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衣到底还是没有供出齐然, 建议虽是齐然随口一提,但做决定的人是她。

 

   于是她摇头道:“没有歹人胁迫我,是我自己要用这种办法来试探你。”

 

   说完, 莲衣轻轻抱住柳纷云, 正想埋进她怀中好好解释, 却发现她心口的整片衣服已被泪水打湿, 忙拉着她走到屏风后, 抱来干净的衣服让她先换上。

 

   见她忙来忙去,没有详说为何要试探自己,柳纷云也不急,慢慢脱去式样繁复的上衣。

 

   盯着柳纷云身上层层的裹布看了一阵, 莲衣忍不住问:“阿云以前在流织国的时候,夏天也会裹这么紧吗?”

 

   “没办法, 若是不裹,身形便会太像女子。”柳纷云笑着解释道,“反正……反正我自从入了太医院, 就没想过成婚的事,受伤生病也有师父照看, 不需要和别人接触。”

 

   这其实也由不得她,原主自幼就被送去太医院, 也是自幼就女扮男装,幸好这具身体发育得晚,到现在也还未完全长开,以后若是她能以女子的身份示人,还有挽回的机会。

 

   柳纷云穿越前再怎么不管学习以外的事,到底是坦荡荡做了一世的姑娘。

 

   将脱下的上衣搭在屏风上,柳纷云却没有立即穿上新衣, 而是对莲衣招招手,“衣衣过来。”

 

   莲衣迟疑一秒,还是乖乖走到她面前。

 

   柳纷云握住她的手腕,让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感受到扑通扑通的心跳,莲衣的手心很快沁出汗来。

 

   柳纷云握着腕部的手指轻扣,正好搭在莲衣的脉搏上,她能感到莲衣的心跳一点点变快,不知是紧张,还是想到了别的事。

 

   “这里……怎么了吗?”良久,莲衣开口问。

 

   “衣衣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柳纷云低头看向自己心口。

 

   莲衣眸中流露出困惑,但还是答道:“是你的心。”

 

   柳纷云摇头,笑道:“错了,这是你居住的地方。”

 

   自从意识到自己的情感后,她便将猫猫好好放在心上了。

 

   莲衣脸色顿变,很快又泛起红晕。

 

   “你又用这种话撩我……”她害羞地别过脸,小声道,“还、还不快点穿上衣服……”

 

   如今阿云对她是什么态度,不必试探也已明了。

   若说最开始时,阿云是为了活下去而对她好,现在便是发自内心对她好。不管阿云究竟是不是神,她们已经将彼此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她理应信任阿云才是。

 

   柳纷云仍没去拿衣服,她俯身一抱,动作之快,等莲衣反应过来时,已被她横抱着离开屏风。

 

   “你、你干嘛呀!?”莲衣傻愣愣地看向她,心中慌乱之际,忍不住道,“你、你不是还要去找巫医使吗?再不去就有失礼数了!”

 

   柳纷云只管走路,直到将她放到榻上,才道:“这里还有个闹别扭的小醋猫,我得先安抚完她再去。”

 

   “谁和你闹别扭了!”莲衣心中一酸,毫无底气地反驳完,一把拉柳纷云上榻,又将她扑得躺倒,伏在她身上,声音又小下去一些,“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近几日,她情绪波动大时,总会不知不觉变成自己的人形。柳纷云一点点梳着她的雪色发丝,凑到她耳畔:“我也很在乎衣衣。若没有歹人胁迫,衣衣是为了试探什么?”

 

   不等莲衣开口,她抚了一下猫尾巴,“是想试探我有没有真的把你放在心上?”

 

   莲衣浑身一阵酥麻,从她身上滚到榻上,仰面思考片刻,转过去抱起她的胳膊,叹着气道:“别瞎猜了,我来一五一十告诉你罢。”

 

   柳纷云立即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这些日子里经常做噩梦,也因此稍微恢复了一些记忆。”莲衣道,“我和你,我们应该都是上界的住民。齐然先前带你去菡萏殿的时候,也说过你是神了罢?”

 

   柳纷云点头,神情非常平静。

 

   “我的记忆恢复得并不多,也不知你恢复了多少,因而……这些日子一直在试探我们过去的身份。”莲衣说到这,顿了顿,才继续道,“我想知道,我们下界前就是道侣的关系,还是……主从关系。”

 

   妖族和人族的羁绊,通常是血契关系,被动与人定下血契的妖,则会成为人的灵宠或者妖侍卫,在主从关系上位于“侍从”的位置。

 

   但还有一种血契,可以让双方地位平等,那就是道侣契。

 

   “你我若是道侣,不管我怎样刁难你,你仍愿意待我好。”莲衣道,“当时决定试探后……我头脑一热,便是这么想的。”

   也的确是头脑发昏做出的决定,如今她冷静下来细想,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如果我们只是主从,等你哪天回归天上,在凡界的一切恐怕都不能重现了,毕竟……没有主人和侍从成婚这种事。”莲衣扯了扯唇角,笑容苦涩,“与其如此,我们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就疏离一些。”

 

   她知道自己说的“疏离”是假话,如今她已彻底爱上这位神,除非抹除这段记忆。

 

   柳纷云听罢,慎重地思索一阵,忽问:“那殿下试探的结果是什么?”

