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慕如风第一次进柳如兰的宿舍，果然，跟她想的一样——嗯，不拘一格……
慕如风虽整日作男装打扮，却非是那不爱收拾的人，扮男装也是因为没时间花在梳妆打扮上，她要是讲究起来，那可是要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的。
再看柳如兰这里，榻上榻下堆的都是衣服，梳妆台书桌也是一片凌乱，绣花鞋踢得东一只西一只，全然没有个女孩子模样，然而当事人此刻正一脸无辜地站在门口，叉手抱胸，对此熟视无睹。
慕如风眯着眼看过去，只见柳如兰一袭白衣胜雪，背光而立，落在她眼里却充满了矫情的小心思。
慕如风不屑地收回目光，打量着这宿舍哪里有自己可以暂时屈尊打盹的地方，柳如兰不悦地走过来：“你干嘛？要来也是你说的，怎么，想摆师姐架子啊！”
“人前不敢相认，又如此刻意地一袭白衣，某些人怕是心里有鬼吧！”
柳如兰一下被拆穿，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穿白衣怎么了，那是我乐意……怎么？就只许大师兄一人穿吗？”
“那这个暂且不说。”
慕如风不理会她的自欺欺人，只将榻上扔得天上地下的衣服尽数往里推，腾了个地方躺下了。
慕如风双手交握在脑后，避免压到发髻，就这么看着柳如兰，可尽管这样，气势上仍旧压过了涉世未深的小师妹。
见柳如兰不言，慕如风又挑了挑眉以示询问。
“好吧，我是一开始就认出你了，不过那次去临江仙，我是偷溜出去的，要让师尊师兄们知道了，肯定又要罚我背心法……”
一想到那些拗口的心法，柳如兰就觉得头皮发麻。
再看榻上一脸得意的慕如风，柳如兰彻底败了，知道这次是栽了，只好好汉不吃眼前亏，乖乖服软：
“好了，我的好师姐，你可千万手下留情，别告诉师尊他们！”
柳如兰温声软语地拉着慕如风的衣袖，一口一个“好师姐”地叫着，慕如风本就没打算跟她计较，这会儿更是直接笑出声，毫不留情地取笑柳如兰：
“好了，逗你的，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人物，这就服软了？”
柳如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冲慕如风粲然一笑，讨好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大丈夫能屈能伸！”
“你啊！”
慕如风算是知道全院上下是怎么被这小师妹收服的了，看来自己不仅也被俘获了，还心服口服——她可做不出柳如兰这副样子。
想到这，慕如风的笑容忽地僵在嘴角，神情变得有些失落，在旁暗自出神起来。
“师姐？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慕如风欲言又止地皱起眉。
“怎么了？”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慕如风说着就要去闻刚刚被自己推到角落里的那堆衣服，被柳如兰尖叫着一把推开，险些跌了个趔趄。
“啊！这个这个……师姐啊，你先休息，我去准备行李了！”
不给慕如风反应的时间，柳如兰一个饿虎扑食上去，抱起那堆衣服就跑了。
望着柳如兰远去的背影，慕如风不禁觉得哭笑不得，转瞬又怅然起来：
要是她能有柳如兰一半拉得下脸，他们之间……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
慕如风补好觉出来的时候，车马已整顿停当，慕千寒一心挂着这次出行的疏漏，整个人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甚至都无心玩笑了。
是以她们赶到时，顾少白还在边上不停安抚，再一旁是三师兄五师兄七师兄，以及随行的几位师弟。
“师妹，你们来啦！”顾少白一见她们就赶紧打招呼。
“是啊，大师兄，你这是要跟我们一起去吗？”柳如兰一见顾少白就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不，我只是来送送你们……”顾少白含糊其辞地回应着，却有意无意地望向慕如风。
慕如风避开他的目光，视线却恰好落在顾少白慕千寒紧紧握着的双手上，她不由一愣，随即心下暗笑——终于知道一旁的顾子苏怎么脸色铁青了。
“这……”饶是柳如兰自诩任何尴尬场面都能被她化解，这会儿也有些犯难了。
“你们……”慕如风也难得开起玩笑。
“这，我……二师弟！！！”
“啊？什么？黑龙来了吗？”被顾少白突如其来这么一喊，慕千寒才恢复一点意识，脱口而出却是不争气的话。
“二师弟啊！”顾大师兄抱着慕千寒的手，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我都说过多少回了，你带队你不能这样，这样会影响师弟们的心绪的，这人马还没出发，军心就涣散了，还猎什么妖伏什么魔？你得振作一点啊！”
慕千寒喃喃应着：
“振作振作，我要振作……不行啊，我振作不起来，大师兄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
顾少白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想了想还是不能放弃，继续循循善诱，耐心劝导：
