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元怿逃入烽领山后, 金甲军师起初同郎元恪沿着关州口候了半月有余,后又加派人马搜山,仍旧不见元怿行踪。如此几月过去, 元恪本想收兵回去复命, 但那军师却不同意。

  “我已传信回京,陛下会派人查明郎元怿是否逃入突厥。殿下可先一步回去复命,我自留下继续搜查。”

  元恪自然不肯, “军师自己留下, 我回去,岂不摆明说本殿下办事不利?不如这样, 军师还有何良策可尽告知于我, 我自当配合军师抓住叛贼。”

  关州守军未撤,郎元恪按照军师所言又另调人马,沿着关末二州去往并州湖州之路搜查, 如此以来又是几月过去却仍旧不见元怿行踪。而郎延拓那方消息传来,突厥并未发现郎元怿的踪迹。

  进山的护卫都被抓了个七七八八,唯独元怿一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个大活人难不成还能凭空消失了?

  中秋将至,元恪必须回京都复命, 金甲军师无法,只能多派人手继续搜捕, 他们俩先一步回去。

  谁也没想到,已近放弃之时, 事情还能出现转机。就在他们收兵回京都这天, 金甲军师没听元恪快马近路的建议, 坚持走过遂湖二州之路。他虽跟着马队疾驰, 但亦留心周遭事物, 尤其这个二皇子。当他们纵马过遂州时,金甲忽觉身旁元恪马行渐缓,本想问问何事,却见他面色极不自然。几乎是瞬间的直觉,金甲同样慢下速度跟着向四周看去,官路上此刻行人不多,都垂首分靠在两旁。

  “殿下,你看到了谁?”

  “什么?”元恪一惊,下意识就往左前方瞥了一眼,金甲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当他捕捉到低头那一瞬的人时,立即取弓。

  “他们在那!来人给我抓住叛贼!”

  元怿和漠城闻言立时从身后抽出兵器,马队冲来,旁边过路百姓惊叫四散。

  “师父,斩腿!”

  元恪的兵虽都骑着马,但并不是真正的骑兵,因此手上的兵器都是刀剑短刃,并不是战场上骑兵惯用的长兵器。师徒二人俯身半跪,马队向他们袭来时,两人翻身躲过刀剑,手中剑出,一一斩过马腿,首当其冲的兵马刹那间被尽数斩落。

  金甲军师取弓搭箭,元恪却在此时抽出长刀,“军师,我还未和她比过,这一次我要亲手抓住她,交于父皇。”

  元恪眼中杀气已显,金甲看了他一眼,放下弓。

  “哈!”元恪一蹬□□战马,长刀抡起朝着正在人群中厮杀的元怿而去。元怿用的是方才抢过的长剑,举过头顶却未挡住元恪的刀,剑应声断裂,元怿仰过腰身躲过元恪这一刀。她将左手短剑换到右手,脚下一翻腾起地上的长剑。

  元恪骑在马上,冷冷望向她,“元怿,放下兵刃和我回去。”

  “回去?”元怿冷笑:“回去之后是像我父王六叔那样蒙冤屈死,还是像我哥我姐那样无辜枉丧!”

  元恪闭了下眼,如今他们眼底唯余阴郁,“你逃不掉的。”

  元怿不再同他废话,剑锋破斗而出,元恪足下使力跃入半空,长刀横推向下,元怿短剑防守长剑顺击,接过他这一招。刀剑相撞,两人斗在一处,不同于昔年宗学里切磋武艺,现下的他们,招招似乎都要致对方于死地。

  “元怿,你信五哥的,别做无畏抵抗了,跟我回去。”

  “郎元恪,我们早就不是兄弟了,你以为我还会如过去那般信你的话吗?我告诉你,自从阿姐和陶依死在我面前那一刻起,我便发誓,一定要杀了郎延拓!”

  “你说什么?”元恪一招分心,元怿短剑刺出,“陶依被你们逼得跳崖,我找到她时她已重伤不治,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的怀里!”短剑划破他的手腕眼看就要刺向喉咙,元恪向后躲避不及,千钧一发,元怿手中短剑却忽地转了方向,改为横推。与此同时,身后劲风飞镝,元怿耳朵一动,闪身去躲身后冷箭,而身前的元恪刚才格挡的刀却来不及收回。

  “元怿!”元恪玄刀削铁如泥,如今半个刀身都没入了她的身体。

  漠城大喝一声飞身扑来,挥剑震开元恪。身后接连几支冷箭射来,他揽过元怿出剑去挡,两人聚在一处,四周兵力尽数靠近,那金甲军师亦策马奔来,三箭合发射向二人。

  “师父当心!”元怿推开漠城,拼着最后一口气划开剑力挡下那三支箭。一系列的变故来的太快,元恪反应过来只想要冲上前,元怿听到身后动静,回转想要挡住攻击。金甲军师速度极快,转眼已到近前,他从马上飞身袭来一掌拍在元怿后心。于此同时,元怿手中短剑刺入元恪腹中。

  “二皇子!”“元怿!”

