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辞的嘴大概开过光,他这话说了不到一个星期,某天晚上十点,焉家老宅那边突然给焉岐打来电话,说老爷子被贺夫人从二楼推了下去,生命垂危。
对面声音不小,云辞窝在焉岐怀里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见他许久都不说话,云辞淡淡地劝:“去看看吧,焉家不能乱。”
老爷子在焉氏有一定威望,焉岐刚将股份转给他没多久就出这事,焉氏里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又能借着机会有的闹了。
他一开口,电话对面甚至连呼吸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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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才听到焉岐冷冷回过去一句“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就圈住云辞的腰索.吻,呼吸间叮嘱他:“到点就去睡,晚上不用等我回来。”
云辞正要点头,不知怎的,右眼皮忽然跳了一下。
右眼跳灾。
云辞立刻攀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
“最近倒春寒,晚上格外冷,会冻感冒的。”焉岐想都没想拒绝。
再怎么,也不可能为个老头子,让云辞出任何差错,他又重重亲了云辞两下,低声保证:“放心,有情况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焉岐没让他出门送,拿上外套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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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随着轻轻关上的房门陡然安静下来。
云辞翻了几页书,心里却越发焦躁不安,三次将睡梦中的糖糖拎起来,叫它重新睡,气得糖糖都要咬他了。
临近十一点,本该是去睡觉的时间。
云辞第五次拿起手机,看着焉岐半小时前发给他的消息:“人没死,只是中风瘫了,已经报警叫人去抓焉虹月,我马上就回来。”
云辞每隔五秒就要摁亮一次屏幕,焉家事早已经随着焉老爷子半夜入院登上新闻。
他没点进去看,也没心思,只一遍遍盯着缓慢转动的钟表。
半个小时,按理说焉岐也该回来了,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么?
约莫五分钟后,云辞干脆给焉岐拨去电话,穿着深蓝色的棉质睡衣在床边来回转,直到电话因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这不对劲。
焉岐从来不会不接他的电话,除非真的发生了让他无法接电话的事。
云辞咬着下嘴唇,转两圈又翻到徐助理的号码,正准备拨过去,徐煜先打过来,声音压得极低:“云先生,老板出车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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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医院还不到十一点半,云辞来得急,睡衣外头仅套了件长款驼色毛呢,脚上还穿着室内拖鞋不伦不类。
徐煜瞧见人,立即起身迎上前。
没等开口,云辞一眼不错盯着急救室外那盏亮着的灯,语气前所未有地焦急,“伤得怎么样?重不重?”
“您别着急。”徐煜开口下意识安慰,可除了这句再憋不出其他。
事实是,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接到老板电话抵达现场,救护车就已经到了,老板被送上车只交代他一句:“小少爷睡眠不好,别让他知道。”
徐煜满口应好,但还是没能做到,尤其是看到老板手机上那通来电显示“小少爷”的电话。
这怎么可能不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
“是焉虹月。”等在急救室这段时间,徐煜也没有闲着,很快查明:“她将焉老太爷推下楼,遭到警察通缉打算鱼死网破,就埋伏在老板回去的路上故意撞车,那段路上有监控,连撞三次直到车被她撞翻。”
云辞依旧只望着手术室大门,声音前所未有地寒冷:“她人呢。”
“受了点伤,被赶来的警察带走了。”徐煜来来回回推了四五次眼镜架。
即便是他不喜形于色,也忍不住骂句“毒妇”。
“不够。”
“什么?”徐煜似乎没听见他这声呢喃,重复问道。
云辞却没再回答,只握着手机走到一旁,连着打出去好几个电话。
通完最后一通,急救室的灯骤然熄灭。
护士扶着病床推出来,刚回头差点撞上样貌虽昳丽却过分苍白的青年,脱口就问:“你是?”
“我是他爱人,他怎样了?”
云辞毫无急救室门推开前的稳重,拖鞋都跑丢了一只,还是徐煜跟着给他捡过来。
大半夜,医生护士都被这话震清醒不少,还是主治医生见过世面,率先反应过来,温声安慰:“他没事,身上都是些挫伤没有伤到骨头,不过肩颈扭了,头,可能会产生脑震荡,等明天再给他做个CT检查,看看脑内有没有血块。”
一口气说了一长串,云辞只听到最初的“他没事”三个字,泻了紧绷的那口气才注意到脚边被他跑丢的拖鞋,穿进去又问:“那他怎么还没醒?”
