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老爷子用力瞪大眼睛,费力地想要发出点声音。
焉岐先一步收敛所有情绪,扭头对云辞道:“看也看了,我们走吧。”
云辞点点头,目光越过他望向床上仍死命瞪着眼睛的老人,心中陡然生起一股异样感。
离开房间,试探着问:“你刚刚,跟他说什么?”
焉岐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不给云辞发现的机会,又很快消失不见,“……我让他好好活着,活着看到我们结婚。”
“活着?我看你是想提前气死他。”云辞掐了把他腰间紧实的肌肉,暗笑自己过于敏感,“我知道你恨他,但现在老爷子还不能有事,给他请个好点的护工吧。”
焉岐毫不迟疑点头,揽着他的肩离开焉家。
前脚刚走,云辞出入焉家看望焉老爷子的照片紧跟着传到网上。
言论褒贬不一,有说他作秀,也有说他有孝心,但不管哪种,没过多久就被压了下去,翻不起一丝风浪。
云辞极少外出,记者可能几天都蹲不到一张有用的照片,久而久之也就不再继续蹲守。
谁曾想,放弃离开后第二天,云辞就和焉岐去了幸福之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在抵达幸福之家后,云辞却迟迟没有下车。
“小少爷?”
“还是你去看看那些孩子吧,我……有点累。”
自宋仁轩落网,云辞再没来过,就连年礼都是叫焉岐和婆婆送来。
此刻倒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
“小少爷,孩子们很想你。”焉岐转到后座握住他的手,给他一点勇气和力量,“而且今天是来报喜的,只我一个人,他们还以为我诓人呢。”
没等云辞再找理由拒绝,焉岐又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小朋友们喜欢的,是小少爷这个人,与其他人其他事无关。”
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云辞终于还是在焉岐的劝说中下车。
刚进福利院大门就被一只小团子撞到,小团子抱住他的腿迷惑地仰起头,眼睛里忽然就有了光。
“大哥哥!”
哪怕已经过去几个月,阳阳也依旧一眼认出他。
云辞自嘲一笑,俯身抱起小团子,指头戳了戳她的肉脸,戳的阳阳咯咯咯笑,又引来一群孩子。
冷不丁听到他来,成主任惊诧之余,赶紧出来相迎,“云总?您来了。”
云辞点头,目光转向焉岐,“过阵子我们结婚,想着给孩子们送点喜糖。”
成主任立刻反应过来,向两人道喜,派个人跟焉岐从后备箱搬来三大箱包装过的喜糖盒,孩子们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盒子,纷纷好奇地涌上去。
“结婚是什么?”阳阳眨眨眼,小手紧抓云辞衣服。
云辞一只手托着她,另只手摸了摸她的头,“结婚就是跟自己最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辈子。”
最喜欢的人……小姑娘眼睛蹭亮,“阳阳最喜欢大哥哥,阳阳也要跟大哥哥结婚。”
“不行!”听到这话,焉岐放下纸箱走过来,抱住云辞的腰,“大哥哥现在是我的。”
阳阳噘着嘴,两只手不甘示弱地攀上云辞脖子。
这个举动明显触犯焉岐底线,墨色的瞳孔猛地缩紧,只是没等他动作,云辞先拍了拍阳阳的背轻哄:“阳阳要是跟哥哥结婚,就不能再跟别人结婚了哦。”
“啊!”阳阳吓得赶紧松手。
小姑娘很显然还不知道什么叫结婚,大概是觉得喜欢就可以,但她喜欢的并不止云辞一人,福利院的老师,成主任,邓院长……还有一起玩的小伙伴,她都喜欢。
“哥哥就只跟这个叔叔结婚么?”
云辞点点头。
“不能再跟阳阳结婚?”
云辞果断摇头。
小姑娘失落地耷下脑袋,过了几秒转向焉岐,“那我就把大哥哥交给你了,你长得这么壮,以后不可以欺负大哥哥。”
欺负?哪种欺负。
焉岐幽幽瞥眼云辞,收到云辞一记眼刀后,笑着应好。
阳阳很快将这件事抛到脑后,被云辞放到地上,抓着喜糖盒跑去跟小伙伴们分享。
成主任和三个老师一一剥开糖纸,将糖放进他们嘴里,甜地几个小朋友蹦蹦跳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成主任才问:“我们要说什么呀?”
小朋友们全围过来,咧开嘴角异口同声地对云辞道:“谢谢大哥哥,祝大哥哥新婚快乐。”
云辞微怔,笑着弯下腰,“谢谢。”
很快,小孩子们又都抓着糖果一哄而散。
云辞直起身,视线有意无意落到宿舍区三楼。
焉岐率先注意到他的举动,主动提议:“去看看?”
