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帝王侧>第3章

  一夜荒唐。

  沈亦轩醒来时,已是辰时末了。

  柔软的大床空出来一块,身边早已没了秦晟的踪影。

  年轻的帝王卯时早朝,巳时退朝,午时用膳,未时小憩,申时批阅奏折,直至深夜。

  这些,都是那个人一边用些磨人的手段,一边在沈亦轩耳畔轻声呢喃,硬是让沈亦轩一字不差地牢记在心。每每兴来,便让温润青年在床笫之间复述几遍,直到那一贯温雅的声音,变成了嘶哑破碎的呻吟……

  沈亦轩闭了闭眼。

  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勉强扶着床头下了床,牵动了手腕上的银链哗哗作响。

  一批训练有素的宫女鱼贯而入。

  隔着一道屏风,影影绰绰瞥见宫女们一字排开,个个敛声屏气,公整严肃,就连脚步声,也几近于无。

  为首的宫女上前一步,垂首小心问道:“娘娘可是要起了?”

  沈亦轩系衣带的手僵了僵。

  无论多少次,还是不能适应这个称呼啊……

  自嘲地笑了笑,沈亦轩忍着不适将里衣穿好,算是勉勉强强遮住了身上被狠狠疼爱过的青青紫紫的痕迹,才开口将候在外间的宫女唤了进来。

  毕竟沈亦轩旧时在沈府时,还从未有让人服侍更衣的习惯。

  也只是因为年轻帝王将他锁在怀中,将头轻轻枕在丞相公子瘦弱的肩上,轻易的便替他下了结论:“你会习惯的。”

  习惯她们,名为服侍,实为监视。

  秦晟为他打造了一个华丽的囚笼,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顺从。

  午夜梦回,秦晟在他耳畔的低语挥之不去:沈卿想好这次,怎么为沈夫人求情了吗?

  沈亦轩痛苦地闭了闭眼。

  他与秦晟,究竟是怎样走到这样君不君,臣不臣的地步的?

  永昌二年冬,大雪。

  厚厚的积雪压折了幼嫩的松枝,压断了废园摇摇欲坠的屋脊,也压碎了百年辉煌的盛京沈府。那年冬天,冷到骨子里。

  沈亦轩看着双亲被禁卫军带走,寒气便一步一步,自脚下起,冻结了心脏。

  沈家三代为相,殚精竭虑,鞠躬尽瘁。

  沈亦轩从未想过,已过天命之年的父亲,竟有如此狼子野心。

  勾结先帝长子、安王秦煜,私囤府兵,假传圣令,控制禁卫军头领,意欲逼宫。

  哪一条,不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来来往往的禁卫军将沈府搬的搬,砸的砸,先前与沈亦轩有过数面之缘的奴仆们哭叫着被一一拖走,八岁的幼弟亦书扯住他的衣摆哭喊,最终与他一起,被押入囹圄。

  天牢的地板又脏又硬,仅有的一层薄薄的草席上也沾满了血秽;数寸长的老鼠在狱中横行霸道,随意摆放的刑具泛着凛凛寒光。八岁的幼弟亦书夜里常哭闹个不休,每每此时,母亲只得隔着铁栏在夜里轻声安慰。

  沈亦轩见到秦晟,已是两天后的事了。

  一双云纹便靴,一身墨绿便服,墨发高束,只用了根平凡无奇的青玉簪草草固定。年轻的帝王步履匆匆,神色关切,眼下隐隐的青黑之色将沈亦轩所有的怨怼之语轻巧地堵在了口中。

  沈亦轩动了动唇,最终还是跪下行了个大礼。

  年轻的帝王忙动身搀扶。

  “不知陛下深夜召见罪臣,所谓何事?”

  年轻帝王的身体僵了僵。

  “子轩哥哥,朕只要你一句话。”年轻帝王顿了顿,“安王谋逆一事,究竟与哥哥有无关系?”

  沈亦轩退后长揖,低眉敛目道:“若臣言无关,陛下可信?”

  年轻帝王定定看着他:“朕信。”

  沈亦轩蓦地抬头。

  年轻帝王笑道:“哥哥且放宽心,待朕明日面见朝臣,便细查此事以证哥哥与此毫无牵连,”年轻帝王伸出手来,“现在,哥哥,晟儿接你离开。”

  沈亦轩眼眶一热,却只叹道:“陛下,这……与法不合。父——沈正之罪,累及三族,亦轩本在三族之列,理当收监在牢。此时离开,陛下亦会遭人诟病,言陛下偏私,枉顾法度;况家母与幼弟尚在牢中,亦轩又岂能独善其身?顾臣恳请陛下,让臣与家母幼弟同进退。”沈亦轩退后一步,再一长揖:“请陛下恩准。”

  “哥哥你……”未料到沈亦轩如此反应,年轻帝王竟难得有些语塞。

  “唉,罢了。”年轻帝王长叹一声,沉声到:“暗卫何在?”

  几条黑色人影倏地出现,俯首跪拜,神色恭顺。

  “请沈大人一家到莲碧轩做客。”

  “陛下,你……”话语间一条人影已近身,沈亦轩暗自抗争,却终究是一介书生,用尽全力的挣扎于训练有素的暗卫不过是蜉蝣撼树,几个飞跃后,已被带入了宫。

  “哥哥且安分些,”年轻帝王看着他,笑意盈盈,“这入了宫可是朕的地盘,哥哥想要朕在朕的地盘被宫人们看见朕私藏罪犯?”

  沈亦轩一僵,终还是妥协般地停止了挣扎。

  这一妥协的结果便是,青年帝王将沈亦轩母亲及幼弟一同捞出了天牢,暂且安置在宫内一处偏殿,拒绝给沈亦轩任何一个开口拒绝的机会,只像是有人追赶一般,迫不及待地许下了一个“等风声一停,定让母子三人远离盛京,好好生活”的诺言。

  那时的秦晟,眉目温柔,眸含星辰,仿佛能遥望到沈亦轩在远离他、远离盛京的某个小镇平淡地生活,就已经用尽了一生幸运与平生最大克制。

  那个时候沈亦轩不懂,秦晟在克制什么、慌张什么,以至于明明在说诉说着善意的许诺,眉目却凝结成了一个“川”字。

  他只当此事棘手,看着母亲幼弟感激叩首,却犹豫着、迟疑着,不敢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然而秦晟也没有在意他的答复。

  年轻帝王墨绿色的衣袍消失在了殿角,彼时的沈亦轩彼时的沈亦轩不知道,这样的一番允诺,已经耗尽了年轻帝王苦苦压抑下的最后一丝理智。

  在此之上,稍有偏差,那根脆弱的弦一触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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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大找我商量了一下,决定每周五和周日放文,她要当暝长长。喜欢的小可爱可以来看(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