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之间停顿大约有几十秒,舞台上昏黑一片,连四周的光都暗了下来。
科学家说,人的感官是相通又保持平衡的,比如被剥夺了视觉后,听觉和感觉就会更灵敏。
江珩望着舞台,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扑通。
扑通。
很急促的悸动,是属于少年久违的鲜活。
他仰着头,视线落到舞台中央。
直到周围的光骤然亮起,刺眼的白茫带起浑身的血液沸腾,他看见了台上带着笑意的陆夏时。
他的每一根发丝都像在发光,没看到意想中的吉他,只见他左手攥着个话筒。
“他不是弹吉他?”江珩疑惑地问。
“是啊。”喻池同样一头雾水,然后转过头一看,吉他正安安稳稳地躺在班级座位里。
“他应该是临时改节目了。”舒绵笑了笑,“别担心,前两天看过他实力了,超强的。”
话音刚落,大屏亮起。
一段熟悉的节拍响起,喻池边抖腿边眯着眼:“这歌叫什么来着?worth it?”
鼓点重音愈发急促,像落在江珩的心尖上,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萨克斯短而急促的响声带起点撩人的意味,前奏足够长,钓得满场人目光都落在陆夏时身上。
“give it to me i' m worth it.”
歌词第一句刚出,整个操场就是惊人的尖叫。
江珩想过他的口音会很标准,毕竟是混血,但他的声线唱英文歌却足够出乎人意料,低低的融合着鼓点声,词末端的尾音黏着情欲,瞬间就勾得周围omega脸红心跳。
整场的气氛都被他带得高涨,直到歌曲副歌时,陆夏时一手举起话筒,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放在唇前。
他眯着眼,腰部发力跟着节奏扭动,紧身破洞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的腿,随着节拍和爆闪的顶光将尖叫声推至高潮。
“baby i 'm worth it.”
他带着喘息声,青筋暴起的手指勾着衣摆,从腰腹撩到胸前,线条分明的腹肌赫然入目。
“我操……”喻池整张脸爆红,“他妈不愧是混血,真的顶。”
江珩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明明隔得很远,他却总觉得能嗅到那股强势十足的白玫瑰。
他忍着浑身不知名的悸动,偏过头试图不看舞台上那个晃荡得跟水蛇似的人。
“没想到啊……”舒绵一脸深沉。
“什么?”江珩低声问。
“他长得人畜无害,一来就整这么大。”
江珩转过头,虽然气氛确实热辣了点,但也不至于到那种程度吧?
“是吗?感觉还可以。”江珩说。
舒绵一脸深意,开口问:“校霸,你是不是没认真听歌词?”
“?”
“他刚刚那句歌词的就很有意思。”
江珩好奇地抬眸,视线刚好落在陆夏时两腿中央的凸起,他问:“什么意思?”
“宝贝,我值得你来一发。”
江珩:“……”
.
陆夏时退场时,台下的尖叫声经久不息,几乎持续到下个节目开始过半,omega们都还在兴奋。
喻池在江珩耳根子边上念叨了十多遍陆夏时,烦得江珩头疼。
“真的太帅了……我要问问他有没有单身混血哥们儿。”
江珩挑起半边眉,一边玩保卫萝卜:“为什么不直接考虑陆夏时?”
“?”喻池脸上表情难以言喻,“他确实很帅,但……也真的太蠢了,我有点蠢物恐惧症。”
江珩低笑了声,语气愉悦道:“你很有眼光啊。”
“承让承让。”
说罢,喻池对江珩做了个抱拳的动作。
陆夏时老远就看见江珩和喻池,小跑着到两人面前。
他脖侧和锁骨间都有明显的汗迹,妆面也花得差不多了,露出原本英气的长相。
“珩哥。”陆夏时单膝杵着地,撑着身子蹲在江珩面前。
江珩今晚心情确实不错,好整以暇地抬起眸子,清透的眼给了陆夏时一个带点温度的眼神。
陆夏时抿唇笑了笑:“我表现得怎么样?”
“还可以。”
“那就好。”陆夏时想了想,“今晚你很高兴,我想让你更高兴,所以就临时改了个节目。”
“……”
这话落进正常理解能力的人耳朵里,都是一番诡异的味道。
喻池五官皱在一起,半晌才开口:“你在上面骚成那样,为什么咱们珩妃要高兴?”
