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饮剑江湖>第7章

  “医者?你是说,我是‘玉骨神医南以寒’么?当初,我选择用医者的身份进入江湖,赚得名号。可是,到底是未入江湖的,不过是依着外公杏林堂的名声,徒有虚名罢了。此番若因名剑而入江湖,这双手,只怕是干净不了了。”南以寒举起双手,微微眯起了眼。

  月光点点,从窗口渗入,照着她伸出的双手。她的手并不纤细修长。其实,这双手的指骨不短,却因手指莹润丰盈而不显修长。她蓄了指甲,粉嫩如贝,也修长了指形。她的皮肤白皙剔透如上好的羊脂玉,想来触及也是细腻如瓷。

  纤细的腕骨,细腻的皮肤,匀称的指节,她有一双漂亮的手。

  这双漂亮的手右手指腹有一层薄茧,那是常年捏着银针所致,这是一双救人的手。但,柔嫩的右手掌心却有几处淡化的茧痕。习过剑的人都知道,那是剑磨出来的茧。

  月见依旧忧心不减分毫,她微微蹙着眉:“主子你……会杀人么?”

  “月见啊,你忘了么?杀人,那是活下去必不可少的东西,我怎么会忘呢?”手握成拳,指甲在柔软的掌心嵌出月形的痕,南以寒闭眼,轻叹一声,几许无奈几许怅惘,“只是,比起杀人,我更喜欢救人。”

  月见也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她颔首,单膝跪下:“无论是救是杀,属下誓死跟随。”

  抬手,抚上窗棂,白衣的少女一声轻叹,似无奈又似感叹:“断却尘烟,冰封冷剑。剑的江湖,终究还是要凭剑去闯。”

  浅步行江湖

  

  太湖残雪,再无晚归的渔船入目,岸边堆积着微微泛黄的残冰,湖面上凝着冷雾,远远望去只见雾凇沆砀,目之所及是一片白茫茫的苍茫。因是化雪,天气倒比下雪时还冷,这个时节人们都喜欢窝在家里躲避冬寒,除了几个讨生活的小贩,姑苏城中干冷得见不着一个人影。

  这样的恶劣天气中,百草坊却是例外地开了门,在一排门窗紧闭的铺子对称下显得分外突兀。

  冬日里的白天总是灰蒙蒙的,也看不出是什么时辰。南以寒依旧做了少年打扮,因为畏寒,围了件厚厚的白狐裘披风,披风领子上缀着两团纯白的狐狸毛,衬着她缺少血色的清秀面庞,愈发显得清丽娇美,更有几分楚楚动人。

  月见、南烛、麦芽、苍术四人拥着她朝门口走去。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也小心些,遇到不好对付的客人将就着应付过去就是了,别什么事都赌着一口气。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就彼此商量着。”对着这么几个甚似亲人的人,南以寒从来都不嫌多几句叮嘱有多麻烦,“南烛,麦芽,你们也收敛收敛自己的性子,好好地做好我交代给你们的事。苍术就不要总是外出走动了,好在你也是不需要操心的人。百草坊日常的事情虽然有月见打主意,但是你们也要帮衬帮衬,别叫她一个人劳累。”

  “百草坊交给我们,主子你就放心吧,我们会打理好一切的。”月见还是柔婉温顺的样子,她替南以寒理了理衣服上的风毛,也免不了嘱托两句,“倒是主子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常用的药记得带在身边,别一到休息的时候就落在客栈。”

  “小姐……”麦芽却是千个万个的不愿意,她拉着南以寒的手,不高兴地嘟着嘴,“好不容易才回来,这还没待上一天呢,小姐你就又要离开!今天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姐,要不等天气暖和了再走?”

  “真等天气暖和了,你又该说要等天气凉快再走。这一等再等的,我还走不走了?”南以寒笑着点了点麦芽的额头,“放心啦,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只要一得空了,我就会给你们写信的。”她说着,便去拿南烛手中的包袱。

  一扯,没动。再扯,还是没扯动。

  南以寒狐疑地扭头,却见南烛双手紧紧抱着包袱不撒开。

  南烛滴溜溜的大眼睛里满含泪水,他可怜兮兮地瞧着她,经过泪水洗练的声音也是千回百转,听着便叫人心疼:“老大……南烛都还没好好跟你说说话呢,可不可以不走啊,至少多留三天吧,老大?”

  “听话,等事情办完了,我就回来。到时候天天陪你说话唠嗑,好不好?”

  “老大每次都这样说,可是每次一回来,待不了几天老大又要走。我们五个,安安稳稳地在百草坊里过日子,难道不好吗?”南烛吸吸鼻子,“守着百草坊,悬壶济世,看病救人,这可是老大最喜欢的了!江湖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人啊?让老大连自己最最喜欢的都放下了,我不明白,救人难道不比闯荡江湖好吗?”

  “南烛,别胡闹!”见他越说越放肆,月见适时地喝止了他的话,拿过包袱递给南以寒,她抿唇一笑,“墨少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主子别让他久等。”

  “嗯。”南以寒接过包袱,提步欲走时又停下来看向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苍术,颇有调戏意味地一扬眉,“我要走了,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就没话对我说吗?”

  苍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细长的眉忽而紧紧一皱,他抿了抿唇,似又所语,却终是“咻”地一声没了人影。

  “唉,他还是老样子。连我这个主子想听他一句好话都难!”南以寒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无奈地摊了摊手,见众人都稍稍缓了离别的愁苦,这才掂了掂包袱,对他们一扬手,“好了,天冷,就送到这里吧。你们好好的,再见!”

  “主子路上当心。”

  “小姐,呜呜,你一定要保重啊!”

  “老大你一个人在外面,千万别省钱,千万要吃好睡好,千万别受伤了,千万记得要想南烛,千万……”

  “我真的要走了!”南以寒招招手,好笑地打断南烛的喋喋不休,狠下心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只怕她再一回头,又要来一次这样的告别,那今儿可真就走不了了。

  百草坊外,停着一辆巨大的豪华马车,香樟木质的车身,玄黑帷幔铺就车顶,紫金银铃做坠饰悬在车门两边;就连那拉车的马,也是玄身乌蹄,毫无杂色,一看便知是日行千里的良驹。

  所幸是晚了,南以寒干脆不急不忙,她优哉游哉地走上前,摸了摸马的脑袋:“哎呀,逐风,你那不会心疼人的主子,又让你拉马车呀?”

  那匹唤作逐风的马驹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极通人性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和赞同。

  当此时,一个腰佩长剑的女子从驾车处跃下,眉眼精致,堪称绝色,却是没有丝毫美人的架子,颇有江湖侠气对南以寒一揖手:“许久不见了,迟语见过南姑娘。”

  “小迟?哈,的确是好久不见!”南以寒上前扯起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眼里露出惊艳的神色,“啊呀,不管怎么看,小迟还是这么漂亮!看一次我都要被你美一次呢!”

  被人这样的夸赞美貌,是个女子都会展颜,迟语果不其然地唇角勾起一抹笑:“南姑娘上车吧,主少已等候多时。”

  “他等多久都无所谓,只是不能让小迟这样的美人在冷风口吹着。我可比你那主少更心疼你!”南以寒嘴里调侃着,伸手掀开帘子进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