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陶手里拿着冰糖草莓,已经快要化了都没动一口。
纪游实在看不下去,问:“你不吃吗?”
“不吃。”简陶摇头,“我只是帮珩宝拿着,他很喜欢吃草莓,留着等会给他在路上吃。”
“你对他也真挺好的。”纪游感叹道,“你们很像家人。”
“是啊……你别看珩宝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其实他受了很多委屈,当初要不是老管家没钱看病,他也不会和那个周扒皮公司签合约。”
“没钱?”纪游大惊失色,“他不是江平川的儿子吗?”
“什么玩意儿江平川……他不是被拐卖去北美被迫下海的纯情少男吗?”简陶眯着眼,“珩宝只是看起来娇气了点,其实很有担当的。”
“再苦再累我都没看他哭过,为数不多的好A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被打开。
江珩红着眼睛,恶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
“?”简陶差点吓得跌倒在地上,他三两步踉跄过去扶着江珩,“珩宝?你哭了啊?!我大话才刚放出去……”
纪游也大惊失色。
江珩眼尾的泪珠还在断线似的掉,他抬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冒出来的血还是被两人看见了。
“走吧,回去再说。”
江珩声音弱得像片即将凋零的落叶,眼神里哀求着,简陶哑然收声,只给他裹好外套就朝电梯间走去。
电梯合拢之前,江珩看见追出来的陆夏时。
他一身衣物依旧整齐,整个人看起来却异常凌乱。
只是匆匆一眼,江珩拉拢身上的运动外套,别过头把脸埋进臂弯里。
两人才刚到地下停车场,拉开门里面挤满了跟踪前来的娱记,江珩慌张片刻,连忙拉起衣领试图遮住被咬得赫人的伤口,却还是慢了一步。
聚光灯几乎抵着江珩的脸拍,闪得他睁不开眼。
还没从刚才的混乱中回神,就被嘈杂和拥挤冲昏头脑。
“江先生您好!!请问您脖子上是受伤了吗!请您回应一下!”
“请问是牙印吗?!江先生请您正面回应!”
“您今天正式和陆氏签订合约了吗!请问接下来的工作中心会放在国内吗?”
反正也躲不掉了……
他脸上的刚哭过的痕迹昭然若揭,这下再怎么躲都没用了。
江珩索性露出脸来,任由他们拍,一言不发地挤出人群坐进后座。
倏然进入安静的空间,江珩蜷缩在后座上,拉起衣物盖住整个脑袋,车窗不断被敲打着,他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简陶终于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沈和枫名下的资产,得知江珩和家里彻底决裂后,沈和枫又是担心他吃不饱穿不暖,又是担心他没地方住。
连忙给他弄了套精装的小别墅。
在城区绕了大半天,狗仔甩得差不多了,简陶才开回别墅。
回到家里时,江珩脖子上的牙印已经止住血了,斑驳的血块黏着他的发丝粘在伤口上。
简陶小心翼翼地拿棉签沾湿酒精,润湿已经干涸的伤口。
“嘶……疼。”江珩略微蹙眉,怀里揣着个抱枕泫然欲泪的样子。
“忍着。”简陶眉头皱成一块儿,“你们两个在办公室到底干什么了?给你咬成这样,就算生气他也不能这样吧?!况且……”
他手里的棉签一顿,凑近江珩的脸。
“珩宝,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珩垂下眼帘,别扭道:“前男友。”
“……”
简陶唇角抽搐了下,扶着额头讪讪开口:“珩宝,我对不起你,我准备自杀谢罪,在此之前我先给你把伤口包扎好吧。”
江珩推开他的脸,面无表情地哼笑一声:“就是你说的吧?我说他和我是炮友。”
“嗯……”简陶对着手指,“主要你之前的形容,给了我太多误解你懂吧?你说他干过你几次,谁他妈这么介绍前男友?!”
“哦。”江珩翻身缩进沙发里,又继续陷入委屈。
他这副样子,倒真像个娇气又难哄的金丝雀。
简陶仰头长叹一声,试图把人哄出来:“珩宝,不委屈了好不好?”
“不要。”江珩声音闷闷的,发丝散作一团,“我本来还给他也买了一串草莓的,结果他咬我,还咬出血了。”
“乖哦,珩宝。”简陶生涩地摸他脑袋,像在安抚一只猫咪。
但这猫咪的体型比他还要高些,他完全没办法把人搂在怀里,只能勉为其难地揉揉凝结了血块的发丝。
“你还喜欢他吧。”简陶垂眸看他一眼,“珩宝,你可太傲娇了,喜欢得主动说出来的。”
“……”
江珩换了个方向埋,纤瘦的手臂挡在胸前,撑着身子小幅度地随着呼吸起伏。
“本来想说的。”江珩声音闷在喉腔里,“但我现在生气了,不说。”
“支持,他得来哄你,咱们珩宝不是那种很廉价的alpha。”简陶随便两句话就把战火引到陆夏时身上,“那咱们先眯会好不好?”