 

   莲衣的笑容僵住。

 

   “说实话,这个办法一点也不靠谱,因而没有结果。”良久,她摇头,“但我今后不会再像这样试探你了,以后的事变化莫测,谁也说不准,倒不如珍惜眼前。”

 

   她和往常一样靠在柳纷云怀里,却是主动去轻拍她的背,向她道歉:“阿云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难受了。我……允许你对我下达惩罚,什么都可以,场地也任你挑选。”

 

   莲衣所说的“惩罚”,柳纷云再熟悉不过,她练舞出错的时候就遭了不少次惩罚,四面镜子中皆倒映着她狼狈的模样。

 

   她没有婉拒,只是道:“带我去你的识海吧。”

 

   对于猫猫来说,自己只有接受下达惩罚,才是对她的原谅。

 

   见她答应,莲衣眸中闪过喜色。

 

   她立即将柳纷云带入识海,等到了那座昏暗的囚室内,她主动用铁链束缚住自己,双手一抬,奉上一根软鞭。

 

   扫了那软鞭一眼,柳纷云皱紧眉,心念一动,捆住莲衣的铁链齐齐断裂,那根软鞭也化作一根柔软的藤蔓,轻轻缠在莲衣的腕上。

 

   “这样就足够。”面对莲衣困惑的目光,柳纷云淡淡一笑,“只是伴侣之间的‘惩罚’罢了。”

 

   她将莲衣拉进怀中,心念一动,下一瞬,周围环境骤变。

 

   二人坐在一张柔软的卧榻上,四方纱帐皆垂。从枕头到被褥,都是非常清爽的淡青色,床头摆着一只一人高的长条毛绒猫咪抱枕,笑容又乖又憨。

 

   柔和的白色灯光从天花板上投下来,整个房间干干净净,给人以安全感。

 

   莲衣伏在柳纷云肩上,仔细一瞧,总觉得这房间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是我穿越前住的卧室。”打量完周围,柳纷云道,“看样子,我果然能够操控你的识海幻境。”

 

   莲衣微微有些震惊,不过柳纷云没有给她多问的机会,便将她背部的衣物稍稍下拉一点。

 

   “让我看看你的印记。”她拥着莲衣,柔声道,“倘若你我之间当真有什么关系,我应当能触碰它。”

 

   她指的是莲衣背部的粉色莲花印记,刚和莲衣相处没多久,她就见过一次,那时猫猫非但不让她碰,还凶她。

 

   莲衣却犹豫地缩了缩身体,喃喃:“不行,那个印记一碰就疼。”

 

   她没有忘记,上次柳纷云趁她泡药浴睡过去时,因着好奇心触碰过印记,那时她就是被疼醒的。

 

   柳纷云想了想,“如果那个印记封印着你我的记忆呢?我只碰一下,要是还会疼,你就告诉我,我立即收手。”

 

   说话时,她已将衣物拉到能看清整个印记的位置。粉红的莲花和之前一样,逼真极了,就像是从莲衣身体里开出来一样鲜活。

 

   怀中的猫猫沉默片刻,终于鼓起胆子道:“那……你碰碰看,只能碰一下。”

 

   柳纷云微微点头,却并不直接去碰,而是划破手指,指尖带着血珠,点在莲花印记上。

 

   她触碰时,莲衣身体微颤,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只觉被点中的地方慢慢热起来,但热度存在的范围并不广。

 

   柳纷云比她更惊讶。她亲眼目睹自己的血被印记吸走,很快将附近的莲花纹样染红。

 

   这是在破除什么封印吗?

 

   念及此,柳纷云索性划破手掌,用妖气将血从伤口里逼出,很快染满整个掌心。

 

   莲衣始终靠在她肩上,双手被藤蔓束住,无法感知柳纷云的动作,忍不住问:“你还要触碰印记吗?”

 

   “要。”柳纷云深吸一口气,掌心对准印记,谨慎地按了上去。

 

   她按下手印时,莲衣顿觉热度一下子扩大,却并不难受。淡淡的血腥味钻入她鼻中,让她大吃一惊。

 

   “你受伤了?!”莲衣愕然扭过头,可她看不到柳纷云的动作,只知她的手还按在自己背部。

 

   柳纷云将下巴靠在她头顶,低声道:“没有,只是在尝试用血破除封印。”

 

   莲花印记正在吸收她的血液,很快半个印记的纹路上皆染了她的血,且她的血还在顺着纹路继续流动,不在纹路上的血则一点点汇过去。

   用血才能破除的印记,大都不好对付,莲衣不再乱动,乖乖枕在她肩上。

 

   “衣衣现在疼吗?”

 

   “没有,这次一点也不疼。”莲衣如实道,“只是觉得被你碰过的地方很热。”

 

   柳纷云正在止血,闻言又问:“这种热度让你舒服吗?”

 

   “嗯。”莲衣低低地应了声,应完,感觉眼皮有点沉,“我有点困,是封印解开的后遗症吗?”

 

   柳纷云垂下目光,莲花印记的轮廓已被血染成鲜艳的赤红,而非最初的粉红。

 

   “困就睡会儿。”她解开束缚莲衣双手的藤蔓,让她在身旁侧卧下去,“如果它当真封印着记忆,我会想办法看看。”

 

   莲衣没有再应,合上眼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正在赶,十二点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