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我靠,那傻叉杀了神婆,就因为他们以为村里闹鬼?”陈引月快把自己气死了,“我真想去掐死他。”
“应该是的,”红姐在前面带路,“闹鬼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肯定就是他们想害神婆,硬编个借口!我要杀了他啊啊啊啊啊唔唔……”
这次换步仙给他塞馒头。
陈引月震惊地看向步仙:“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嘘,”步仙食指放在嘴前,看了眼亓玙,“他们有话说。”
亓玙用完置换物,脑子开始隐隐作痛:“哦,没事,我想叫你别吵。”
……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陈引月背过身去小声念咒。
“神婆会接生。”亓玙开口,大家都望向他,“古时闹鬼无非怨女死婴,莫非和接生有关?”
“有可能。”陈引月气完了,加入推理,“会不会是死婴赖着神婆,或者有女子因难产而亡怪神婆身上?”
“请你聪明的小脑瓜停止幻想,好吗?”何觅伸手帮陈引月转过去。
陈引月:“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我不信世上有鬼。神婆一生看病救人,因旁人三言两语就落得妖女的污名,哪怕有鬼也该赖在那群罪人身上。”红姐捏紧了拳头,肩膀止不住颤抖。
“到了。”
入眼,一大捧草垛堆在一起,非常潦草,根本不像火把。
“这是火把?”陈引月发出疑问。
“是的。”红姐态度肯定,“地上写了。”
一群人视线追着她的手看到地上,火把下方有一排小字,颜色很浅,歪歪扭扭,像是石头刻的:
火把代替我们,守护妈妈。
“妈妈?”大家相视。
“所以神婆有孩子,还不止一个?”陈引月看着火把发愣,脱口而出。
“村里人以为闹鬼,其实是神婆偷偷救助了弃婴塔里的婴儿,婴儿哭闹玩耍……”
一股寒意直上心头。
红姐手摸上地上的字迹,坑坑洼洼,肯定用了很大力气才刻下:“如若是真,孩子们想替神婆报仇,才堆起火把。”
事情大概明了。
何觅骂了声什么,道:“神婆看病治人,亲手接生的孩子却被丢进弃婴塔,草,这他爹是人干的事吗?”
陈引月:“草草草草草草草!”
众人:“……”倒也不必这么外化激愤。
亓玙扇飞还在入戏的“相公”,道:“记得剧本上的投影吗?利刃划破神婆的肚子,是否意味着把孩子放出?为什么神婆不想死?”
剧本上写了:她不想死。
“死于非命,换谁都不甘心。”陈引月叨叨。
言鲸捂脸委屈:“和我一样不甘心。”
何觅一脑蹦弹陈引月脑袋上:“说些屁话。”
“好剑!”
红姐略过第八十八回合大战的俩人,对亓玙说:“我认为她是放心不下孩子,怕孩子没人照料。枉死后积成心结,才将所有人都困在这里。而孩子,也想保护她。”
“点燃火把就是完成孩子们的心愿,不管怎么说,我们要先找到那群孩子。”
“嗯,剧本上利刃正对她肚子,说明放出孩子需要利刃,但利刃是虚幻的。如果孩子和她表达想出去的意愿,利刃会不会成实物?”
“然后孩子出来,点燃火把……”
“我靠!”陈引月大叫,“我就打岔这么一会儿,你们就game over了?”
“还没有。”红姐摇头,“孩子在她肚子里。”
……
“怎么办?”几人面面相觑,到最后一步却卡住了。
“靠,”暴躁陈引月出场,“干脆我装孩子算了,我去求妈妈。”
众人:“……”
亓玙好像想到了什么,犹豫要不要说。
红姐看向亓玙。言鲸都快成小透明了,被工作狂相公晾那么久,本来就不爽,还被别的女人看,气不打一处来。
“相公~~~”
“容纳器!”
呵,狗男人现在会说话了。
“系统提示过,容纳器是解题关键,我能在容纳器里虚构场景。”
狗男人不仅会说话还给自己揽活儿了。
“既然能虚构场景,应该也能虚构人像。”
陈引月听完语气有点虚:“在容纳器里,我们装作小孩,去求神婆,等她下定决心后,再把她举到利刃上?会不会有点扯……”
“容纳器能进人吗?”
“试试就知道了。”
.
一行人回到宅院。
得知真相后,亭子透露出阵阵寒意,大家不自觉都避开了走。
亭子高耸入云,孤立无援伫立在村落中央。哪怕神婆已将它改造,早没了原先的阴森,其存在的缘由还会让人不寒而栗。亭下木桌那小小平方,曾圈住了无数孩童,不着光亮,不见天日。
谁会愿意做井底之蛙呢?
“手给我。”亓玙盯着亭子看了许久,伸出手。
陈引月小激动,刚想把手放上去,言鲸抢了先。
亓玙闭上眼,刹那间,初见时的场景侵占了漆黑一片,细沙流过掌心时的触感挥之不去。
“啧,换个人。”
“为什么?”言鲸一百个委屈,反手抓住亓玙不愿意放,宛如新婚燕尔等不回归家伴侣,就差把一肚子苦水呕出。
其他人不敢沾边,种种迹象表明,此人多半有病,惹不得。
亓玙懒得白费口舌,直接用另只手把他扯下,一个出其不意,两人接触的那刹,双双跌进了容纳器。
四下无人,玻璃缸装着一团火飘来,言鲸反客为主夹带今日被冷落的怨念,将那货偷偷轰走。
弃婴塔——
亭子的样子在亓玙脑袋里闪过,一座石塔落下,空白的四周被蒙上层层雾气,将石塔埋下。
接着,亓玙又看向言鲸:矮一点,小一点,脸上柔和一点。
“嘿嘿,你是不是在想我小时候的样子。”
破功。
好不容易想出的幻影又嗖的变回去。
“哐——”
突然,他的头像被夹在敲击的钟鼓里,眼黑盘成蚊香,两人被扯到现实。
“怎么样?”何觅火急火燎赶来。
耳鸣环绕,亓玙没说话,足足缓了好一会眼前的景物才重合。脑子里似乎悬了个锄头,随时准备趁其不备敲响耳侧的铜钟。
“行的通。”
“现在进去?”陈引月问。
亓玙有些担心他那不算好的脑子,可火还在红姐身上燃烧,只得点头。
“去吧,开门呐。”何觅示帮陈引月回忆起昨晚的尴尬。
“咳。”陈引月干咳一声,送给何觅两个国际友好手势。
“神婆你在吗?神婆?神婆?”
