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沈易之还是被沈梧瑜吵醒的。
好在九子沐昨晚在门上加了禁制，倒是没让两人相缠而眠的样子被瞧见。
只是沈易之难免心虚，对上沈梧瑜那哀怨的目光，更是有些羞得不愿说话，下意识便往九子沐身后躲了躲。
倒是九子沐坦坦荡荡，甚至有些无奈：“师兄，又怎么了？”
沈梧瑜也没想到小九不仅抱得师尊归了，还能在师尊榻上睡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但听见自家师弟问话，到底还是兢兢业业地报告了起来：“沈迟迟那小混蛋，带着沐云镜跑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低低骂了一句，看向沈易之，“师尊，那小混蛋连个纸条都不知道留，现在师兄们已经去抓了。”
“但，仙盟的人也来了。”沈梧瑜说到这里，不免顿了顿，“他们竟说，沈迟迟勾结魔道……”
沈易之也不免疑惑了一瞬：“这同魔道有什么关系？”
按理说，沐云镜本就是沈家看管，给自家小徒弟拿着去玩还是去做些旁的，仙盟的人都是不好说些什么的。
但沈迟迟这事，沈易之也才知道，怎么仙盟的人消息这般灵通，不仅知道了沈迟迟的事，还如此笃定同魔道有关？
听见沈易之这般问，沈梧瑜便是有好些话要说了，但他速来啰嗦，也知道现下需要言简意赅，便强忍着说话的欲望，憋出一句：“因为他出师不利，被崔天流抓了。”
沈易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既然是被抓了，怎么又成了勾结魔道？”
“因为……”沈梧瑜有些无奈，“这小混蛋看上了魔界圣女。”
魔界圣女是谁，沈易之却是不知。
但出门往天上一瞧，想不知道也难，被沈迟迟抱住大腿的想来便是那魔界圣女了。
沈易之定睛瞧了一瞧，倒是有些惊讶，这所谓的魔界圣女，居然是楚丝。
楚丝此刻穿着一身红衣，面容沉沉地立在崔天流那金丝软塌旁边，若不是腿上还挂这个沈迟迟，瞧着倒是有些圣女的威风。
一眼瞧见沈迟迟，沈梧瑜便有些无奈了。
他年纪小，打小师兄们便不喜欢带他玩，加上他太喜欢唠叨，原本还会陪他一陪的沈迩辰后来也不许他粘着了。
也因此，他最喜欢的是沈迟迟，这孩子没啥心眼，他说啥就听啥，碍于师兄弟的面子，也不敢像师兄们一样太直白地嫌他唠叨。
几年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算是最好的了。
但是……这些年可就有些不对劲来。
说到底还是志不同不相为谋，小时候看不出来，年纪到了倒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这沈迟迟一天到头，满脑子想的都是些儿女情长，娶媳妇找道侣的事情，愣说自己有个媳妇在等着自己去娶。
以前只当他是口头说说，但看今天这架势，实在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沈梧瑜对着天边那恬不知耻拉着楚丝裙角的沈迟迟喊了一声：“师尊来了，快撒手。”
沈迟迟听见声音，朝下看了一眼，瞧见沈易之，不情不愿地缓缓松手。
但松了一半，又瞧见了九子沐拉着师尊的手，当即不配合了，一把将楚丝的大腿薅过来，嚷嚷道：“小师弟先松手！”
因着九子沐当年拜入沈易之门下，年纪算是最大，入门却是最晚。大家也都习惯了当时的沈迟迟做六师弟，便自然而然让九子沐做了“小七”。
只是当年的沈迟迟跑两步都跑不稳当，九子沐自然是不情愿的，听见沈迟迟奶声奶气地喊“师弟”，当即便黑了脸。
沈易之担心他们师兄弟感情不和睦，但主动提了一句，让大家都唤九子沐“小九”，那“小师弟”的名讳就很少再用。
但现在，沈迟迟公然这般_脚c a r a m e l 烫_唤九子沐，显然是存心的。
果不其然，九子沐当即便黑了脸。
他自然不会给沈迟迟脸。
师尊是他千辛万苦追到的，牵手自然也是师尊应允的，凭什么沈迟迟这臭不要脸的小废物让他放手他便要放手？
九子沐气上心头，离经叛道地抬起两人相牵的手，颇有几分炫耀意味地搁太阳底下晃了晃。
那意思很明了：师尊让的，我就不放。
沈易之羞得厉害。要知道，这地方可不单是有崔天流那一行人，仙盟的那些老家伙也都一个个看着呢。
他方才还瞧见赤施琅颇有些无奈地拍了拍额头，显然是觉得他丢人。
沈易之羞红了脸，现在也没心情关心沈迟迟和九子沐之间的恩怨，当即便道：“迟迟，快回来。”
沈迟迟哼了一声，讨价还价：“那师尊也要让我拉手才行。”
沈易之轻轻咳了一声，不知道回些什么，只无言地招手，示意沈迟迟赶紧回来。
沈迟迟应了一声，却还是念念不舍地望了一眼楚丝，这才磨磨唧唧地往沈易之这边赶来。
不过这事可没那么简单。毕竟楚丝不是个木头，崔天流也不会只是看着。
一瞧见沈迟迟松了手，楚丝当即挥起一掌，正对着沈迟迟背后而去。
沈迟迟也不躲，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半眯了眯眼睛，心头却泛起一丝失落——这好像不是他媳妇。
打人的力道跟记忆里不太一样。
他抿了抿唇，反应极快地挡下了楚丝的第二招，一旁冷眼看着的崔天流却又出手了。
沈易之有些紧张，一只手已经捏起了剑诀，不过沈迟迟还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瞥见崔天流的动作，当即便转了个身，躲了过去，随后灵力加持，眨眼功夫，便到了沈易之身边。
虽然挨了楚丝一巴掌，但能从崔天流身边全身而退，可见年少有为。