“不想眯。”江珩哭完眼睛容易肿,红彤彤地望着简陶。
两人话音刚完,江珩的手机就响了。
他在口袋里摸了两下。
是一串熟悉的陌生号码。
江珩哽着嗓子,接通后小声开口:“喂……”
那头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带着呼啸的风声:“珩宝宝。”
“……”江珩一听见他声音,刚收住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涌,整个人像化成水似的软,说出来的话倒格外硬,“陆总,干什么?”
黑色布加迪一闪而过,如同一道光疾驰过桥面。
陆夏时沉吟片刻,声音放得更低:“珩宝宝,我马上到你家楼下了,可以出来见我一面吗?”
“不可以。”
江珩缩进沙发里,一双光洁的脚丫露在外面,柔和的灯光撒在他身上杏白色的衣物上,看起来更像只绒毛猫咪。
门外猝然一声急刹,暴亮的灯照进庭院里。
电话还没挂,江珩听着里面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给你三秒,出来。”
“现在你家外面全是狗仔,我数三声,你要是不出来我就下车进来,你要是想让明天的头条上挂满我俩的花边新闻,就继续在里面缩着。”
“三。”
江珩眼眶一红。
“二。”
“一。”
三声数完,陆夏时没听见任何回应,除了小声的啜泣。
一声声像化成了实物,猫爪子在挠着他的心房。
他无可奈何地仰头,狠揉了几下自己的太阳穴,语气几乎是无力:“服了你了,猫咪。”
江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一股劲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似的。
他捧着手机,缩在沙发里:“你…你要下车就下吧……我混不下去呜呜呜,我就回北美。”
陆夏时听完他的威胁,眉心抽搐着,没忍住说:“北美是我老家,不是你老家。”
又过了片刻,一阵嘤咛传出听筒。
“我恨死你了陆夏时……”
陆夏时忽然觉得浑身的脾气都倏然泄了气,像是在烈日中被浇灌了冰水,只觉得电话那头的人可爱。
虽然他一直都觉得可爱。
“我喜欢死你了。”陆夏时软着语气哄他,“出来,猫咪。”
“我……呜恨死你了。”江珩又念了一遍。
陆夏时听着电话里的人缓慢地起身,穿上了拖鞋,然后出现在面前亮堂堂的小别墅外。
他穿得单薄,身上裹着下午穿的那件外套,眼神里满是怨怼,还有些没散去的水雾气。
陆夏时拉开车门,转头给了草丛里蹲点的狗仔一个深意莫测的眼神,慢悠悠地走向别墅玄关。
他一下扛起江珩,转身塞进了副驾驶里。
陡然进了个昏暗的空间里,江珩缩在副驾上,他抬眼瞥了旁边随意散漫的人,犟性子似的抿着嘴。
“听说今天给我带了草莓?”陆夏时问。
江珩垂下眼帘,闷闷道:“不是给你带的。”
“哦。”陆夏时唇角勾起个弧度,俯身探近他面前,“那听说你恨死我了,怎么恨的,说来听听。”
“……”江珩憋着一肚子火,翻了个白眼狠瞪着他,“不和你说话。”
“好的。”
陆夏时点了下头,抬手掰他的下巴,凑近亲了一下:“那就和我亲嘴。”
“亲……唔亲你妈!”江珩抬脚就要踹他,被人一下搂着腰抱到了身上。
视野倏然高了几十公分,江珩下意识地收拢手指抓着陆夏时手臂。
他慌乱地挣扎两下,嗔怒道:“你现在怎么像个流氓一样啊!陆夏时。”
身下的人笑意渐浓,他慢悠悠地摸着江珩的脸,有些亲昵又有怀念:“现在会好好说话了?猫咪。”
“……”
两人的视线在黯淡的车载灯光里交汇。
江珩别扭地垂下眼,抬手抹掉嘴角沾上陆夏时的口水:“……你要说什么?不会来我家门口就是为了耍流氓的吧?”
“想你。”陆夏时下巴慢悠悠地搁在江珩肩头,深嗅了下他身上的味道,“对不起,白天不应该咬你,猫咪。”
“我做事不过脑子,让你疼了,是我的错。”
他很轻地搂着江珩的后脖颈,在缠绕的纱布上珍重地亲吻了一下。
“可不可以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