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斯齐先一步迈进。
对着甄天使眼色，压根没注意到应该火葬场的两人过近的距离和明显不正常的唇色。
转头朝身后的人客气推让：“你看！真不用！”
有人错身跟进来，身上穿着件白色西装。
还没亲够就被推开的楼珩谦扫了下身边人款式相似的黑色伴郎服，眼微眯地看着从进门就直勾勾盯着甄天的梁靳。
董斯齐已经挤到脸色不太好的甄天身边，小声吐槽：“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这时候跑过来。”
甄天也不知道。
也实在想不通梁靳为什么还会出现他面前。
忽然一怔，皱了眉，这人不会是为了报复他所以来捣乱的吧？
梁靳忍不住苦笑。
那天甄天告诉他那笔钱是给李思泉的。
他才猛然意识到，那些“资助”前前后后加起来正好是当年李叔买那件古董的钱。
怎么也想不到追问的结果是这样，梁靳花了好久才回神。紧接着就传出来甄天是位制瓷大家的消息，心情更复杂。
因为他发现，即使真相这么不堪，可甄天越优秀，他就越喜欢。好像这能证明他们是一样的人！这个认识让他喜欢到几乎可以不管不顾……
但此刻心中一直鼓动的热情和欣喜被那近乎敌对的目光浇得一干二净，他下意识重复之前的借口。
“听老张说路组长没找到第二个伴郎。”
老张是主持婚礼的司仪，也是梁靳以前的一个客户，路晓萍想找伴郎的事就是从他那知道的。老张不清楚内情，刚才打电话问他怎么还没来。
就好像有了梯子，他没多犹豫就顺势跑了过来。
董斯齐客气：“让梁总操心了。”
心想什么没找到，是找到也没用！
原本是要租的，价格都谈好了，到时候当主力，挡着点甄天。可网上的事儿出来后，路晓萍就把人暂时待定了。董斯齐知道她觉得到时候甄天会带着楼珩谦过来。
虽然有些别扭，他也没反对把另一个伴郎的位置空着。
可没想到甄天竟然一个人来了！
董斯齐瞬间给好友加了八十集求而不得，付出没回报的苦水大戏，简直恨铁不成钢！
好在有人不是良心尽泯。
现在想想，就他了解的楼教授，能没被邀请也跟过来，也算有心吧。
瞄了眼被他挤到后面站着的楼珩谦，董斯齐有些抱歉地低声商量。
“你先忍忍，暂时给他点儿好脸。”又严厉嘱咐，“不能太多！事儿完了立马就散！”
越来越觉得梁靳可疑，甄天想回头看楼珩谦。可听了董斯齐有些软化的态度，又生生忍住，仿佛不情不愿地点头。
“行吧。”
被人当面设计做完工具人立马踹开，楼珩谦却一丝不爽都生不起来。对着连甄天那十八级演技都能忽悠住的董斯齐，他嘴角一勾。
“之前还担心你想不透，没想到手脚挺快。”
董斯齐自认这辈子最自豪的，就是快狠准地把老婆直接拿下，这可是能跟子孙面前炫耀的！
呲牙笑着谦虚：“一般，一般！”
然后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曾经被“指点迷津”。
这事儿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他对这位曾经的“人生导师”态度多少有些过河拆桥的嫌疑。
楼珩谦就像没注意他的不自然，温和地继续像位良师益友似的调侃：“这么好的姑娘，别以为娶进门了就高枕无忧了。”
觉得楼珩谦的语气有些奇怪，甄天飞快朝后看了眼。
董斯齐却精神一振，凑过去要说话。
面对他们一点儿都不避讳的私聊，梁靳慢慢把目光放向站在甄天身后。
他知道楼珩谦。
之所以能找到甄天，就是在网上看到了甄天维护这位据说“不务正业”教授的照片。
但梁靳对网上那些猜测两人关系的言论并不相信。
他只信事实。
事实就是甄天给他留下了那些念想。
所以就算路晓萍委婉告诉他甄天有人了，他也不准备放弃。自信不管比什么，他都不会差，当然有争取的机会。
可现在，梁靳注意到了甄天时不时想看向身后的小动作，心里一阵不舒服。
楼珩谦压根没回应放在他身上的忌惮视线，听董斯齐跟遇到知己似地问他是不是也看出来姓梁的目的不纯。
不管目的是谁，不纯是肯定的。
所以他丝毫不心虚地微微一笑，拍了拍董斯齐的肩膀。
甄天眼睁睁看着得到支持的好友直接误会到底，化身危机感十足的新郎，火力完全转移地上去跟梁靳交涉。
“……”
不动神色地往后蹭了蹭，几乎靠到了身后人的怀里。
“干嘛误导他？”
“不是来抢新娘的？”楼珩谦回得漫不经心，“我看他穿得那么正式，以为要来反对谁在一起呢。”
“……”