江珩也是一阵沉默。
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要先骂“高兴”还是“珩妃”。
“不是!就是……今晚珩哥很开心!我想让珩哥的开心里也有我。”陆夏时一紧张,就开始满嘴胡话,“总之就是,想要珩哥因为我高兴……”
江珩听得额角发抽:“可以了,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喻池也一副看笑话的神色:“小时啊,哥给你转五十块钱,你去买本书学习一下语言艺术,多的也不用补了,再去买俩鸡蛋补补脑子。”
“哼。”
陆夏时闷声不愿意再开口。
不知不觉夜晚已经过半,响彻上空的音乐声也逐渐消弭,操场上的班级陆陆续续开始收拾垃圾,热闹进入尾声。
凌晨的风凉丝丝的,带着些混杂的信息素味。
江珩略微蹙眉,抬眸就对上陆夏时的眼睛。
“不舒服吗?”陆夏时问。
“没。”江珩两手揣在衣兜里,收拢衣领,将大半张脸缩进卫衣帽子里,“难闻。”
陆夏时一哂,转头朝喻池喊:“喻池!我先溜了!辛苦你啦!”
说完,他一把拽住江珩的手腕就往球场外跑。
身后喻池的骂声经久不息,招来许多目光落在奔跑的两人身上。
江珩有些庆幸。
还好他戴了帽子,不然明天他俩就要以奇怪的标题出现在论坛上。
跑了很久,周围几乎已经没什么人,陆夏时才停下来。
江珩收回手,那处被攥了很久的地方有些隐隐发烫。
“珩哥,饿吗?”陆夏时转过头。
江珩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他摇了摇头:“不怎么饿,你……饿了?”
“是啊。”陆夏时笑得单纯,“刚刚跳了那么久,确实有点消耗体力。”
“……”
江珩无奈地望了眼栅栏外,现在凌晨三点,除了宵夜店几乎没什么铺子开门,而且一中周围算是宵夜沙漠,方圆几里没有一家烧烤店。
他想了想,问:“你回家要收拾东西吗?”
陆夏时摇头。
“那行。”江珩调转方向,朝学校后墙走,“陈叔那儿是包夜制,应该还能弄点吃的。”
.
熟悉的黑网吧里。
江珩戴着耳机,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
金克斯正游走在龙坑边缘,试探性地朝外扩视野,过了半秒,一个技能打在他血条上,瞬间将状态压到一半。
“啧。”江珩烦躁地皱眉,嘴里含着棒棒糖模糊不清,“这辅助跟他妈人机一样,眼也不插视野也不占。”
旁边的陆夏时正埋头吸溜粉条,闻声抬眸看了看江珩的屏幕。
没看懂。
遂继续吃。
直到他把碗里的汤都喝完,江珩也刚好结束一把游戏。
他眼神慵懒,靠着身后的电竞椅,手指间夹着根香烟迟迟没点燃。
“吃饱了?”江珩问。
陆夏时点点头。
“现在四点半。”江珩抬手看了眼机械表,“你回家是司机接吗?还是自己回去。”
陆夏时想了想,说:“我忘记告诉我妈放假的事儿了,应该是自己回。”
江珩暗叹。
现在这个点地铁公交车都没开,看来还要和这傻白甜再待几个小时。
他打了个哈欠,将身上的卫衣帽子拉得盖过眼眸,声音里满是倦意:“那我睡会儿,你等会自己回家吧。”
陆夏时点点头,看着他蜷缩到椅子上。
四周很安静,只有两人身后几个座位传出的键盘声,密密麻麻的,却不吵人。
江珩很快就睡熟了,他睡相一直还不错,陆夏时很早就发现了。
每次睡着,眼尾的胎记就会露出来,整个人没了那股犟气,显得柔和了很多。
他弓着腰,宽大的卫衣和前胸形成个不小的空隙,陆夏时随便一瞥,眼神落到他的锁骨下方。
那处有一连串的疤。
从前的没有注意到过。
形状崎岖怪异,不像是摔出来的,有环状的像是齿轮,凿刻进一个恐怖的深度,还有陨石坑似的瘢痕。
陆夏时突然想起喻池说过。
江珩一年四季都是长袖,从来不穿能露出太多肌肤的衣服。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漫无边际地想了很久,直达天边开始发白,外面的亮光透过网吧墙壁上的小窗,投到地板打出一片方形的光。
江珩睡了很久。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旁边的人已经走了,他身上还多了一条毯子。
“……”他慢慢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陈叔熟稔地摸了把他的脑袋,语气祥和:“听说放月假了?”
“嗯……”江珩语气带着浓重的鼻音,他脸颊睡得发红,“陈叔,好饿。”
“在给你煮了,今天吃排骨面,好不好?”身后的男人一边扫地,脸上笑意挥之不去。
“好。”
电脑主机进入待机黑屏,江珩挪动了下鼠标,屏幕才再次亮起。
主页不是他睡前的游戏界面,而是一个备忘录。
【hen哥!我回家啦!等我回去给你看小狗,还有,你要好好吃饭休息,开学见!】
“……”
打字都打不明白……
江珩一脸嫌弃地反复读了很多遍,才叉掉页面重新打开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