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电话里说他们还在威尼斯。”张姨看着家里男主人的眼色, 试探着问:“我先让人把房间收拾出来,再把用的东西也备齐?”

  封成言随手把脱下来的外套扔到沙发上,又扯松脖子上的领带, 江柰觉得他情绪有些奇怪, 连忙对着张姨说道:“那就按张姨你说的,把房间先收拾出来, 省得到时候来不及收拾。”

  紧接着从沙发上把衣服拿出来, 理顺放在自己臂弯里,转身自然地挽住封成言的胳膊, 笑意盈盈, “上一天班累了吧,先去楼上换件衣服。”

  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浅黄色的窗帘被风吹起一角, 露出落地窗外嫣红的黄昏落日。

  两人相携上楼,大厅里只剩下还两个背着书包的小崽崽和张姨。

  粥崽抓着书包背带愣在原地,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着不理解。

  换衣服?为什么要换衣服?

  粥崽的衣服也没有换啊。

  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 盯着小臂上亚麻色的针织衫,下午为了画画, 花花老师还特意给他挽了半截上去。

  大爸爸手也摔了吗?

  上次是崴了腿, 才需要爸爸帮忙洗澡的。

  饭饭摇头,他没看出哪里受伤了。

  张姨盯着家里两位大人离去的背影, 嘴角扬起一丝愉悦的笑,这还是近几年来, 封先生第一次听到老先生和太太的消息而没有发脾气。

  这年轻人的爱情, 果然是良药。

  刚刚被家长从课堂上接回来, 又被丢下的两只小兔子眨巴着迷糊的眼神, 你看我一眼, 我看一看,无声的字符砸了半箩筐。

  人类幼崽神秘交流的样子差点让张姨的整颗心都化成了一滩水,“今天幼儿园的生活让宝宝开不开心呀?能不能告诉婆婆中午吃的什么呢?”

  双胞胎的电波交流被迫中断,伸手站直乖乖地让婆婆帮着拿书包,解外套,最后被婆婆牵着去洗手。

  一天没见,崽崽们也有点想家里的婆婆。

  尤其是今天还被爸爸冷落了。

  此刻绕着张姨身边,叽叽喳喳的样子就像两只活泼的黄鹂鸟,当然粥崽是更吵闹的那只。

  “中午有牛肉、蒸玉米、肉圆,鸡蛋……”粥粥左摇右晃地给人报菜单,突然卡词,转动着自己的小脑袋没想出来,只好扑到前面问哥哥,“我们今天吃的那个绿色的、长长的尖尖的是什么呀?”

  饭饭此时就是弟弟的答案库了,“是秋葵。”

  “啊……是秋葵呀!”张姨装作很惊喜的模样,“婆婆今天去厨房那边看了,今晚也有秋葵。”

  粥崽原本笑着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就像刚刚有掌管乌云的仙女过来,特意在小可爱的头上浇了一捧水,显得有些焉哒哒的。

  “粥粥不喜欢秋葵,它没味道。”

  呀,所以是因为难吃才被特殊提及。

  张姨觉得孩子可爱极了,粥粥却觉得委屈得紧,今天的生活怎么这么不快乐呀。

  爸爸给的饼干都被人吃完了,爸爸还让他们独自坐后座,中午有不喜欢的秋葵,晚上竟然还有不喜欢的秋葵。

  幼儿园和家里的菜,今天都在和他作对。

  察觉到弟弟的小情绪,饭饭提议道:“婆婆让厨房不要做秋葵了,好不好?反正菜很多的,饭饭也会少吃一点。”

  菜很多,饭饭也会少吃,所以少一道菜,没关系的,还是让粥粥开心一点吧。

  张姨把人往沙发前地毯上带,从置物柜里拿出画册和画笔,笑得慈祥,“那咱们家里以后就不吃秋葵了,今天就换成豆芽,怎么样?”

  这点吃食上的小问题,怎么着也不用委屈家里的两个小宝贝,家大业大的,什么吃不起。

  又不是求什么要紧的大事。

  “嘿嘿嘿。”

  粥崽咧嘴一笑,抱住了一旁的哥哥。

  哥哥懂他,最喜欢哥哥了。

  窝在角落里睡觉的枣花听到动静,先是竖起了两只耳朵,确定是接收到了人类幼崽的信号,慢悠悠地直起身子,跳上猫爬架,又纵身一跃,落在茶几上。

  “喵呜~”

  随意地张口叫一声,也算和两只人类幼崽打了招呼,猫猫就是要这么傲娇嘞。

  饭崽和粥崽原本趴在地毯上,从笔筒里挑选合适的颜色图画,听到枣花的叫声,惊喜地抬起头,粥崽一个用力过猛,小身子歪了下。

  好在饭饭反应及时,扶住了毛毛躁躁的弟弟,这才避免了一场乐极生悲的事故。

  粥崽笑嘻嘻的,冲着枣花招手,“喵呜喵喵,喵呜喵呜喵……”

  人类的幼崽贴心地转化了语言系统,猫咪幼崽却不领情,立在茶几上舔了舔爪子,又跳到了沙发上,揣着爪子趴着不动了。

  它安静下来了,人类幼崽却无法淡定,就见这两只小团子飞快地从地毯上爬起来,又一前一后跳上了沙发。

  “喵喵,喵呜喵呜……”

  枣花,快来玩呀……

  “喵喵喵?”

