找自己的看护员,他们两个是认识的。

  他有些脸红,小声地肯定晏弛的说法:“嗯,这个老师特别好。他还说我的手适合弹比亚诺琴,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我的手。”

  说着,他又仔细地套上塑料袋,认真地洗着衣服。

  晏弛悄悄离开水房,去找闻卿。

  他们碰面后,找了个树荫席地而坐。晏弛将钱给闻卿,让他收好,顺便提了一嘴姜乐的事情。闻卿面露不忍:“我以为我过得已经很压抑了,没想到…其实还有更痛苦的小虫崽…我还能出来玩,还能脱离家里,我是不是不该难过?”

  晏弛却认真地告诉他:“虽然他们过得比我们更辛苦,但不能因此否认你的痛苦啊。”

  晏弛为了转移话题,把刚才遇到季妙清的事情告诉了闻卿。闻卿果然露出笑容:“嗯,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今天第一次见他时,就听见他在小声的唱歌,我就感觉他一定很喜欢音乐。”

  他叹息一声:“但他家里都不支持他,让他努力学习,他也听话地学了。不过…他的雌父和雄父会对他家暴,他的手上和身上现在还有伤痕…后来他反击了一次,就被送到这里来,多讽刺啊…”

  晏弛握住他的手,同样感慨:“最应该来的不是他们,是他们的家长才对。”他突然想起来:“今天我去领回钱包的时候问了他们,关于管教所涉及虐待虫崽的事情。他们说需要真实的证据,我们再攒一些录像,到时候交给他们。”

  闻卿点头,他按住晏弛送给他的光脑:“交给我吧。只要我看到,都会录下来。”

  解决了这件事,就听见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他们站起来,晏弛看见李察从宿舍楼走出来,和闻卿打了声招呼后就大步上前喊住李察。

  “你知道姜乐的看护员是谁吗?”晏弛决定今天就去找莫一申请。

  “是我。那崽子惹到你了吗?”李察皱眉问他,晏弛没想到李察就是姜乐的看护员,忙说:“没有,只是我觉得带一个雄虫虫崽不好发挥,想再带一只雌虫虫崽练练手。”

  晏弛故意说得含糊,李察立刻发散思维,深以为然。雄虫虫崽确实不好随意动手发泄,雌虫虫崽就随意多了。只是他迟疑地看着晏弛:“你想要带姜乐?可以是可以,只是他的家长刚给他续费这个月的看护费,这个钱已经给我了…”

  晏弛明白李察的意思,他也不在乎那点压迫虫崽得来的钱,坚持说:“没关系,我不要他的看护费。”

  李察要乐疯了,怎么会有这么傻的雄虫,好处他赚着,还要替他看护虫崽。他看晏弛的目光更加殷勤,生怕他反悔一样:“那就行,这点小事我自己就能做主。回头我把姜乐的信息表给你,他就归你负责了。”

  李察还拍了拍晏弛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也别折磨太狠了,毕竟还要给家长看呢。”

  晏弛忍着厌恶,强迫自己微笑着点点头。左右也达成了目的,晏弛也懒得和李察演下去。他找了个借口停下,让李察先走。李察一离开晏弛的视线,晏弛就变了脸色,心里把他骂了一万遍。

  “你要带走姜乐吗?”清脆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把晏弛吓了一跳。

  晏弛回过头,一个碧绿眼眸的雌虫虫崽从树后面走出来,他的年龄看起来和姜乐相仿,眉眼生得标致,浅金色的长发编成了一条辫子,松松地垂在身前。

  第一眼看过去,晏弛就觉得他和别的虫崽不太一样。他的衣着很干净,头发也打理得很好,一点也看不出受苦改造的样子。

  “我是姜乐的室友,我的名字叫柳颖。”他见晏弛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便上前一步,又一次重复他的问题:“你要带走柳颖吗?”

  晏弛蹲下来,他已经养成和虫崽们平视对话的习惯了:“不是的,我是要做他的看护员。这样他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就可以直接来找我了。”

  柳颖歪了歪头,似乎有些困惑:“你对所有的虫崽都这么好吗?一点也不像这里的看护员。”

  晏弛直接把这句话当成夸奖:“我会尽力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也可以告诉我,我叫晏弛。”

  “晏弛哥哥。”柳颖重复了一遍晏弛的名字,接着说:“晏弛哥哥,你能去救救孟清泉吗?他被关在禁闭室,好像晕倒了。”

  晏弛霍然起身:“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