“……可能麻药劲儿还没过吧。”关于这点,主治医生也很奇怪。
照道理来讲,刚刚打的麻药并不多,这会儿该醒了,但目前又确实查不出其他问题,也只能暂时这么说。
好在他这个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推到病房后,病人醒了。
就是睁开眼后的神情有点奇怪。
“小少爷!”焉岐紧紧盯着站在面前的人,眼眶不自觉深红,然而仅是一眨眼那些情绪又不见了,朝云辞伸出还在输液的手,比起自己更担心他,“外面这么冷,你怎么来了?还穿得这么少,快回家。”
一瞬间的异样并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云辞顺势握住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我在这儿陪你。”
“可是……”
“你受伤了,让我在这儿陪你。”。
焉岐从来没有忤逆过他,蠕动几次嘴角,默默叫徐煜换到私人病房,又调高了屋里的空调。
最后要不是云辞冷着脸严词拒绝,可能还要掀开被子,让他睡在病床上。
私人病房相当于一间套房,夜已经很深了,云辞便准备睡在外间的接待室,没成想,刚准备走就被人揪住衣角。
“外面不冷,温度跟这里一样,徐煜还给我找来一床新被子。”
“这里也就只有两张椅子,你难道要我坐一夜?”
两句话一出,焉岐再不舍也只能松手。
以往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是云辞睡内室,焉岐睡外间的沙发,如今倒是掉了个个儿。
折腾两个多小时后,云辞已经没管身下的沙发是软是硬,外套都没脱就这么盖着被子睡过去。
“小少爷……”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在喊他,云辞应了声继续稳稳睡着,没听到后面如释重负的一句,“还活着,太好了。”
云辞这一觉直接到天亮,坐起身看到大衣搭在沙发背上,愣愣眨两下眼。
昨天他脱外套了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辞甩甩脑袋,拿过来穿上又走到里间。
焉岐还在睡。
闭着眼,安安静静地。
云辞极少能看到他这副不设防的睡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眉尾那道淡疤。
昨晚焉岐没出来前,一直是徐煜在急救室外陪着,也才知道,这已经不是焉虹月第一次想撞他了。
早在焉老爷子将他带回焉家作为下一任继承人培养时,焉虹月就动过心思。
不过那次是她买的人动手,焉岐很幸运,司机死了,玻璃碎片却只划伤他的脸,人还活着。
但江老师为他求来的平安扣,碎了。
提到这件事,云辞就不得不想起元宵那天,焉岐去庙里给他求来保平安的红绳,他那天便也顺水推舟,从祖父收藏品中挑了个用和田玉雕刻的平安扣。
“……对不起。”
焉岐不知何时醒了,握住他微凉的手放进被褥里捂,眉眼弯垂,像是怕他会生气,说话底气不是很足,支支吾吾:“你送我的平安扣,碎了。”
云辞心跳微停,很快又笑着抱住他的脸,“碎碎平安啊。”
既然他都能重生,以平安扣挡灾又能算什么稀奇事。
倒是庆幸,它真的能挡灾。
身上的软挫伤不算重,照过CT没什么问题,焉岐便缠着要出院,云辞拗不过他只好这么办。
回到云家,得知他出了车祸,时不时就会有人晃悠到主院楼下,隔着半开的窗问他怎么样了,甚至午饭,都不用云辞特地提醒,肖大厨和王大厨就一人做了一份病号餐,谁也不让谁。
吃完饭,还有“小喇叭”张婷婷给他们八卦消息。
先不说推老爷子下楼,就凭故意杀.人,肇事逃逸的罪名,就够焉虹月进去几年的,云辞嫌期限不够长,又提供了焉虹月之前试图绑架他的证据,几项罪证累加起来,十来年应该跑不掉的。
下午,贺斯年又送来最新情况,他父亲已经将离婚协议送到警局,并且安排贺钧年出国留学。
至于几年,也就是贺父一句话的事。
对此,云辞也只有淡淡的一句“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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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钧年出国那天,云辞和焉岐外出挑选婚戒,手机上忽然跳出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句“你能来机场送送我么,就当是最后一次”。
焉岐看眼正在认真挑选样品的人,迅速删除这条信息。
小少爷最心软了,可不能让他看见。
贺钧年从天明等到天黑,等的最后希望彻底破灭,自嘲着去办理登机牌。
“贺哥哥……”正准备登机检票,宋闲玉拖着条残腿哼哧哼哧赶来,脸上被春风吹裂许多细小的口子,两坨红晕高高挂起,手上的冻疮就没有好过。
饶是变成这副模样,还是追上来问:“你真的要走?”
贺钧年极其厌恶这个毁了自己的人,可一回头,瞧他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还是摸出了一张卡给他,“你的腿也是为救我,这卡你拿着去治,没有密码。”
“贺哥哥。”
“再见,”贺钧年停顿了一下,扯动嘴角,笑得不太好看,说:“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