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刹车
它像一条通道，它不存在，它没有边界但有始终。
白鸟从通道里飞了进去，飞了出去，变回了一个男人，被过大的引力拉扯坠落，摔在湿漉漉的草坪上。随后就被另一股巨力横着掼飞出去，半张脸浸在水里。
解之渊从后面压着岳瑾，手掌下是正在有力跳动的颈动脉，膝盖抵在他的腰椎上：“你这样不太礼貌。”
“你允许我进来的。”岳瑾看起来很乖，很听话，甚至耳边到后脑还留着白色的羽毛。他艰难地翻了个身，暴露出咽喉，举双手投降，“我还什么都没做。”
“我允许？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进我的精神海，如果我不拦着你，你就要直接下潜进我的海域了……真不知道你是胆大还是没脑子。你又不是向导更没经过训练，这太危险了。”解之渊摇着头有些苦恼地松开他，“你要是被我在这儿破坏了你的意识体，你哭都来不及。”
岳瑾嘿嘿地笑。“不会。”
解之渊服了。
“如果被你队友发现假装闭目养神的你居然跑到我脑子里，在这儿和我乱搞……估计他们会把你从车上踹下去，叫你跑步跟车。”他没好气地转身离开。
岳瑾下意识说：“没有啦，怎么会乱搞呢。都是正大光明的。”
解之渊背着他高高举起两根中指。
解之渊的身影从他起身以后始终有点模糊，更像是一个投影而非实体。这是他意识介于外界与精神两者之间的象征。
换句话说，这个状态他管不了岳瑾……估计是懒了。
岳瑾饶有兴趣地打量四周。这里看起来有点像像是下过大暴雨后积水的荒原，但荒原不会有这样接近湿地的草坪，更不会让他接近的时候就差点把他扯进水下。地平线那一端又是突兀的白色，既不是天空也不是海洋。
“天那边什么？”
“什么都不是。”
“草地下面是什么？”
“你话可真多。”
天色骤然变暗，岳瑾意识到自己被解之渊扔了出来。
意识从深层回到外界，正看见岳瑾的那只雪海燕落在解之渊的腿上，黑溜溜的眼睛显得很乖巧。解之渊抬眼看前座的岳瑾，眼皮开始蹦。
任小晏长长地“噫——”起来。
“羡慕你们这种长得比较小的精神体，可以抱在怀里摸摸打发时间。”
吴冽惊奇道：“精神体就是你自己，难道你会闲着没事就摸自己吗？”
解之渊想到自己每天给自己的猫揉肚子搓脸的行为，不做声了。
岳瑾不乐意地找补说：“谁说的，我就会。”
“就是，又不是鳄鱼，凭什么不抱。”任小晏伸手去薅雪海燕的尾巴。
解之渊随口提：“说起来，我认识一个精神体是虎鲸的哨兵。”
岳瑾：“他会给自己的精神体准备鱼缸吗？”
解之渊回答：“我没打听。”
岳瑾看起来明显很失落。
一路也没花太大力气，只要车速够快就不会有奇怪的东西追上他们，还算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第一个目的地。
补给站就是几栋楼拼起来的简陋的庇护所，因为这一带位于一片陨石坑里，寸草不生，荒兽也很少造访。
“头一次来？”
“大概吧。”
解之渊不确定地说。
太破了……
吴冽和岳瑾已经在很熟练地登记物资了。任小晏估计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捏着鼻子在比脸还干净同时比泥地还脏的仓库里翻腾。
“卧槽——什么？”
他打开柜子，就看见一双灯泡似的发光体：那是解之渊的廿七，嘴里还叼着一只和它相比可谓巨大的老鼠。猫弓着背，僵硬地躲着任小晏一路小跑溜掉了。
“这能吃吗？”任小晏瞳孔地震。
“它不吃，它就在玩。”解之渊嫌弃地拎着廿七的后脖颈子把它扔出去。
任小晏目瞪口呆地看着它上蹿下跳，把屋子里上到蝙蝠老鼠下到蜘蛛蚊子所有的小型生物都咬死，堆在垃圾桶里。他悄悄拉住岳瑾指给他看：“我觉得你的雪海燕都做不到。好厉害啊，一抓一个准——你说解哥精神体都这样了，而且他一路上也挺能打，我觉得比我都强点似的……你说解哥要是个哨兵……”