“诶,怎么了?”神婆打开门,迷瞪瞪看着眼前的一群人。
“我们找你有事。”陈引月星星眼乞求。
“可是我六点才能出门。”
“步仙!”
步仙会意,将钟拔到六点,天色迅速变暗。
“你们这群小孩儿,真是急性子。”神婆顶着年轻的样貌说这话,着实有些奇怪。
亓玙走近,后面跟了群小尾巴,手牵手。何觅被推到最前面,言鲸就在一旁冷眼淬着他们,有种捉|奸的道道。
“请给我您的手。”亓玙绅士地伸出手。
神婆没明白他们要干嘛,由着陈引月在背后暗戳戳将她手托了上去。
陈引月拉着神婆,何觅手离亓玙肩膀半寸,愣是像无法逾越的鸿沟,在心里敲锣打鼓好一阵打气,才敢眼一闭心一横放上去。
手感怎么不对?
完了,好像是个手。
他来不及抽开,亓玙原地消失,带陈引月和言鲸冲进容纳器,留拉小手的一条人面面相觑。
没咱戏份了?
.
“这是哪里?”进入容纳器的过程不算好受,神婆跌坐在地,头发遮挡了她视线,扶额望着泥巴地。
亓玙翻身躲到塔的背面。
先是陈引月,他凭空想象了个小孩将他笼罩。陈引月体质确实不如神婆,反应极大,一阵干呕,幻想出来的小孩也跟着他呕。
然后是,是脑子转不动了……
言鲸跟个傻叉一样还叉外面,亓玙一把将他扯到死角:“你躲着点。”
“凭什么?他都变了小孩,为什么我唔……”
亓玙捂住他的碎嘴子:“你蹲下,别吵。”
亲到相公的手了,言鲸非常乐意,喜笑颜开,背对亓玙还要装作挣扎的样子,生怕他不捂。
陈引月发觉身上镀了一层光,惊奇地摆摆手。人还是那么大,可幻影笼罩,视觉上成了小孩。
他这么一动让神婆回神了。
“你是,我儿?“
陈引月吓得赶紧抬头,神婆看向自己的肚子,又看向他,两人的眼神交流里都弥漫了彻头彻尾的茫然。
陈引月咽了口唾沫,夹着嗓子试探回应:“妈……妈?”
言鲸一个寒噤。
“我儿,我儿回来了?回来了?”神婆甚至忘记从地上起来,衣裙绊住了脚,跌跌撞撞朝陈引月爬去。
陈引月手足无措扶了下神婆,神婆没注意到他的手掌远比小孩大很多,眼泪哗哗落在衣襟上,想摸陈引月却不敢,手顿在半空颤抖。
陈引月在心里好一阵抓挠,身临其境搜索半天“偶遇多年未见的亲人该作何反应”才挤出句:“妈,回家。”
“回家,好,我们回家。”陈引月递了根手指,祈祷神婆不要发现。
神婆胡乱掀起了额前的头发,就着衣袖抹干眼泪,小心翼翼牵起他,由于太过激动,身体都在抽搐:“我儿近年来过得好吗?我等了你好久,可算等到你了。”
陈引月承受不起她这么强烈的感情,哪怕很想做她临时的港湾也无能为力。构思好的话语随着抹掉的泪水消失,一瞬间,无措代替了所有情绪。
“我……想出去。”
“出去?”神婆愣住了,“从哪出去?”
他想了无数个方式让语气温和一点,可只要开口,利刃就会刺向她。就像那团火焰,必须背负,烈火焚心。
“我,想从你肚子里出去。”
“肚子?”神婆低头,自己的肚子还是圆滚滚的,僵了好久,倏地松开陈引月的手。
“你怎么又逃出去了?不是跟你说过外面危险吗?”
“我不怕危险。”
“那怎么行。”神婆看着自己的肚子和陈引月,不知从何下手,一把扯住了陈引月,“外面太危险了,快进来。”
“可我们已经死了。”
神婆停下。
“我们早就死了。死于那场火灾,死于和村民的斗争。”
“不,不是的。”神婆惊恐的看向陈引月,“我死了,你们应该活着。我要保护你们,我保护你们那么多年,我可以保护你们,你们不许死!”
她崩溃大喊,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不知为何,容纳器内的空间开始变得狭小逼仄,将躲在塔后的两人推向中央。神婆的每滴眼泪都无限放大,时间拉长的怨念在此刻终于得到抒发。
“我们死了。”
泪水还在往外涌,快要漫过小腿。
亓玙无言,一丛白花入水。
烛火冥冥,英魂如何沉冤。
“走。”四人身体相碰,神婆还沉浸在悲痛里。
瞬间,漩涡出现,水中一道水柱贯穿天地。亓玙看着似曾相识的离场方式,不美好的回忆浮现,他严重怀疑这破系统在卡bug,存心恶心他。
所有人跳进水柱,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