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环视了四周,眼神落在喻池手边的板凳上。
喻池愣了一秒,脑子飞速转动,拎着板凳恭敬地递给江珩:“您请。”
“……”
江珩沉默片刻,接过凳子:“谢谢。”
后排几个玩着纸牌的同学都瞬间哑声,纸牌散落一地,瞪大眼睛盯着江珩,生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江珩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眯着眼转头,几人又瞬间埋下,藏住好奇的眼神。
“怎么了?珩哥。”陆夏时看他一脸不悦地坐下,仿佛板凳上有刺。
“没,后悔了,该在寝室睡觉的。”江珩冷着脸。
“来都来了,留下吧。”陆夏时生怕他跑了,极力劝阻着人留下,两眼黏糊糊地盯着他,一会儿都不愿意挪开。
四周的聚光灯落到大荧幕前,主持已经开始宣读开幕致辞。
喧闹的背景音乐落到江珩耳朵里,他表情又不耐烦了点,舌尖顶着上颚:“你节目第几个?”
“嗯……如果没记错,应该是第二十三个。”
“?”
江珩眯着眼,刚要发火,一个纸箱子被塞到了陆夏时手里。
喻池埋着头,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那个……别光看啊,吃点东西……”
他说完,自觉地一溜烟消失在两人面前。
骤然被打断施法,江珩气还没撒出来,陆夏时赶紧把零食塞进江珩怀里:“珩哥,有巧克力,还有很多糖。”
“我……”
“吃吧,别客气。”陆夏时笑眯眯的,“反正是班费买的,不吃白不吃。”
江珩:“……”
他剥开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迷迷糊糊地记得刚才好像要说什么话来着。
算了。
这巧克力还挺甜,里面是酒心的。
江珩想着想着,手停不住地又剥了一颗。
很快盒子里的巧克力就见了底。
陆夏时看着台上的节目,晃眼落到那个空了大半的零食盒子,眼底满是笑意:“喜欢这个巧克力?”
江珩耳廓红了一圈,压根不理他。
“我再去给你拿一点。”陆夏时伸手拿他手里的盒子,江珩却不松开。
“怎么了?”
陆夏时疑惑地望着他。
“不吃,别拿了。”江珩低声说。
他虽然说着不要,眼神却止不住往盒子里瞟,略微带点失落,和当初拒绝草莓酸奶时如出一辙。
陆夏时哑然失笑。
“没事,我说是我想吃,可以吗?”
江珩脸瞬间红得不行,恶狠狠地松开盒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任由陆夏时起身,在众人注目下,给盒子里装满巧克力,又拿了一瓶牛奶。
再次回到座位时,江珩气得把脸偏到侧边,说什么也不愿意转回来。
“怎么了?珩哥。”陆夏时抱着巧克力,一头雾水。
这猫咪简直就是活祖宗,根本不知道他又生的哪门子闷气。
他试探地拉了下江珩的衣袖,立马被甩开。
“珩哥。”陆夏时无奈道,“不气了好不好?你哪里不开心了?我改,可以吗?”
“……”
江珩嫌恶地皱着眉头,良久才闷声:“他们都看见你把盒子从我手上拿过去了。”
陆夏时眉头抽搐,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珩哥,喜欢吃巧克力不丢人,喜欢喝草莓牛奶也不丢人。”
“要你说。”江珩还在嘴硬。
“行了。”陆夏时笑意盈盈地一把拽过他,将盒子塞进他怀里,“珩哥这么好看,喜欢什么都是对的。”
他的眼尾微弯,琥珀色的瞳孔在夜灯下透得仿佛是湖水,江珩在那一汪清澈里看见了失神的自己。
江珩愣了许久,直到巧克力被塞进自己嘴里,才慌乱地回神。
“干什么,我自己吃。”
“好吧,我手确实有点脏。”陆夏时望着自己的手心。
江珩很想解释不是手脏不脏的问题,但又觉得这洋鬼子根本不会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台上的节目不知不觉过了好几个,陆夏时顿觉无趣,转头望向喻池:“喻池,你们在玩什么?”
“斗地主!你会吗?”
陆夏时摇头。
“没事,上手两把就会了!来吗?”喻池朝他招手。
陆夏时回过头,望着江珩。
“你去吧,我自己呆着。”江珩含着巧克力,模糊不清道。
他今晚裹得格外严实,衣帽把脖颈一圈都围住,黑色的衣服显得整个人白得发光。
陆夏时笑了笑:“一起去吧,好不好?”
“我看你是嫌我脾气太好,再得寸进尺我……!”江珩还没说完,陆夏时一把勾着他的脖颈。
“走嘛。”陆夏时声音放低了不少,带着讨好询问的意味。
骤然拉进距离,江珩整个人都陷入慌乱,他不自主地攥紧自己的衣角,却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暴躁。
陆夏时唇角扬起,声音温柔又带点炫耀:“我最近有很认真地用阻隔剂,怎么样?是不是没那么容易闻到我的信息素了。”
江珩对上他的瞳孔,恍然间,心跳错落了一拍。
“嗯……”他声音闷闷的,又补了句,“其实,也不一定要用阻隔剂,我最近没那么容易失控了。”
“没关系。”陆夏时一哂,话锋一转,“那我们去和他们豆豆煮?”
