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四周窗门今早已然挂上厚帘, 屋里升起炭火,元怿坐在主位,霓伽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我阿哥说, 到时候他会率军压境关州口, 牵扯住黎军主力。”

  元怿拧眉沉思,这一步棋行险招,若有一步不慎踏错, 她可就要成为黎朝的罪人了。

  “突厥军只需牵扯住关末二州的兵力即可, 届时再同郎延拓谈判。”她顿了顿,又道:“若要互市重开, 边境百姓必不能心怀恨意。”

  霓伽看了她一眼, 端过桌上的茶水,来中原这段日子她已渐渐习惯了饮茶。“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 我们也不是真的要打仗,更何况……”她说着靠近元怿,“我还在这里, 你怕什么?”

  这话说的就很明白了,在场的除了她们, 还有唐翀三人。刚才霓伽说到更何况的时候唐翀还跟着探头准备仔细听听,这一听完当下缩回脖子还忍不住咋了咂嘴, 这草原公主。

  元怿没说什么,稍稍退后, 岔开了话题。几人又谈了会儿, 大多是些时间点和注意事项, 元怿具体的行动计划并没有和木托耶说, 霓伽也没有问。

  “时候不早了, 我让人备下午膳给你送去。”元怿起身就要往内堂去,霓伽却拦住她,“你陪我一起吃吧。”

  “我还,有些事。”

  “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

  “你要去见她?”

  霓伽挡在她前面,元怿忍不住皱眉,今天的她实在咄咄逼人。“霓伽,你别闹,让图朵带你去休息,我真的要事。”

  一直在旁侍候的图朵闻言,适时走出,“公主,我陪您用饭去吧。”

  霓伽看了她一眼,果然没再阻拦,元怿心下不由更疑,霓伽的脾气她了解,没道理这么听谁的话。

  两人就此于议事堂分开,元怿走向内院对身旁唐翀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前。“去查查,这个图朵的底细。”

  “是,公子。”

  图朵轻扶着霓伽走出议事堂,刚转过廊下,霓伽气的一跺脚,随即自然地甩开了图朵的手。图朵看了看她,收起刚才恭谨的表情,虽然仍旧温和地望着霓伽,但却并不如方才那般谦卑。“公主,你刚才过于急躁了。”

  “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元怿居然和那个女人!”

  图朵望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淡淡开口:“他是黎朝的王子,以后可能会是黎朝的王,他的后宫不会只有一个女人,你是草原唯一的公主,如果你真想和他在一起,不是难事。”

  这话一出,霓伽果然不闹了,她皱起眉,似乎在思索图朵的话。“可是我不想因为我公主的身份,我想元怿喜欢我。”

  “男人喜欢女人并不难,但只钟情一个女人却是不可能的,我说了你不要急,他总会喜欢上你的,草原的公主配他做皇后再不济就是贵妃也绰绰有余。”

  “后,妃?”霓伽轻喃,一个人怔怔出神,图朵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眼眸黯了黯,随即迈步跟了上去。

  元怿来到阮舒月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昨日遍地狼藉已然不见,处处都被收拾妥当,唯独不见阮舒月的身影。

  元怿环顾一圈向内厢走去,挑开纱帘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她以为适才在门外的对话阮舒月听到,惹她不高兴一个人走了。

  “月儿。”

  人好端端坐在那,元怿唤她一声,四目相对,昨夜种种浮现,两人都愣了愣,继而相继红了脸。

  “你,回来了。”阮舒月不自然地捋下头发。

  “回来了。”元怿走过去坐到她身旁,小世子虽初经人事,但过去在王府也是懂得这些的,犹豫着问道:“你,还好吗?”

  “什么?”阮舒月不明所以,回头对上元怿的目光,脸上蓦地更热,“你看哪里呢!”

  元怿看着她脖颈,那里有衣服都没遮住的红痕。“不是,你的。”她抬手点了一下那红痕,手指冰凉的触感激的阮舒月身子一抖。两个人坐的本就极近,近到对方些微细小的变化都尽收眼底,这一下,暧昧的气氛再次在两人之间化开。

  “我让钰儿给你炖了红枣参汤。”元怿的手轻抚过阮舒月的脸颊,转而握住她的手,“你的手怎么还这样凉。”

  阮舒月在她手里动了动,元怿没松开,她便任由她握着。

  “这个时候,你得罪霓伽,不会误事吗?”