“不管哨兵向导精神体量子兽，难道你还指望我们表演捉耗子比赛吗？”岳瑾爱抚任小晏的头，把他推了出去，又扔了一双胶皮手套和抹布过去，语重心长。“去，把我们住的屋子收拾收拾。你看人家的猫多好，还能捉老鼠拍苍蝇保证我们睡眠质量，你不能被他比下去啊。”
任小晏抱着抹布和手套孤独寂寞又无助。
过了一会儿任小晏凄迷地说：“一个屋子肯定不够住，打扫两个够吗？别叫我整四间了，让循环系统和隔音装置那堆东西重新开工太麻烦了。”
吴冽和岳瑾不约而同地看向解之渊。
“我看那个大小两间也足够了……只是睡一晚上而已，而且我不需要额外的白噪音环境，岳瑾大概也用不到。加上夜晚也需要轮流守夜，所以你只需要修理一间的。”解之渊举手投降，“我不介意。麻烦你了。”
岳瑾难以掩饰地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随后在分配房间时理所应当地抱着枕头被子躺在解之渊旁边，“我来跟你睡觉啦。”
解之渊解开战术背心和装备，和衣躺下。“但愿你没兴趣做点别的。”
“我有啊，特别有。”岳瑾兴致勃勃。
解之渊威胁，“如果在野外诱发结合热，你就死定了。”
“哦。”
岳瑾明显蔫了一点，但还是没怎么放弃希望的样子，解之渊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在思维层上说。
“你别太低估哨兵的感知，我觉得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我们屋子没有隔音，任小晏在外面放哨。”
岳瑾的嘴唇被他的手指按着，他实在没忍住，伸出舌尖飞快地舔了一口。
解之渊的表情崩裂了瞬间，但他努力重整旗鼓，感叹：“你还真是生命不息流氓不止啊。”
“在过去，哨兵和向导的精神结合还被称作灵魂伴侣。”岳瑾笑眯眯地贴近，“伴侣。”
“我特别知道……因为达到精神链接标准线一定程度，两个人的关系就已经比旧时代的夫妻更紧密了。”解之渊试图努力无视岳瑾已经几乎贴在他脸上的这点距离，但岳瑾整个人在辐射着热度，无法忽视，他的耳尖和两颊火辣辣地发烫。
“但是你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喜欢我，还是和我登记并且进行了链接。”
“我已经22岁了……我这个年龄还没有被分配的向导，大概整个白塔都没几个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和接触到的哨兵进行排查检测，在我纸质档案上的匹配记录数据——只是名单和数据，估计就可以塞满一个大号文件夹。”解之渊闭上了眼睛往被子里缩了缩，显得有点挫败，“就算不是你，过些时候我也会强制性匹配一个结合率最高的哨兵。”
岳瑾安静了下来。
解之渊很无奈地说：“你在我们向导那边有个外号叫九十五，全称是和解之渊结合率百分之九十五的天定姻缘……之类的。”
他说着把自己都给逗笑了。“而且按照精神匹配度来说，我应该会喜欢上你的。而且我也老大不小了，我还没有过任何恋爱经历，你敢信？就算不恋爱，我其实也应该有一个固定的性伴侣——”
岳瑾一把翻身压住了他。“你这样子让我非常忍不了。我很想上了你。”
岳瑾抓住了解之渊的两条手腕，把它缓慢地移动到两侧，膝盖强行插进他的两腿之间。解之渊胸口耸动，无声地大笑。
但是没反抗。
“我不太想做下面那个。”解之渊笑够了，努力挤掉眼角笑出的眼泪。“而且现在真的不太合适。”
岳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股猛烈的冲击顺着两个人的精神链接涌了过去。他眼前一黑，思维也变得摇摇欲坠。解之渊翻了个身，把被子盖在两个人身上，在他最后的一点清醒空档里说：
“就先从盖着被子纯聊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