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互市开放以来, 突厥与黎朝关系日益和缓,加之霓伽公主入宫为妃,两国现下已成睦邻友好之势。然而黎朝周边不止突厥一个邻国, 蛮般交趾西陲南临, 眼瞅着黎朝同突厥平稳生息,没了从中浑水摸鱼收利自身的机会,便也想着同黎朝开放互市和平建交。可就在谈判过程中, 发生了一件事, 建交未成反倒酿成祸端。

  此次,皇帝派出左丞相邱本玄与蛮般使臣在冰河亭进行谈判。两国使臣各带兵于此驻扎, 本是和平建交互利之举, 蛮般却趁机向黎朝提出灾养供给。因着蛮般地貌,若遇旱灾谷种难收便要全国入灾年,因此希望黎朝能每年拨出钱粮救济。

  邱本玄自是不肯的, 若真到他们举国尽灾之时,黎国救济其民是以皇上仁德这本无可厚非,但若每年都要供给, 岂不是我朝于他们上供,用黎朝百姓之资供养他国?

  因着这事僵持, 谈判一直未成,两方人马便在此耽搁下来。这次谈判, 元怿本着给年轻将领进步的机会,特准许侯伯川为主将带领其长子侯鸣远和巡城司副史洪诗卿为随行副将。侯鸣远十五岁上便曾跟着其父镇压过交趾国的兵乱, 后来又在末州镇守了两年。在末州时侯鸣远曾救下过末州镇下一农户的女儿, 因着这桩英雄救美, 少年人之间情窦初开结下一段姻缘, 但因着两人身份悬殊, 侯鸣远一直未敢声张,且家中已开始给他议亲,他只能等自己再立下功绩,好同父亲说明,将姑娘也娶进家门。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他回京述职之时,蛮般趁乱骚扰末州境,抢掠了最近的几个村子,而就在这次事件中,同侯鸣远在一起的那姑娘因着反抗蛮般兵的侮辱被残杀。这件事之后,蛮般也象征性地同黎朝道歉赔偿并随便推了个低品阶将官出面抵罪。侯鸣远知道这事之后曾想要带兵杀入蛮般但却被侯伯川拦下,他不知儿子这段私事只以为少年人意气用事,侯鸣远亦未向父亲说明而是私下暗查,才知当时带人劫掠的正是蛮般慕卿的儿子,相当于黎朝大将军之子,这样的人蛮般怎可轻易交出?

  当时虽忍下,却这仇却一直记在侯鸣远心里。时隔两年,再次同蛮般对阵,侯鸣远就是于此时知道对面护卫军副将之一便是那慕卿之子。蛮般人阴险无常不讲信义,这次谈判又进行的如此不顺利,侯鸣远早就看不惯他们。故而那日在双方驻军阵外他见到那人,便特意用话激怒对方,对方果然一点就炸,抽刀就要砍来,侯鸣远等的就是他先动手,众目睽睽之下他接连闪躲,出手却是推搪欺逗,惹的对方心头大怒下了死手,侯鸣远趁机出了杀招亲手砍下了他的头颅。

  谈判营阵前出了这样的事这谈判还如何继续?当下两方士兵就要火并,彼时侯伯川正同邱本玄在主营商量事宜,外面只有闻讯赶来的洪诗卿。洪诗卿拉住杀红眼的侯鸣远,又及时差人来援才没让事情往进一步恶化的情况发展。若真要开战也不应是在谈判营前,黎朝的将军带人趁乱杀进蛮般营中挑起的。

  此时蛮般兵将大乱,兵士抢回尸首便往自家营地跑去。谈判时出了这样大的事这场谈判是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了,侯鸣远的事洪诗卿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两人也算自幼相识又都是安州城来的,侯伯川一直属意侯鸣远能娶洪诗卿,只不过二人心里都有意中人才一直没成。

  “你怎得如此糊涂!”

  “我要为平儿报仇。”

  “若想杀了他有无数种办法,你真是,用了最愚蠢的方式,这不是把你自己也毁了吗!”洪诗卿气他冲动坏事,若他肯再等等,等两国贸易往来之后,她自会想办法让人去蛮般杀了那人。

  “诗卿,我打小没有你聪明,不懂你的那些点子,但我想用自己的方式给平儿报仇。”见他一脸是血木然呆立的模样洪诗卿叹了口气,拉着人进到主营帐,“这一战不可避免,磨好你的刀,等着上阵赎罪吧。”

  正如洪诗卿所言,战事一触即发,消息传到京都城时一封随使的信件亦传到了蕲年宫中。彼时岁安已被封为唐国公主,特赐予参政议事之权,岁安看过那封洪诗卿亲笔求情书信才了解了事情的内中隐情。这信是洪迎曦送来的,岁安看过后又交由她。迎曦看过,低眉想了想,“殿下准备相帮?”