  你问谁?

  饭崽觉得枣花可能是听不懂弟弟的喵星语,但粥崽十分肯定枣花懂他。

  大人的房间里,灯光照亮了屋里的每个角落,却并不刺眼。封成言要先洗个澡,随意逗了几句,确定江柰不会跟着进去,就只好把人扔在外面。

  江柰在外面无聊,四处打量房间的布置。

  相比于江柰卧室里偏温馨的家装风格,这间屋子要更加冷硬。

  卧室里铺着灰色的床品四件套,墙壁上挂着看不懂的艺术画,桌子上摆着的是极具抽象艺术的黑色陶瓷艺术品,总体简洁明了。

  房间内有扇黑色的隐形门开了半边,江柰好奇地往里看了看,随后发出“哇”的小声惊呼。

  四五十平的空间里,藏着一个健身房。

  江柰不常健身,一方面是拎铁锅本来就累,另外一个也是舍不得开卡请私教的那点钱。

  平时没事的时候,多跑跑步,就已经算做运动了。

  那时候的身材吗?反正只能说还算过得去。

  看着挺瘦的一青年,衣服一撩开,肚子上是一块软软的肉,用手一戳,就是个小窝。

  但毕竟还要撩开衣服才能看到,所以可以大致算做没有身材问题。

  现在就更不用说了,身体比四年前瘦得还过分,略微有点软的一块腹肌都成了问题。

  刚醒来那几天照镜子,都感觉路上的风要是再大点,自己都能被吹跑。

  房间里一面墙上装着全身镜,他走过去朝着自己做了个鬼脸,看到镜子上的人也同样回敬了自己,不由地弯起了眼睛。

  他侧过身子,朝着镜子里的自己挤眉弄眼。

  就这样一个人自娱自乐。

  也倒挺快乐。

  把T恤的下摆叼在自己嘴巴里,露出小腹,伸出一根手指一戳,果然还是一个小窝,虽然肉眼可见看着小了一点。

  他不信邪,屏住呼吸,腹部用力,再戳,还是一个软软的小窝,看起来没有一点攻击力。

  一点也不英俊,一点也不令人羡慕。

  要是自己也有八块腹肌就好了。

  提到腹肌,不免得又想起封成言,心里愤愤不平,每天工作那么忙,应该也没多长时间健身吧,怎么人家就有八块。

  他躺在床上,封成言分膝而跪,手臂撑在他的颈侧,从上而下直视他的时候,除了被他认真的眼神侵略,也在对他健硕的胸肌与腹肌投降。

  脑子里的黄色饮料瓶一打翻,想重新捞回来就很困难了,江柰的心思不自觉到了旁边不远处的灰色床单上。

  灰这个低调的颜色做床单,实在是太妙了,看着冷冷清清的,但真要实践起来,总觉得比红色还要抓人。

  随着主人急促的呼吸声,纹理清晰的肌肉不停外放收紧,彰显着勃勃的生命力。

  同时,随着运动强度的增加,汗液逐渐从身体内排出,覆盖在健美的身体上,也滴在灰色上。

  混在一起的,还有其他的。

  是火花激闪时,江柰承受不住的眼泪。

  又或者是,煎兔子肉时溅出来的油水。

  点点滴滴,都被灰色接纳。

  但它又不会给你掩盖,明明白白地放在那里,等人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结束,能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

  弄得这样脏乱,就算是脸皮极厚的成年人,也会感觉不好意思,只想将它团成团,赶紧扔到洗衣机或者垃圾桶才好。

  封成言洗完澡出来,没看到房里的人。

  正想拿着毛巾回去吹头发,又看到健身房里的灯亮着,顺手擦了擦头就朝着走过去。

  刚到门口,他顿住了脚步。

  青年站在镜子前,腰身纤细得可以按在手里把玩,屁股却翘得很,在下面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在灰色的映衬下宛如羊脂玉。

  而那个人,现在正叼着自己的上衣下摆,手搭在软乎乎的肚子上,耳根子泛红,眼神飘忽。

  虽然不知道是在发什么呆,但想也知道是少儿不宜的内容。

  江柰脑子里的颜料瓶还没有收起来,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身后逐渐靠近的人影,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双耳朵越来越红。

