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阮安要回去工厂的员工宿舍拿东西,还要把自己的工钱结一下,把合同取消掉。
两人吃过早饭上车的时候,车上还有一个人。
他回过头对沈弈和阮安说:“沈总好,阮少爷好,我叫任庆荣,是沈氏集团在这里的分公司的法务部经理。”
阮安和他握手:“任律师您好。”
握完了手,他又转头看沈弈。
阮安微微挑了挑眉——
你带个律师来干什么?
沈弈拉了拉自己西装的前襟——
当然是给安安请的。
阮安瞪眼——
我不需要律师!
沈弈瞥了阮安一眼——
不,你需要。
阮安:……
他总觉得沈弈现在在他面前越来越专制独行了。
到了工厂门口,车间主任正好在门口,他远远地看到了三个人朝他这里走过来,其中两个人西装革履的,一看就是社会精英的样子。
阮安站在三个人的最前面:“主任你好,我在这里上班,来销一下合同的。”
主任上上下下看了阮安良久,都不觉得自己见过阮安,而且这个孩子穿得这么好,又细皮嫩肉的,哪里像是会在他们这里工作的样子?
“我叫阮安。”
“哦哦哦,是你啊。”
主任这才想起来了,他对那个孩子有一点印象,因为和大明星长得像,名字又一样,所以刚来的时候,引起了一小阵子的轰动。
沈弈比阮安直接很多,他说:“带我们去人事和财务那里,结一下工资,销一下合同,我们今天要走。”
本来到了年底,工厂是不太愿意员工走人的,但是主任现在看着自己面前的三个人,特别是沈弈,气场特别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反对的话也就没说出口。
而且他觉得他们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就是不知道这个小孩儿到底哪里想不开了,这么好的条件,要来这里打工。
财务是一个中年女人,带着金丝边眼镜,嘴唇很薄人很瘦。
“一个月工资5800,现在没有干到一个月按三分之二算,没有做到合同期扣掉一半。”
财务噼噼啪啪地按着计算机,然后说:“四舍五入,一千九百三十三点三三块。”
阮安刚想说“好”,任律师突然说话了:“你好,我是阮先生的代理律师,关于你们的工资计算,我想看看你们的劳动合同。”
阮安瞪大了眼,他什么时候请了律师了?!
虽然他知道工厂这样的合同对员工来说确实不公平,而且也确实钻了空子,但是维权的成本太高,工人可能也不知道合同是不合法的,所以也就没有人对提前走扣一半工钱有异议。
而且他也不缺那点钱啊!
他是学法律的,对律师的时薪也有了解。
请一个沈氏分公司的法务部经理来,一个小时的时薪都比得上他要回来的那点钱了!
财务可能没有见过这个阵仗,她接过任庆荣递过去的名片,脸色变了变。
财务给人事打了电话,一般合同都是存在他们那里。
但是人事他们知道这个合同有问题啊!
他们只好给厂长打了电话,说沈氏的法务部经理找上门来了!说要要回去一半工资,现在可怎么办呀!
阮安想和沈弈说,算了,他不在意那点钱。
但是他瞄了瞄沈弈自从进了这个工厂之后就黑沉的脸,就知道没戏了。
沈弈这是在撒气。
他不能对自己发火,就只能把帐算在这家工厂头上了。
兴师动众地请了律师过来要拿回剩下的一半工钱,也是不想阮安这二十几天的辛苦被浪费。
而且沈弈最见不得阮安被欺负,何况是用这种钻法律空子的手段来压榨他的劳动力。
于是半个小时之后,三人见到了端着啤酒肚的厂长,满脸笑意地出现在了会客室门口。
车间主任还给三个人倒了茶。
阮安第一次做这样“讨公道”的事,坐在皮沙发上还有点坐立不安。
“沈总,您好您好,不知道您大驾光临,真的是有失远迎。”
沈弈和他握了握手,说:“你好。”
然后他直入正题道:“废话我们就不多说了,我今天来就是帮我家小孩要工资的。”
还不等厂长说话,沈弈就说道:“我知道为了工厂的人员管理考虑,贵公司在合同上做了一点‘小手脚’。”
厂长的额头冷汗直下,生怕沈弈后一句话就是要去告他们。
“贵公司的管理我无权干涉,”沈弈话锋一转道,“但是我家小孩出来工作不可能被人欺负。”
“那是,那是,”厂长松了口气,“来来,会计,把工钱结一下。”
沈弈说:“我们也不要一个月,这样显得我们得理不饶人了,按天结就好。”
“好好好,好好好,”厂长满口答应了,“按天结,就按天结。”
但其实工厂这里哪里有按天结的工资,要是真这样,那员工不知道走掉多少。
要是员工没钱了就来做几天,那工厂还开不开了?