一旁看戏的仙盟众人都不由得低声嘀咕起来，崔天流脸色也黑地厉害，还要追上来，又被沈易之拦住。
沈易之捏剑诀和崔天流过招，九子沐则瞥了一眼似乎有些低落的沈迟迟，低声问他：“她是你要找的人？”
沈迟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只在梦里见过自己所谓的媳妇，还隔着层雾，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要找到那人实在太难。
九子沐若有所思，便朝着沈迟迟说了句什么。
沈迟迟脸色变了变，有些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我不要清白吗？”
不过他到底没拒绝，朝着天边正和崔天流打地起劲的沈易之喊：“师尊，我想要她当我媳妇。”
他殷切望了一眼脸已经黑得宛如锅底的楚丝，笑地有些灿烂，却十分欠揍。
沈易之揍人的动作顿了顿，崔天流也自觉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又齐齐落在沈迟迟身上。
沈易之也有些蒙了，他以前只觉得小六年纪小，聒噪了些，可从不知道这家伙恃宠而骄、不会看人脸色到这般地步。
好在沈梧瑜和九子沐还算冷静，当即一人给了他一巴掌：“沐云镜呢？”
沈迟迟笑了笑：“当嫁妆。”
这宛如地主家傻儿子一般的微笑让沈易之彻底石化在了原地。
那些仙盟的老头显然听不下去了，不少人立刻就站了出来，呼吁沈易之好好惩治这个沈迟迟。
沈易之咳了一声，也觉得得好好管管这家伙才行，但他正思索着该如何时，却听沈迟迟传话来：“师尊，您把我赔给魔族，我去魔界打探消息去。”
沈易之愣了愣，这传话的法子是借沈易之以往送的玉佩来的。
七个弟子，每个人的都不大一样，但功能却是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九子沐那块还能定位。
因此，这玩意传音，他们师徒是全全都能听到的。好似一个微信群。
沈易之望了眼九子沐，瞧他面上并无惊讶，再看沈梧瑜，也一副怡然自得，便明白这到底是徒弟们商量好的。
他还能说什么？
总归徒弟们才是男主，他不过是个点头的罢了。
沈易之点了点头，开始演戏：“你这孽徒。”
他说了一句，发觉语气不够凶，便连忙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演出一副被气得要死的模样来，这才又缓缓道：“你既然想，便滚去魔界罢了。”
“我沈易之，没你这样的徒弟。”
沈易之中气不足地说完了这句话，去瞧崔天流的神情，还带着几分怨气：“你既然看上了魔族圣女，不若便跟着人家魔尊回去罢了。”
沈迟迟愣在了原地，悲痛欲绝却又带着点小兴奋的表情拿捏地恰到好处，沈易之都有些惊叹他这精湛的演技了。
“师尊，您不能不要我啊。”沈迟迟不过一句话，便红了眼圈。
沈易之更佩服了，正要继续说话，却被九子沐横插了一脚：“沐云镜交出来。”
沈易之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不白——这是公报私仇？还是故意演出一派师兄弟不和睦的戏码？
不过九子沐却显然乐在其中，甚至都没瞅见自家师尊的打量，仍兀自道：“这沐云镜乃是师尊所有，你凭什么拿去做了嫁妆？”
沈迟迟委屈地抽了抽鼻子，不情不愿地指了指自己腰间挂着的钱袋子：“你拿了，记得把钱还我。”
九子沐二话不说便将那钱袋子扯了下来，看了一眼内里，果真躺着沐云镜，便当即看向仙盟那几个翘首以待的老头，解释道：“师门不幸，师尊既已发话，沐云镜也已经收回，公事已了，还请各位长老给我们解决私事的空间。”
私事指的就是沈迟迟这事。
大家都心知肚明，人家都发话赶人了，自然不好继续呆在这里，只是今天这事变得有点过于……猝不及防。
大家现在都一脸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齐齐哀叹一声，转身走了。
眼见着人去楼空，沈迟迟愣在原地，后知后觉地唤了一声“师尊”。
没得到沈易之的回眸，整个人便颓丧地瘫在了地上，有些无力地道了一句：“师尊，徒儿不是那个意思啊。”
……
回了云间堂，沈易之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事处理地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不过他一对上九子沐的幸灾乐祸的眸子，便大概明白了——果真是公报私仇。
他正这么想着，九子沐便好像明白他在想什么一般，缓缓道：“师尊可不要觉得徒儿是公报私仇。”
沈易之怔愣在原地，有些不好意思：“我没这般想。”
九子沐却显然不信他，只解释道：“沈迟迟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动机实在可恶，但到底没能成大祸，逐出师门已经算是严惩，就算仙盟的人有异议，那也不该对师尊和玄云阁有异议。”
“而是去找沈迟迟的麻烦。”
沈易之皱了皱眉：“迟迟他年纪还小，要是……”
“师尊不必忧心，”九子沐顿了顿，“这本就是我们计划的一环，因此最先去找沈迟迟麻烦的，一定会是我们玄云阁的人。”
“这样一来，便是做足了面子，又方便沈迟迟扮弱混进崔天流眼下，一举两得。”
沈易之似懂非懂，有些无奈：“为什么要混进魔族？”
【作话】
听沈梧瑜说自己没心眼的沈迟迟：你确定不是因为你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