这才发现梁靳身上眼熟的衣服，甄天若无其事地表示赞同。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楼珩谦好笑得摁住默默往前缩的人，捏了下手下线条流畅的颈侧：“你说，不是冲着新娘，那是冲谁？”
甄天无辜眨眼：“我怎……”
装不熟的招数这次不仅没人配合，还被直接打断。
“甄天！”
梁靳脸色不太好看地看着几乎抱在一起的两人。
他的声音又陡又绷，甚至算得上严厉，和之前的文雅开朗相差很大。注意到休息室不远处的工作人员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又勉强笑了笑。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不能。”甄天的冷淡一如既往：“需要说的话我已经说了。”
梁靳却坚持要跟他说话的样子，急切下径直就要朝甄天走过去。
楼珩谦眼底一厉，面无表情地看得梁靳硬生生顿住，停在七八步的距离。
董斯齐还有些状况外，但直觉不太对，纳闷怎么成了他们三个人的对峙？
刚要上前把主人公的责任担起来，就见梁靳竟然笑了起来。
笑容没了以往的大方阳光，带着些激动和让人搞不懂的决然。满眼专注的盯着甄天的半边身子。
“上次回去后我想了很久，也征求了妹妹的意见！”
他的语调压得很低，好像怕别人听到，速度却很快，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句句带着莫名的笃定与大义凛然。
“我们原谅你了！”
“我也还是喜欢你！要和你在一起！”
正组织语言赶人的董斯齐：？？？
迷茫地下意识看向甄天，想让人给他做个阅读理解。
却根本看不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高大的楼珩谦背对着他们把甄天整个挡住，就像把人困进了只有彼此的空间，不能被任何人窥伺打扰。
而甄天只能感觉到身前的人。
他还没回神就被楼珩谦转身圈住，好像有了层格挡，压根没听清外面的人说了什么。
只知道自己满心无语无奈：他才把人哄好！刚才还亲他了！
现在想开口，却无从说起。
甄天只好顺着那挺直的鼻梁看到轮廓分明的下巴，再重新向上。
回到张合的薄唇。
下意识仰头：“什么？”
“我说。”楼珩谦抹了下他眉间的郁闷，笑着重复，“控制一下眼神，现在亲你，人设就崩了。”
“哦。”
楼珩谦意外，听了调侃，胆大却害羞的人这次却连藏不住情绪的耳尖都没红一下。
甄天仰看如刀削剑修般的眉眼，思绪却有些散。
网络上第一次铺天盖地追捧楼珩谦的时候，T大刚结束开学典礼。
他趴在教室后排昏昏欲睡，听到楼珩谦的名字惊醒。
调了一夜釉，清醒跟混沌分不太清，听周围同学们的说考古界的冉冉之星长得多么温和端方，笑得压在额头下的手臂生疼。
当时他心想，人家的五官轮廓明明那么凌厉。不笑的时候最明显，疏离会从眼角眉梢露出来。
不过甄天印象中，倒很少看到楼珩谦的冷漠。
哪怕应该生他气，说不再管他，甚至他以为自己的爱慕暴露不被接受的时候，对方冷厉的眉眼里顶多用无奈藏着温柔。
一直是这样。
隔了八年，原来还是一样。
看甄天有些愣神，楼珩谦以为他没听清，侧身比了一下身后：“董同学还在。”
不仅董斯齐在，等着回复的梁靳也在。
认为楼珩谦的一系列动作就是在阻止甄天回应他，梁靳被光环养出来的傲气生出一阵激荡。
“甄天，我陪你赎——”
“滚。”
楼珩谦一个侧身打断他，眼神没什么波澜，很冷。
梁靳被冻得滞了一下，继而怒气上涌，想到只有他知道甄天多痛苦，多需要有人理解……
不甘地上前几步低声反击：“你连我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甄天他——”
甄天他怎么了。
听不见。
楼珩谦真听不见。
激动的梁靳像被卡住了脖子，喋喋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仿佛被踢出群聊的董斯齐脑子已经成浆糊，只能做到嘴随心动，真诚发问：“你干嘛捂人家耳朵？”
仍然举着胳膊，甄天松了松手掌，却没完全放开，神色防备地看着梁靳，随口回他。
“少管我。”
董斯齐：“……”
没了之前的冷淡与不耐，甄天甚至有些礼貌。
“不好意思。”
也提醒对方讲究点儿基本的礼貌。
“我的事，我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