“这个师弟啊……三师弟早就带队了，四师弟五师弟也都各自独立外出猎过妖，你这次带上三师弟跟五师弟，该是很放心的，何况还有十六师妹呢！”
柳如兰幽怨地表态：“大师兄，还有我……”
“大师兄，要不让我来跟二师兄说了两句吧！”
“好。”
慕如风顾少白毫无悬念地忽略了柳如兰……
最终在慕如风顾少白的轮番劝导下，慕千寒终于将信将疑地上了马车，三师兄五师兄上了最后一辆，中间一辆留给两位师妹，其余师弟骑马。
慕如风率先上去，柳如兰紧随其后，却在即将进入马车时犹豫了，慕如风透过半掀起的车帘空当儿，刚好看到顾少白正望着自己，顾子苏站在他旁边，心情终于看起来很好，并没有注意到他二人的对视。
慕如风赶紧看向柳如兰，生怕被发现，但柳如兰却并未留意顾少白，而是低着头自顾自思索着什么，还时不时看向慕千寒的马车。
“怎么了？”慕如风实在不想这么跟顾少白尴尬对视，虽然顾少白看到自己看过去立刻就心花怒放，但她还是不想这样，不过她却并未深思自己下意识逃避的原因。
“没什么。”柳如兰依旧有些心不在焉，但终究放下车帘进了来。
门帘落下的最后一刻，慕如风还是没忍住看向了顾少白，坦然到几乎有些贪婪地直视那人的面庞，似是想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印在心里。
*
然而慕如风没有想到，这一眼，竟是二人难得的一次心意相通，或许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
再回来时已是三月过后，这次猎妖比之前想的更加艰难，回来时慕如风也受了伤，慕千寒更是一言不发，去的一班人回来都不太愉快，问起发生了什么，更是没人松口。
从大堂出来的时候，一行人恰巧迎面遇上顾少白。
“见过师尊了？”顾师兄的笑如风和煦，让在外奔波多日的两位师妹都感觉原本一直紧绷的神经顿时都被抚平了不少。
慕如风心绪激荡，刚想上前示弱一回，谁知却从旁蹦出一位女子，大咧咧上来挽着顾少白的胳膊，还问他慕如风一行人都是谁。
这回连柳如兰都没心气儿了，望着站在顾少白身边的新面孔，竟也没半点动作，只呆呆望着，好像看到了注定的结局。
……
“这位是你大师姐，这是你二师姐。”
顾少白一一介绍着，然后又向众人介绍：
“这位……”顾少白略一犹豫，斟酌了片刻才道，“是新晋的卓瑶师妹，也是这次猎妖师竞选的魁首。”
“不过……”顾少白矜持地一抿嘴角，“她也是师尊唯一的女儿。”
几个师兄不由得各怀心思地交换了个眼神，夸赞之语层出不穷：
“真不愧是师尊的女儿，竟得了魁首！”
“传闻师妹在涂城时已是同辈猎妖师中的翘楚，如今看来，不止涂城，就放在京都这实力也不容小觑啊！”
就连素日不苟言笑的七弟子顾子苏，都破天荒地上前与卓瑶打起招呼。
心满意足之余，新晋小师妹还不忘澄清一句：“我可不是因为我爹的原因才拿的第一的。”
当下，两个师姐脸色都不太好看：柳如兰是因为“第一”一词触动心弦，慕如风则是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看到顾少白对卓瑶的态度，不知为何有种深深的屈辱感，虽然她知道自己跟顾少白什么也不是，而且她没有资格要求顾少白去疏远任何其他女子，但如果是柳如兰，她只会藏起自己的心思，会落寞退场，默默祝福，但这个卓瑶……
看着那从始至终紧紧挽着顾少白胳膊的手，她只觉得格外碍眼！
顾少白也注意到慕如风足以杀死人的眼神，赶紧在胳膊被废之前抽了出来，也急忙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师弟师妹们此去汤河都累了吧！还是先下去休息吧，等会儿晚膳时分再谈！”
顾少白话音刚落，慕如风铁青着一张脸，扔下柳如兰就走了。
……
夕阳落下山头，炊烟飘入暮色。
众人各自忙着休整放松，负责伙食的弟子已经在准备晚膳了，猎妖馆难得多了几分烟火气。
慕如风在猎妖馆也是有宿舍的，只是平时只拿来放点猎妖的东西，很久没打扫了，这次有了新师妹，女弟子的宿舍便又重新归整了一番，所以这次慕如风是在自己的宿舍沐浴的，但其实，不过简单擦洗了手脸，又换了身干净衣服罢了——她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没办法沾水。
只是没想到顾少白居然会单独来找她。
“我是来给你送药的。”大师兄急忙剖白，“我刚看你好像受伤了。”
“这里是女舍，师兄出现在此怕是不方便，还是速速离去吧！”
“师妹，你听我解释，你是不是生气了？”大师兄言辞间都是满满的懊悔，隔着门仍不忘发挥良好的奉献精神，“你是不是受伤了？你气我不要紧，这些药你还是要拿的，等伤好了再找我细细算账也不迟啊！”
然而慕如风只听到了“师妹”二字……
“大师兄的心意还是留给更需要的师妹吧，我皮糙肉厚的就不必劳烦了！”
顾少白：“……”
作者有话要说：
慕如风：有那时间梳头，还不如多睡会儿……
柳如兰（望着两位师兄紧握的手）：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
慕千寒像不像wuli学渣被委以重任的亚子……
慕千寒（极力挽回形象）：老实说我真的不弱鸡的，人家只是比较依赖大师兄……
大师兄：……
顾子苏：二师兄你放开大师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