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答应了,甄天就觉得,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
第一个没跑的是沈家两个。
因为那件象腿瓶先是涉案走私文物,再因为实名举报被调查组调查是否牵扯到暗箱操作,又被自觉洗白无望的赵挺伟反手一个污点证人,指控收受贿赂……
看着欲言又止的律师,沈成民冷笑:“那照你说的,我就等着把牢底坐穿?”
律师叹气,束手无策地摊手:“沈局长,我已经尽力帮你争取了!可目前所有证据都在那摆着,总不能装看不到啊!”
沈成民的脸阴沉的要滴水,张嘴就想骂他废物,可一想沈家已经不管他了,只有这个只认钱的律师愿意出面,只好强挤出一抹笑。
“总不会一点儿漏洞都没有吧?你看怎么能再操作一下,起码把缓刑谈下来!”
“也不是一点儿办法没有,只是——”律师的声音很低,朝他使了下眼色,“得您同意才行。”
沈成民急切探身:“都这会儿了,我还有什么不能同意的!”
可当听完律师的法子后,却一时卡住了嗓子。
这位据说什么擅长文物纠纷案的律师说,他得找个人分担一下罪责。
找谁?
律师说:“我只是建议,决定是您的。”
还能找谁?
沈成民眼睛通红,好像要落泪。张了几次嘴都咽了回去,最后把头深深地埋到了双手下。
“能保证胜诉吗?”
律师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嘲讽一笑,又很快恢复专业性。
直白表示保证不了,毕竟沈小姐那边的口供从头到尾都写的是“听父亲的指示”。
她的情节轻微,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直接无罪,毕竟她只是想用文物卖了填账,没有造成事实行为。
但这种情节上的量刑,只要沈成民愿意,完全可以反倒回去,把“听指示”证实成“任性要求”。
沈成民抬起头,表情复杂。
怎么都想不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明明什么都安排好了,只要借着唯真把比赛结果操控好,就能不显山露水地把这边的古董市场给握到手里。到时候即使不能把沈磬那小子踩下去,也能落个平起平坐,不让人小看他!
可千算万算,也防不住身边都是一群蠢货!
而那个侄子什么都不做就有楼家那小子保驾护航。
他只是想借机挫挫那小子的锐气,就招来了甄天……
想到所有的不顺都是从公安大楼的那个下午开始的,沈成民忍不住再次回想,自然就想到了甄天句冷冰冰的“是我”。
他猛地醒神,意识到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真正原因,咬牙。
“就按这个法子操作!”
律师带着一份协议走出拘留所的时候,楼珩熙知道了沈家父女的事。
听说涉及到大额资金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把他和沈媚的聊天记录都删了。
可看到空荡荡的界面,又意识到这么做根本无济于事。
因为按照沈媚的狠毒,绝不会放过他。
不管那笔钱是不是她嘴里的“嫁妆”,那都是沈成民给的,只要沈媚咬定他也参与了所谓的倒卖和走私,他说不定就得跟着去牢里转一圈!
心中还有机会拿捏沈媚的想法彻底被打碎,楼珩熙这会儿真的害怕了。
而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把那笔钱补上!
只要能证明他是不知情,就能脱身。
可那是八百万……
想到楼长青被叫回公司紧急开会时看他的眼神,楼珩熙知道这次根本不可能靠得住这个被他叫了一辈子的爸爸。
他把楼珩谦的病捅了出去,让楼氏的股价几乎降到了冰点。
就算因为那个甄天的横插一脚让事情有了变化,但那些病历和照片是实打实的。
网上那些看热闹的可以被左右,可现实里的这些人只会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而当年楼老爷子的遗嘱算是公开的,几乎所有关注楼氏的人都知道,楼珩谦传出这样的病,对公司的发展有着什么影响。
起初楼珩熙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在徐林找上他要合作,配合对付楼珩谦的时候一口答应。他不管徐林是什么目的,也不在乎。只要有那些证据,他就有信心把楼氏那些支持者彻底洗牌。
可结果呢?
楼珩熙切齿的恨。
好像上天把所有的好运都给了楼珩谦!即使他无力阻止,任凭那些舆论发酵,也会有人站出来为他洗清,把伤害降到最低!
可他不仅直接出局,现在还要面临被沈媚拖下水的风险……
楼珩熙头疼欲裂,忍不住踢翻了眼前的桌子。
上面的摆设纷纷飞散,碎裂的巨响让厨房的保姆连忙跑了出来。看到如同困兽的楼珩熙时,又连忙想缩回去。
却被二楼的林佑梅叫住,妆容精致的女人脸上全是冷嘲热讽。
“吴妈,不是让你帮‘小楼总’收拾行李?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少爷都急了?”