最后用一个月三十天算,阮安拿到了四千六百四十块的工资。
沈弈点过之后,把信封交到阮安手里,说:“安安收好了。”
厂长、会计和车间主任这才像送佛一样送走了三人。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厂长说:“还好脑子有问题的小少爷也就这一个,要是每个少爷都想不开要来流水线体验一下生活,干几天就走了,还要按天结工资,那我这厂还开不开了?!”
任律师完成了他的任务,功成身退,沈弈陪着阮安回宿舍收拾东西。
大部分的东西沈弈裹在床单里打了个结,全部等到了楼下的大垃圾桶。
剩下的只有阮安的日记本、一些鼻炎的药,还有没吃完的零食。
这些东西就只装了一个购物袋。
阮安想了想,把自己已经消了磁的工牌留下了,算作是一个纪念吧。
到楼下给宿管交了宿舍的钥匙,他就算是真正告别这个地方了。
阮安从纸袋里找到了一根剩下的肉肠——这个本来也是要惨遭沈弈毒手的,还是阮安说要拿去喂狗,才被留下了。
“我要走啦,以后你在这里不要被别的狗欺负,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
“我每个月给刘松打钱,让他来喂你,这样你就不会因为抢不到吃的被饿了。”
小狗以为阮安是像往常一样来喂他,吃得很开心,吃完了之后还绕着阮安转圈圈蹭他的手。
等阮安跟着沈弈走到门口的时候,它突然察觉到了不对,以往阮安喂完了它都是往回走的,哪里有往大门那里走的?
它跑上去咬住了阮安的裤子。
但是因为阮安穿的是昨天晚上买的短靴,裤脚又收了进去,所以小狗声量又小,咬了一下就咬不住了,只能哀哀地绕着阮安呜咽。
阮安快走几步,狠心想要甩开它。
小狗还是追在阮安身后,因为踩到石子跌了一跤,在路面上滚了两圈,身上沾了不少尘土,还被路上的碎石划到了腿。
它痛得哀叫一声,但是还是很快爬起来,追着阮安,挡在他脚前不让他走。
阮安看着小狗前腿上的血,眼眶也红了,他看向沈弈说:“先生,我想养它可以吗?”
沈弈看着脏兮兮看不出品种的狗,皱眉说:“安安要是想养我们回去买一只,买一只好一点的,这只都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阮安低声说:“可是我也没有‘品种’,先生也不要我吗?”
言下之意就是,我也和他一样生来就很普通,沈弈也不要他吗?
沈弈一愣,暗暗恼怒自己刚刚出言没有仔细思考过。
男人抱住了阮安的肩膀:“安安喜欢,那我们就带回去吧。”
“抱歉,先生刚刚说错话了,安安能原谅我吗?”
之前余望的事情后,阮安因为和他观念上的不同,对他发了很大的火,沈弈生怕又惹怒了阮安了。
阮安点点头,表示自己原谅沈弈了。
两个人向门卫借了一个纸箱子,把小狗装进去带走。
小狗见阮安要带它走了,高兴得直摇尾巴,连腿上的伤都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