  岁安收回思绪,“这时还不是追责的时候。”想到侯鸣远这人,英勇善战心无城府,是把不错的好刀。况且这求情信说是洪诗卿所写,倒不如说是侯伯川的意思。“侯鸣远是侯将军的长子,这时只一味追责怕是会动摇军心,况且一开始便是蛮般无理在先。”

  迎曦将信放到烛台上烧烬,“侯鸣远可用。”

  “可用,却不可大用。”岁安看向她,二人对视皆心照不宣。皇上对公主的用心,她们心里都已明了,而观岁安所做所行亦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翌日清早,岁安早早等在龙乾宫外,等着朝会结束好求见陛下。元怿对于她的到来并不感意外,岁安也未将洪诗卿送信给自己的事瞒着。

  “所以,你是来替侯鸣远求情的?”

  “父皇,儿觉得现下当以平息战乱为重,蛮般多年不断滋扰边关,令边关百姓苦不堪言,此次谈判亦未有十足诚心一直妄图从我黎朝榨取利益。对待这样的小人,儿想若与之建交不如索性将他们打服为止。”

  元怿闻言颇为满意地看向岁安,她知道岁安得知侯鸣远和那姑娘的遭遇定会动恻隐之心,但她给出的理由,却意外与自己不谋而合。

  “只这些吗?”

  岁安闻言略一思忖,拱手一拜:“回父皇,儿认为侯鸣远虽鲁莽了些但颇有几分将才,多加历练定会为我黎朝良将,儿不忍他为此事丧命,且他还是怀化大将军的长子。”

  元怿闻言终于露出一抹笑,“蛮般无理,其王上又是个反复无常之人,确实难以为信。”

  她从御座上走下,打量岁安时眼里带上丝慈爱之情,岁安长大了。“岁安,你可怕打仗?”

  岁安一愣,随即身子站的更正,“儿不怕。”

  元怿笑容渐深,“明日随父皇上朝,将你方才同父皇说的蛮般该打之论再讲一遍。”

  岁安眨眨眼,明白了元怿的用意,“父皇……是!儿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元怿拍了拍她的肩膀,再开口时颇为语重心长:“岁安记住,君王当以仁德为怀,但也最忌过于仁德。你将来的路,当比父皇难行,必要时定要雷霆手段,莫不可心慈手软。”

  ……

  历朝历代从不乏议和派,此次蛮般事件亦然。早朝之上公主殿下的到来,还是让不少大臣嗅出一丝不同寻常。果然当公主提出开战之意后,立时便有大臣站出来反对,有反对自然有赞成,其中大将军梁忠的支持,就让那些反对的官员一时无言。

  一劳永逸和永远向一个外邦以救济名义输送钱粮该如何抉择?说好听是仁德难听点甚至要言天子怕事,慷他人之慨。毕竟黎朝现下虽比之前富足但也不是人人富贵,与其用这些百姓辛苦的血汗钱养这狼子野心的外邦,不如索性打服为止。

  “蛮般无理,滋扰我黎朝边关百姓多年,自此事件亦是其先挑起,朕决意不再多忍。朕将御驾亲征,以示踏破蛮般之心。”

  此言一出,反对者倒比支持者更多,连岁安都不禁出列言劝。她以为父皇会派自己去边关,没想到竟是要御驾亲征。

  “朕意已决,只国事不可不理。”她看向岁安,“公主上前听命。”

  岁安上前一步,拱手垂讯:“儿臣听命。”

  “封,唐国公主为镇国公主,在朕亲征期间监国理事,由右丞相洪明昭辅佐公主理政。”

  偌大的朝堂此时鸦雀无声,不是没有人想反对,而是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惊愣在当场,包括公主本人。岁安不可置信地看向元怿,今日来之前,她都没有想过会是要做监国公主。而在收到父皇肯定期许的目光后,岁安没再迟疑,压下狂跳的心脏,立时俯身跪拜,“儿臣领命,定当不负父皇所托!”

  公主已然领命,皇上的视线落在下方的洪明昭身上,洪大人胡子抖了抖,面对近乎威压的目光,终是跟着跪下,“臣,遵旨。”

  “梁忠。”

  还在那想皇上究竟要干嘛的梁将军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跟着出列,“臣在。”

  “命侯伯川调集末州军拖延住蛮般的军队,你即刻清点两州司营的兵马准备征讨事宜。”

  “是,臣领旨。”

  待交待完毕退朝之后,大殿内才渐渐哗然,百官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公主监国可是本朝前所未有的。

  而此时的岁安已然请谦过洪明昭,得到其禀回尽责后,和梁忠将军同往殿外走去。听着两人说的事,好像是同出征蛮般有关。不少官员看着公主殿下持握乾坤之风采,神俊端庄之仪态,不禁心中感慨:可惜是个公主,若是个皇子当是黎朝之幸啊。

  作者有话说:

  元怿:是个公主也是黎朝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