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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的指数级增长还没有发展到极限，在人脑-正子脑联合实验室里正不断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放在三百年前，没人敢相信，一个少年用短短三年时间，让永生的边界得以被触摸，而在短短数月之间，让一个惊天的理论走进现实也同样是天方夜谭。
但集中最高的智慧，“永生”这个曾经虚无缥缈的巨人，正逐渐在迷雾中显现出其巍峨的身躯。
在正式请志愿者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迈向数字永生的人之前，还有很多准备工作。愿意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同时接受与机器人的合作还具备着相当的科学素养，这样的志愿者真是万里挑一。
谁也不想让这个珍贵的存在，轻易就死掉。
微空间力场激发装置正在搭建之中，从理论到应用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难点，但好在有杭景博士的远程指导。偶尔必要时，他不得不出现，这时候大家都会观察到，机器人就不会出现了，或许在某个单独的实验室里。
正子腔也在升级之中，在杭楚泽院长的指导和志愿者的配合下，试错-改进-试错-改进，不断循环完善，有了重大突破。
该模块的实验员，在利用机器人正子腔检视志愿者的大脑时，发现了颇为玄妙的事情。在这个志愿者的大脑中，竟然有着关于机器人PB04-1030和杭景博士的记忆。这位志愿者……竟然也曾是杭景博士的爱慕者之一。
事情一下子变得有趣了起来，这给意识分离与迁移模块的平淡生活带来了不少调剂。
但另他们不解的是，这位志愿者和机器人明明曾经颇有渊源，却在合作这几个月中，除了最开始打的招呼，没有再说过一个字。
但当事人（机器人）的沉默，并不能止住他们的遐想。智力超群也不意味着修养超群。
从机器人手掌心激发产生的透明荧光圆泡正笼罩着周蒙钰的头颅，05号研究员一边监控着周蒙钰的神经信号，一边瞄了一眼天赐，他承载正子腔的手是稳的，但整个载腔都有着轻微异常，肌肉的痉挛和颤抖时有发生。
“我没见过一个机器人能够持续处于崩坏状态这么久，你不会在打什么坏主意吧？”他提出了质疑。
另一位研究员瞄了一眼机器人正子脑检测仪，那里依旧平静，偶尔的波动也处于正常范围，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他嘲讽道：“机器人能打什么坏主意，还不是干预人脑这件事让它产生了自责。”
05号研究员坏笑了一下，“我看也也不定。说不定在回味以前和首席夫人上床的滋味。”他伸手拍了拍机器人的肩膀，“从这方面看，你可比这家伙幸运多了。首席的老婆你都睡过，这家伙连杭景的小手都没牵过呢！”
机器人依旧专注自己的工作，神色波澜不惊，只是他的眼角像平时一样时不时抽搐一下。
05号研究员的笑声不停，“你看到没有，他以前真是嫉妒死你了，杭景这脑抽的，选你也不选他，哈哈——”
戛然而止，然后恐惧爬上他的脸庞，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惊恐地望向门口——一个月没有来到此地的首席，竟然突然出现了！一时间汗如雨下。
贺庭大步踏进实验室内，没有看那小研究员一眼。感谢他的父母严守婚姻制度吧，让他能有一个不错的大脑，也要感谢他自己在工作上的不懈钻研，这才能让他在这个阶段还被“上帝计划”需要。
首席在屏幕前站定，沉默地察看着另一个人类的记忆。不知为何，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些古怪的感受，眼前的这个人……还有他学生时代的记忆，竟莫名如此碍眼。
他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却发现，他对这个周蒙钰并没有什么了解，更何况杭景与他也没有半点暧昧的过去。
但不管怎么说，过去这个人曾觊觎过他现在的妻子……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感到被冒犯。
他低下头，询问项目进展。
但那团阴影挥之不去，是感觉被冒犯么？他瞥了一眼陷入昏迷的周蒙钰，忽然产生了一股歆羡与嫉妒……嫉妒什么呢，嫉妒他可以与杭景一起在……
“首席？”
研究院试探地问了一声。贺庭立刻惊醒，他皱了皱眉——无论是杭景还在学校时，还是进入研究院后，杭景可都没有私会过这个人。大概是……错觉吧。
嫉妒一个濒死的人，也太荒谬了。
神色恢复平静。
“我看过上周的汇报了。诸位负责的模块可以说是整个计划最关键也最艰难的环节，处于中间位置就决定了你们不得不根据两端接口的变化而不断调整，无论是力场和正子腔的对接，还是机械脑与正子腔的对接，都是难点，本身正子腔的升级更是重中之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取得现在的成果在亚研院历史上都极为罕见。其中的艰难还有夜以继日的辛苦也可以想见。