“……那是斗地主,蠢货。”
他一边嫌弃,一边被陆夏时缠着拉到班级后方,喻池周围坐着大半个班的男生,众人对上江珩的脸,都瞬间愣住。
“小时……”喻池谨慎地开口,“那个……校霸你也来?”
江珩不自然地点头,支吾道:“我就过来看看,不用管我。”
喻池突然觉得他这幅样子有点可爱。
不过这想法一闪而过,又瞬间被他掐灭在脑海。
周围的人给他俩腾出两个位置,三人的斗地主开始了。
牌局过了三巡。
在喻池第三次被自家农民阵营的陆夏时压牌后,他终于憋不住了。
他眉心抽搐,强忍住嘴里的脏话,语气平淡:“小时,这个游戏不适合你,你还是再观摩学习一会儿吧。”
“我感觉我玩的还可以诶。”陆夏时歪头问江珩,“珩哥,你说呢?”
江珩面无表情,冷声道:“你这牌技,适合回你的老家演电影。”
陆夏时一头雾水:“演什么电影?”
“小丑。”
“……”
被打击到信心的陆夏时委屈巴巴地退位让贤,贺嘉言也刚好买完饮料,回来顶替陆夏时的位置。
于是,场上成了江珩和喻池贺嘉言三人的战斗。
“三带一!”喻池挑起眉头,语气洋洋得意,“小小贺嘉言,这把爸爸的牌人品爆表,随便秒你。”
“你这嘴脸真的像地主。”贺嘉言嫌弃道,“过。”
“打不过就人身攻击,你真菜啊。”
喻池洋洋得意,转头对上江珩:“珩妃……啊呸!江哥,到你了。”
江珩依旧面无表情,然后从手里的牌里抽出四张:“四个六。”
喻池:“?”
他表情一愣,然后江珩又从牌里抽出几张:“连对。”
喻池:“??”
“三带一对。”江珩手里的牌已经出干净了,他抬头望着喻池,“地主,你输了。”
喻池:“……”
贺嘉言嗤笑,语气带着嘲讽:“哟,地主,怎么不得意了?”
喻池踹了他一脚:“有你什么事?!狗仗人势……”
他从筹码里拿出两个给江珩,然后气愤地把最后一个甩了给贺嘉言。
“江哥。”喻池一脸生无可恋,“你平时在最后一排是在精进斗地主技术吗?”
江珩高冷地抬眸:“没。”
“那你怎么这么强?!”
江珩把筹码全部放进盒子里,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可能是天赋。”
喻池:“……”
他隐约记得上次问陆夏时数学怎么学,陆夏时也是一脸单纯无害地告诉他靠天赋。
果然,一个寝室怎么可能睡出两种人。
.
斗了十几把地主,众人慢慢忘记江珩的压迫感,说话也越发大胆。
“江哥!这不雷他?”
“雷你个屁!你把我江哥的杀手锏说出来了!你个二逼!”
“靠!忘记了。”
喻池玩得手忙脚乱,嘴里着急忙慌地念叨:“我靠……你怎么还有个雷啊,玩不了了妈妈有挂逼!”
江珩嘴角微微扬起,饶有兴致地舔着唇边。
他抬头,突然对上了陆夏时的眼神。
陆夏时就坐在他对面,两手撑着下巴,眯着眼朝他莞尔一笑,他像是困了,瞳孔神色迷离,却还是柔和又单纯。
江珩手一抖,把王炸丢出去了。
“靠?”喻池惊讶道,“不是吧江哥?虽然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是你拿雷炸我一个三是什么意思?”
“……”
江珩一阵懊恼,模糊不清地开口:“让让你。”
“嘿!还得是咱们江哥人帅心善!”喻池就是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那我就不客气了,顺子!”
贺嘉言刚准备出牌,舒绵的声音穿过几人:“小时!去候场吧!叫你了。”
陆夏时点头,起身望着江珩:“珩哥,我去了哦。”
没等江珩开口,喻池笑眯眯地朝他摆手:“你去吧,我们会替你好好照顾咱们江哥的,好好弹别给咱班丢人!”
陆夏时一走,斗地主团伙也不约而同地解散。
众人各自抱着板凳往前面挪,占据一个视野最佳的位置,独留江珩抱着怀里还没吃完的巧克力盒子。
他抬头望着舞台。
那么高,站在上面应该也看不见自己。
……
不对,为什么要看见自己?!
江珩皱紧眉头,拎着椅子站起身,老远就听见喻池在人群里叫他:“江哥!来这儿!视野特好!贴脸看小时唱歌!”
他们兴奋得几乎眼睛都在发亮,站在草坪边缘离跑道最近的位置。
江珩抿着唇,对上一群人热烈又期待的视线。
良久。
他还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