  她果然听到了。元怿定定地看着她,“木托耶知道事情轻重,他是个有野心想成大事的人,而且。”她捏了捏阮舒月的掌心,“别的事情,如果霓伽提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她,唯独感情不行。”

  “月儿,我不会辜负你的。”

  阮舒月望着她,其实元怿一起来她便醒了,只不过害羞着没敢睁眼,自然她也听到了霓伽的话。大小姐纵使心高气傲从不觉得自己就会比不上那草原公主,但事到如今,霓伽对元怿的帮助确实不小。自己可以等到尘埃落定后和元怿在一起,现在这个关口,她不想因为感情的事耽误正事。但看到此时此刻的元怿,她和元怿是她先主动的,一直以来也都是她在表达。元怿本就不喜言辞,更多时候,她更愿意多为自己做点什么,尤其最近,她虽能感受到元怿对自己的在意,但如此直白的说出,坚定的选择,还是让阮舒月心口发热。

  “元怿。”阮舒月靠入她怀中,元怿身上是她熟悉的味道,淡淡的沉木檀香,是自己亲手调制的香料。

  “嗯,我在。”元怿揽过她,靠近阮舒月,她便觉得安心。

  雪后初晴,房中被日光暖的晕晕,两人相互依偎着,享受着难得的温存美好。

  —————————

  黎朝北境再次冰雪封天时,元怿的讨伐军正式起义。而此时距离突厥压境,不过半月有余。

  寒冬腊月,驻军营帅帐的碳火烧的正旺。

  “邱先生来信了吗?”

  “来了。”

  元怿边往里走边伸手,旁边的梁忠将信递过去,元怿展信看完后顺手扔进炉子里。

  “邱先生这是想让我学成武王,不战而屈人之兵。”

  “可是真这样又谈何容易?更何况,他们未必真心啊。”

  元怿点了点头,她懂梁忠的意思,梁忠不屑文官觉得酸腐不堪,更不会信那些宦官伶人,觉得他们都是群巧言令色之徒。

  “他们自然不会是真心,他们不是你们,我自然也不需要他们对我有多真心。”元怿轻笑:“只要他们对钱是真心的就够了,以利为上反倒好拿捏,至于剩下的……”她望向外面雪地,今年的冬天,真是寒啊。“若真有忠骨道义之人,想必对这位弑父夺权伪造遗书残害手足的皇帝,当是更加愤恨。”

  从战王墓运回来的金银财宝,被她拿了不少送去京都,用这些钱不仅收买到几处要职官员,更是从内宫宦臣口中套出了一个惊天消息。

  “混账!乱臣贼子!”

  龙乾殿内,郎延拓将玉案上的奏疏悉数扫落在地,旁边侍候的宦官下首站着的大臣吓得立时瘫跪在地。

  “我还不知道,背后有人在蛊惑人心吗!”

  不久前,他便听闻民间流传起他戕害手足的传言,他派下去平息舆论的人还没回来,今日便有人来报,说是他伪造遗诏弑父杀君,皇位得来不正的流言已经传得京都城街头巷尾人尽皆知。而就在刚才,前不久派去查探谣言的暗卫回来报说,关于当今天子的传言已经传遍了黎朝境内,其速度之快反响之激烈,定当是背后有人推动。

  “定是,郎元怿那个小畜生。”郎元怿不久前打着匡扶正统讨伐昏君的名号,拉了群乌合之众想要谋他的江山,郎延拓虽然心底里瞧不起这小子,但却不得不防,尤其如今,据查的人回来报,关于他如何气死先皇伪造遗诏,传的步步详尽仿佛亲历。

  到底是谁?当时他明明杀光了所有在场的人,到底还有谁泄露了出去!

  “陛下,如今外有突厥袭扰,内有反贼作乱,紧要之时当速派遣良将镇压。”

  “我还不知道要派人镇压吗!”郎延拓阴沉着目光,朝中能用的将领几乎都被他派去了关州口,突厥这次来的突然,思及此他不由暗道不妙,莫非郎元怿这小孽障是和突厥串通好的?

  “铁羡。”

  跪在下方的铁丞相赶紧爬了两步,“臣在。”

  “你去,贴出布告,就说这次突厥来袭,是郎元怿背弃祖宗同外敌沆瀣一气,此等不忠不孝的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取下此贼首级者,赏金万两赐万户侯。”

  “臣领旨。”

  铁羡出宫回到家中,便是见着夫人无奈女儿垂泪,不由叹了口气。朝堂家中,没有一时让他省心。

  铁羡的女儿铁惜若,这么多年一直未嫁,原因如何,别人不知道,他们老两口却清楚。

  “爹知道你的心思,只是眼下如今……”铁羡是个最识时务的,如今情状未明,他不好立时下决断。“兵部尚书家那门亲事不应便不应吧,就算在家待一辈子,爹也养得起。”

  “爹。”铁惜若自觉有愧父母,这么多年上门提亲的人不少,但都被她一一婉拒,便是因着忘不了心里那个人。

  “去罢。”

  “老爷!”铁小姐走后,铁夫人气道:“你不能再惯着她了。”

  铁羡却一摆手,“她不喜欢便不要勉强。”然而他没说的是,他女儿心里惦记那江王小世子,如今起兵造反,若真和突厥勾结里应外合,当今皇上的龙椅怕是真就坐不稳了,到那时他也得想好个脱身的后路,自己女儿同那世子若有这般交情,届时种种没准还真能给他搏条好出路。

  作者有话说:

  今天开始恢复更新了,我们明天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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