“但我也知道，各位其实并不在意，认可这个计划，加入这个计划，都必然是抱着更宏大的理想。我们都有一个信念——在永恒的时间与生命面前，现在的辛苦渺小至极。”
首席平淡的声音说出了每个人的心声，“永恒”二字光是想想，血液就要沸腾起来了，连接下来的详细汇报，小组长的声音都洪亮了好几度。
“现在整套设备都初步搭建完成，机械脑得益于机研院之前的技术基础，与正子腔的对接基本成熟，但杭景博士目前对力场有新的发现。
“‘微空间力场’具有特异性，所以未来极有可能的方向是，对每一个永生者都定制一个独一无二的人造力场，这样才能确保力场与意识的完美融合，避免因为时间推移而出现的意识损伤。
“因此‘人造力场’依旧在迭代改良中，现在安装在PB04-1030正子腔之外的力场是3.0版本，既不够稳定，也不满足特异性要求，但预计再有两个月时间，便可以完成志愿者的定制力场，正式投入实验了！”
贺庭满意地点了点头。
离开之前，他先看了看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05号研究员，对方见未被发难早就松了口气，正兴奋地询问小组长一些技术细节。他转过身，又继续看向对面仪器之下的人类与机器人。
碍眼感再度出现，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徐徐吐出。
快了。
快了。
等一切准备妥当后，不知会有多少志愿者和机器人，前仆后继地要扑向“上帝计划”呢。
首席离开了，实验室的氛围恢复了轻松。
“凭你刚刚说的几句话就能被送上联邦法庭，亚研院和联邦同样神圣不可侵犯，意淫首席夫人，你是真不想活了。”
“多亏了首席大人宽宏大量。”
05号研究员嘴贱不改，嘿嘿笑道：“首席大人的宽宏大量不是有目共睹吗？带他未婚妻私奔的机器人都还没送去销毁呢！杭景也没受到任何惩罚，依旧成了光宗耀祖的首席夫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转眼又是深夜了，实验室里除了留下一人值班，其余都前往隔壁的休息室休息，在这紧迫关键的阶段，他们几乎不会离开这个受到严格警卫的楼层。
志愿者也去了隔壁自己的小公寓。机器人结束了自己一天的职责，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实验室墙角的壁凹之中。
但在两个小时之后，壁凹的帘幕动了，机器人从其中走了出来，他疾步走向志愿者的卧室，轻轻敲了敲门，“周先生，我听到您的呼救，是不舒服吗？”
三秒钟之后，门开了，周蒙钰冷声道：“我并没有呼救。”
尽管这么说，他还是侧身让机器人走进来。
机器人伸手在身前的空间横向拖出一道虚拟对话框：
“现在的正子腔已经做了改造，现在的您即使处于正子腔的作用之下，也能够保持意识的清醒，接受到外界的信息了。那么您一定听到了白天他们的讨论。”
周蒙钰目光一下子警惕，“你在说什么？”
他不明白天赐前半句的内涵，但无端感到了一股恐怖，他似乎……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东西，在很久很久以前。
“这里的监控严密，我的正子脑里有屏蔽方程式，请允许我通过正子腔与您对话。我需要……您的帮助。”
周蒙钰双手抱在胸前，在沙发上坐下，“我为什么要帮助你？”
他注意到了——
他把自己的大脑已经交给了这间实验室，以换取摆脱病体的自由。也许是以重获新生的方式，也许是以死在这里的方式。
他对此有过惶恐，但还是同意了一切后果。到目前为止，他的大脑还在正常运作，他还能够注意到这里种种的不正常迹象。
杭景不在。这是最大的不正常之一。他虽然是生物研究院的成员，但通常他都在很遥远的一家医院接受传统治疗，但上等人的医学已经停滞了太久，是在周院长的坚持下，研究院才开始开发新的治疗手段，在这些治疗方法的研发中，他既参与临床试验，又接受治疗，每到这时候，他会回到亚研院总部这里。
他在这里听说过杭景，但不多，即使他来了，他也从未敢以这副病容靠近。
他知道，杭景真的是天才，人人都佩服杭博士在亚研院的成绩——他早就知道了，杭景就是天才。
但天才，却没有出现在这么机密这么重要的项目里。
这是其一。
其二，是这个项目本身。向他介绍项目的人语焉不详，小心翼翼得像是害怕留下证据。他参与进来后，也从来没有允许离开过半步。抵达这里之前，他的叔叔曾经给过一些暗示。现在他也大约猜到了一些真相。
其三，就是在天赐。
机器人不正常。
和他记忆里不一样。
它的走路姿势有时候会有些跛，肌肉有时会抽搐，总之不是这里就是那里多多少少都会表现出一些异常。
他不是专家，但他也学过机器人的基本知识。
天赐……一直处于崩坏状态。一直都是。
在被他拒绝后，机器人的崩坏似乎更严重了一些，“如果您不帮助我……您不帮助我，那么我，只能，只能……”他似乎陷入了某种苦恼，甚至绝望之中，眉头深深皱起，却始终说不完后面的句子。
周蒙钰垂了垂眼眸，“……看你这样子，也是可怜。虽然杭景现在已经有了美满的婚姻，但肯定也不乐意见到你这样。算了。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他活动了一下脖子——这是他接受正子腔干预前的仪式动作。
天赐的崩坏缓解了一点，他低声道：“谢谢。”然后靠近一步，伸出手来。
很快，周蒙钰的脑袋笼罩在了正子腔的光芒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