  元怿一口鲜血喷在元恪身上,看着手中没入元恪身体的剑,一时愣住。元恪接住扑来的人,同样不可置信地望向对方。

  漠城长啸一声,不顾周遭兵剑冲到元怿身旁,出手接下金甲军师的第二掌。那军师没想到漠城内功如此深厚,连退了几步方才站稳身形。漠城接住元怿,长剑横指架在元恪喉间。“再过来,我便杀了他!”

  金甲不敢妄动,面具下的双眼,死死盯着漠城。漠城带元怿移到身后不远处元恪那匹马前,抬手一提将元怿提上马。

  “你先走。”

  “师父。”

  “我随后跟上,放心,我手里有他们的主子,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金甲见元怿欲走,立时就要上前来追,漠城提剑一用力,元恪脖子上便渗出一道血痕。“你们再动一下,我即刻杀了他!”

  元怿此时血气翻涌,五脏六腑像是搅动挪位了般的揪痛,她最后看了一眼元恪,又喊一声:“师父。”

  漠城望向她,冲她一点头,元怿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金甲眼看着元怿纵马离开,却不敢上前,恨不得立时将漠城活剐。

  “她走了,放了殿下。”

  “你们别动,谁敢追来,我便杀了他。”漠城挟持元恪亦步亦趋,退到一匹马前,他提起元恪二人同时上马,沿着元怿离开方向而去。

  在马上时,漠城觉出元恪呼吸不顺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他是伤口疼的还是吓得,便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为什么?杀了我,给五叔一家抵命不好吗?”

  漠城却不再言语,策马行了半晌,方才将元恪扔下。“元怿,不让我杀你。”

  漠城的背影消失在长路上,元恪捂住伤口,缓缓跪倒在地,身后金甲军师带人赶来。“殿下,你怎么样了?”

  元恪闭着眼睛,似乎很是痛苦。军师命人将他抬到马上,又下令道:“你们,速速去追。”

  “别追了。”

  “二皇子?”

  元恪此时看起来虚弱不堪,“送我,送我回京。”

  “殿下,我会送你回京,但郎元怿身受重伤,现在正是除掉她的好机会。”

  “听我命令!所有人,立刻回京!”他说完竟吐了口血,金甲不知刚才漠城是否将他打伤,看了眼前方的路,却也不敢耽搁元恪的伤势。皇上就这二子,就算对方再不成器,他也不敢拿皇子性命开玩笑。

  “你去各州府传信,捉拿反贼郎元怿。”低声对身边兵士交代后,金甲提高声音:“所有人听令,送二皇子去城内就医!”

  另一边,漠城快马加鞭,不多时便看到前方已然倒在马背上的元怿。他纵身跳到马上,“元怿!”

  “师父,怎么样了?”

  “我放了他,身后没有追兵。”漠城刚说完,元怿脑袋一沉,整个人昏了过去。

  元怿受了内伤,漠城带着她快马疾行,绕过遂州城往山路而去。找到一处僻静之所,先为其运功疗伤暂时护住心脉。元怿伤势颇重,不适宜长途赶路,并州路远,若沿途不就医的话恐有性命之忧。漠城看了眼还自昏迷的元怿,心一横,带着她上马,调转马头,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漠城一路以内力为其续命,路途颠簸,元怿几次从昏迷中苏醒,却只是吐血过后再昏过去,如此一连三天漠城两次换马,终于到达地方。当元怿再次醒来,看到他们所处地界,挣扎说出:“师父!怎么是,安州,去并州。”

  “并州路远,你又重伤,而且你的身份他们照顾始终不便,要是再被发现就更麻烦了。”漠城不敢这样大摇大摆进到安州城,而是带着元怿上了清泉山,这里的路他们一早就探过不知多少回,想要混进去不难。

  “陶依……”

  “你放心,没有追兵,连累不了陶依的。”

  两人翻过清泉山,走了一日,待到晚间天色黑透,方才敢悄悄潜入欢喜镇中。

  漠城带元怿找到欢喜客栈,彼时客栈已然关门。他在暗处观察片刻,待确定周围无人后,方才架着已然快昏死过去的元怿来到客栈。

  开门的是王琦,二人有过一面之缘,对方见到他先是一愣,漠城却未多说,匆匆进门后赶忙让其关门。

  漠城刚进到客栈,便感觉元怿搭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忽然一轻,整个人就要往下滑去。他正要去扶,大堂里的另一位姑娘却先一步将人扶住。待那姑娘看到元怿的脸时,面色倏变不由惊呼出声:“这!七娘?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时间线改了一下,关于元怿怎么了,后面会讲。下面甜甜的温暖小姐姐要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