  封成言故意不发出声音,走到他的身后,趁着人不注意,握住了江柰发烫的两只耳朵。

  发呆的兔子顿时被惊到了,牙齿一松, T恤衫掉了下来,盖住了只有一块软腹肌的肚子。

  咬得时间有些久,放下了还能清楚地看到牙印的形状,上面沾着可疑的水渍。

  江柰大囧,就地打洞,跳进去的心都有了。

  封成言揉了揉手下的耳朵,感觉手感颇好,有韧劲,而且还带有微微烫手的热度,令人爱不释手,原想着随意玩玩,现在倒认真了起来。

  江柰站在那里不敢动,脑子糊成了浆糊,耳朵的温度因为打翻的黄色颜料瓶本来就升高了些,现在被人一点点地揉过来,更烫了。

  他感觉头上的那两团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散发着热,甚至还不停跳动着,夸张放肆毫不掩饰向主人宣示自己的重要地位。

  江柰觉得时间很漫长,耳朵被人揉成不同的形状,时不时又有温度正常的胳膊贴上来,刺他浑身一激灵。

  像是玩够了,男人的手往下移,揽住了他的腰,顺着T恤下摆的位置前进,摸到了一团软软的棉花,忍不住又揉了揉。

  江柰忍无可忍,用手肘狠狠撞了他一下,毫无准备的封成言向后跌退了半步,同时身形灵活地把人推到镜子上,抓住两只乱动的手,按在头顶上方。

  江柰犹如一只被抓住要害的兔子,再怎么动弹,也逃不出大灰狼的爪子。

  雾蒙蒙的眼睛盯着前面的人,张口正要讨饶,结果被亲了个正着,撒娇卖乖的话全被堵进了肚子里。

  江柰顿时睁大了眼睛,盯着退开一步的人,嘴唇微动,马上又被堵住了。

  十分钟以后,江柰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意识,手乖乖地举在上面,丝毫没有察觉到大灰狼的爪子已经离开,兔子可以随时逃走。

  江柰舔了舔唇,呢喃,“大流氓。”

  “流氓……”封成言别有意味地重复他讲的话,他没戴眼镜,深黑色的眼眸盯着江柰,整个人散发着不常见的野性,像是与平时换了一个人。

  他凑近江柰,额头相抵,轻轻调笑道:“我是大流氓,那小流氓刚刚在房间里想什么?嗯?”

  他刻意拖长尾音,低沉而性感,只为竭尽所能诱惑这只手下的猎物。

  叫嚣着要讨回公道的气势一瞬间减弱,江柰眼眶微红,声音磕磕巴巴,“没……没什么。”

  封成言退开半步,看到江柰仍然靠在镜子上,乖乖地举着手,浑身绷紧,不敢挪动。

  多么可爱的柰柰,只需要亲一亲,就能把自己的手都忘了,这么不防备,以后可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把人的手放下来,又帮着把衣服整理好,中途忍不住又把手伸进去摸了摸小腹,果然养了这么几天,又是软乎乎的。

  刚被人摸耳朵,又被按在玻璃上,江柰都没什么反应,见自己又被摸了肚子,温顺的兔子就瞬间朝着炸毛的猫咪进化,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你难道没有吗?”

  有八块腹肌的人就可以嘲笑一块吗?

  这种行为实在太恶劣了,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这简直比让他运动过量昏倒在床上的行为还要恶劣。

  封成言哄他:“喜欢腹肌?要不我回头带你练,不出一个月,保证轮廓清晰。”

  他笑着为急于求成的人画了一张大饼,可那张饼实在是太香了,简直比江柰做成功的第一张千层饼还要香,很难忍住不咬钩。

  “那……那好吧。”

  他假装矜持的应下来,一副傲娇的模样,却想不到脸上的笑容早就做了叛徒。

  这个样子,和还没有断奶的粥粥有什么两样,不高兴了就要人哄,最后还要高高昂着小脑袋,奶声奶气说无所谓,实则心里高兴到爆炸。

  这次的战斗因为还未曾深入敌后,所以战况并不激烈,略微一收拾后,场地也还算和谐。

  双方短暂交手后,又急匆匆退了出去。

  江柰走在后面,恶狠狠地把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最后的怨气也被发泄出去。

  等人换好衣服,江柰问他:“我看你今天走路有些慢,是不是没有恢复好?”

  封成言去拉他的手,满不在乎地回道:“没关系,只是多跑了几步。”

  江柰嗔怪道:“你再多休息一段时间嘛?”

  他现在总算知道这腹肌怎么来的了,人这么大一个老板,上班非要走楼梯锻炼身体,腿崴了没几天还要跑步。

  很难让人怀疑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状况,老板马上就要下海挂牌。

  封成言听着这软软的埋怨,承诺道:“那我答应柰柰,在脚好之前绝不再跑步,不然就让我一个月没有老婆睡觉。”

  江柰合理怀疑,睡觉是个动词。

  不过这惩罚措施,到底是在惩罚谁,他江柰,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呀,他也有需求的,好不啦?

  此事不宜再谈,江柰聪明的调转话题,“你爸妈来我要不要准备什么?”

  封成言牵着他下楼,神色不变,“不用,家里就和原来一样,把他们空气也行。”

  空气?我敢把饭饭和粥粥的爷爷奶奶当空气,封成言,你最好不要害我!

  作者有话说:

  江柰:你发誓带我干嘛?!我还要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