云辞立即回神,正打算拒绝,焉岐又道:“我上次来的时候,小轩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常年需要紧闭的房门微敞,屋内虽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床头柜上却不再是镇定注射器一类的物件,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粉色的千纸鹤。
躺了数月的男孩儿,此刻正靠坐在床头,不说话,但也不会大喊大叫,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盯着某处发呆。
“小轩的情况原来是这些孩子中最严重的,去年九月之后开始慢慢好转,再观察一段时间,或许马上就可以去做手术了。”成主任一路陪同着,提到屋里的孩子,打心眼儿里为他高兴,“都在慢慢变好。”
云辞一言不发,但在离开前折了一只千纸鹤拜托护工送进房间。
“云总,”眼看他直接离开,成主任忍不住多句嘴,“您不去看看院长么?”
云辞停下脚步,迟疑片刻侧过头道:“劳烦各位平时多照顾一二。”
他始终没勇气再次面对邓院长。
纵使事情跟他毫不相干,可只要一想到宋仁轩,一想到自己竟是这种人的儿子,他就做不到真正的置身事外。
直到二月十八这天,云辞忽然收到一封来自幸福之家的信。
信封里又分别放了两封信,一封是成主任的,代表幸福之家全体职工和孩子恭祝他新婚快乐,另一封是邓院长。
展开折叠的信纸,上面就只有两个字:
谢谢!
云辞对着这封信看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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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九这天。
天刚亮,云辞就被早早赶回国的表姐从床上挖起来,一阵捯饬。
“表姐,我是男的。”
“男的怎么了?大喜的日子就不能好好捯饬了?”南忆元边说边往他脸上抹防晒,“今天外头太阳大,晒黑了怎么办?我可不想要一个黑表弟。”
云辞:……
就是晒一天,也不可能黑成是从非洲挖矿回来的吧。
两人来回扯皮,扯到何驰进来,才让南忆元放弃给他化妆这个想法,只用唇脂稍微点了两下,换上苏甜甜昨天才送过来的西装,由沈管家给他佩戴栀子花形状的胸针。
走出房间,走廊里早已经铺上红色地毯,墙壁、窗户也都张贴着“囍”。
走下楼,红色灯笼高挂枝头,红绸一路蔓延至门口。
每个人都换上了崭新的衣服。
云辞吃完早饭,先去佛堂祭拜母亲和祖父,烧掉他提前抄完的一摞经书。
边烧边道:“妈,今天我要结婚了,待会儿我就去将人带回来给你看看。”
烧完经书,云辞出发去焉家接人。
婚车一路驶过繁华热闹的市区,直到焉家门前,众人才确信焉岐是真的打算入赘云家。
几乎是婚车刚停,便迫不及待地上车,简直比云辞这个接亲的人还要急。
那副不值钱的样子,就连被邀请来观礼的秦俊逸夫妇都不忍再看。
云辞:“你怎么就自己上来了?”
焉岐长吁口气,手自然而然圈住他的腰,“知道我是入赘就够了,其他的虚礼能免则免。”
云辞疑惑地看过去,焉岐忽然低头凑到他耳边调笑:“我比较期待洞房这个环节。”
结婚第一天,云辞就给了他一个肘击。
焉岐哄了一路,哄地张叔边开车边忍不住偷偷地笑,云辞才勉强给他一个眼角。
回到云家,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人去佛堂,祭拜母亲和云家祖辈。
这也是焉岐第一次进佛堂。
他倒是适应,当场就改口对着牌位叫妈,将云辞吓地,直到燃烧的香灰落到手上才回神。
祭拜完,穿过正院再往北就是云家后山,由于宾客较多,婚礼现场就被安排在这儿。
正值春花灿烂时,无需多加点缀便是一场盛大的草坪婚礼。
以手工绣制婚书为证,云辞和焉岐在祝福声中互为对方戴上戒指。
这场婚礼也以视频的方式在网上流传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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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结束第三天,处理好一切事务,焉岐便带着云辞跟赵磊夫妇一起回南城。
先去他母亲江白英出生的小村镇,一连住了半个月,也是偶然间提到母亲的职业,焉岐才知道母亲原来还曾教过云辞法语。
“你一直不知道?”
焉岐用毯子裹着人,老实摇头。
只依稀记得,在他被认回焉家前的那段时间,日子稍微富庶了点。
“所以我妈口中喜欢吃糖炒栗子的,是小少爷!”焉岐埋进他颈窝里蹭了蹭,“难怪那个冬天,我吃了一冬天的栗子。”
江白英带给云辞的都是新鲜热乎的栗子,可云辞又不能多吃,每次顶多三颗,剩下的不想浪费就被江白英带回家给儿子。
“你现在还想吃么。”云辞从毯子里伸出手,摸向焉岐的喉咙。
凸起的喉结上下一滚,焉岐直接将他抱进屋内,声音落进院子里,“我现在比较想吃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