楼珩熙眼神阴狠,看着林佑梅一步步走下来,跟没看见他似的交代保姆。
“别人耍一下狠就怕了?记得按楼总说的,检查一下,别把不该带的东西顺走!还有地上那些,算算多少钱,让弄坏的人结清了再走!”
说完,拿起沙发上的手包,就往外走。
“要说狠,我哪有你狠!”
楼珩熙夸张地笑了,对着林佑梅嘴角浓妆都遮不住的破裂,毫不掩饰恶意地假装唏嘘。
“对自己的儿子也能下得去手!你和楼长青还真是天生一对!”
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声音更大。
“不对,你们可不算,天生一对的人可不会离婚!这个名头应该说我那个大哥才对!看看,你怎么折腾,把儿子都逼成精神病了,人家还是要跟男的搞一起!这才是拆不散呢!”
离婚是楼长青说的。
听了楼珩熙添油加醋地“坦白”林佑梅当年做了什么设计,那些有关楼琪雅的找回,楼珩谦的反叛,甚至于他难以启齿的对儿子的惧怕,都仿佛有了出口,楼长青气急败坏地打了林佑梅一巴掌……
就像林佑梅知道怎么对付他,楼珩熙当然也清楚说什么会让这个女人装不下去。
可惜,此刻再听到这些话,林佑梅竟然出其平静。
“就算楼长青跟我离婚,以为你那个贱人妈能活过来当楼夫人?”
楼珩熙不笑了,冲过去就要抬手打人。
“不许你提我妈!”
保姆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拦着。
林佑梅几步跑到门口,对着他轻蔑一笑:“当年你讨好我,口口声声不要她,要留在楼家享福的时候,可没说不许我提!”
被压住了痛脚,楼珩熙双眼赤红,一言不发地一把推开保姆,就要朝林佑梅追过去。
见势不对,林佑梅连声叫救命,整个别墅区都热闹起来,不同方位的邻居都出来了,有人直接报了警。
章程到的时候,看到楼珩熙被警察摁在地上。
妹妹冷笑着站在一旁死死看着他挣扎和叫骂。
他不禁皱眉。
“发生什么事了?”
林佑梅回头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视线带着股说不清的感觉。
“你来干什么?”
章程被收养的时候林佑梅已经懂事了,从来对他都是不冷不热,还一度把他当作跟她抢财产的对手。尤其是嫁到楼家后,除了当年为了复婚跟他态度和缓些,其余时候都是这种把他当外人的架势。
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意外林佑梅的反感,况且他会过来,也只是心疼孩子,来讨个说法,不是来跟她兄妹情深的。
可就算再不顾忌,现在这个场面也不是谈话的时候。
章程对楼珩熙的感官不好,听到他满嘴脏言秽语,压根没管的心思。直等到警察把人带走,周围散了,他才严肃地问林佑梅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林佑梅好像终于被激怒似的。
“为什么来问我!”
质问一句接着一句,声音越来越大。
“你应该去问你外甥!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喜欢男人!为什么怎么治都改不了那个见不得人的毛病!为什么要丢我的脸!非要跟我作对!让楼长青怨我,跟我离婚,他就高兴了是吧?!”
面对她的歇斯底里,章程年过半百的脸上表情却越来越平静,每个纹路竟然透着些释然。
“当年你舍了章家要跟楼长青的时候,爸爸可从没问过你。”
“没什么需要问的,自家的孩子,只要他开心,我们就只有跟着高兴的份儿!”
林佑梅语带戾气:“他是我的儿子!”
见她丝毫不变的执拗,章程叹气:“爸说了,以后你的事,不要再去他面前提。”
说完,抬脚就上了车,消失在林佑梅愈加疯狂视线里。
被事情发展吓得手足无措的保姆怯怯地不敢上前,她刚才听到了,夫人要以故意伤害告二少爷。
再怎么说也是楼总的儿子……
就在她踌躇着要不要给楼长青通风报信的时候,隐约听到林佑梅冷幽幽的声音。
保姆一个激灵,连忙应声重复。
“您要什么?”
林佑梅好像没发现她的紧张,把身上沾了些灰的衣服脱了,带着奇怪的笑意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有些发黄的纸。
“把小姐没带走的那件外套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