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勤沉默地听完祖龄这一个洋溢着伤感的故事。
“所以,何随是因为这事儿一直对你耿耿于怀的?”
“耿耿于怀倒算不上,只是刚开始有点埋怨我吧。”
祖龄说着便垂下眼去,务勤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嘴唇一合一开说道,“现在……顶多算开个玩笑。”
“开个玩笑?”务勤被祖龄这么轻浮的语气给惊到了,“那你们……还挺宽容。”
“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祖龄起身,临走前还不忘给她掖了掖被角,“晚安。”
务勤就趁着她掖被角这会儿功夫问祖龄道:“那明天的劳改……我去么?”
祖龄抬眸跟务勤的视线对上。
“你想去么?”祖龄视线往下瞟,停留在她那只缠满绷带的腿上,“去也别想。”
“那Audrey呢?她去不去?”
“去。当时留她就是因为带着一伤员影响进度。
不过黑蜘蛛咬伤的人明天得送回人界了,分组没把她们计算到内,所以现在她们入不了组。”
“行吧。”务勤打了个呵欠,闭着眼睛往被窝里钻了进去,只留下一点翘上的头发在被子外面。
“晚安。”
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一声。
务勤第二天被隔壁丁零当啷的声音给吵醒了。
务勤艰难地起身,扶着墙去了洗漱台。
收拾一番后,她杵着根长木棍刚拉开门,就和隔壁的Ellie撞了满怀。
“小心。”Ellie手疾眼快地搂住务勤的腰,顺带把她的木棍捡了起来,“你这么早就起了?”
说完她回想起刚刚自己房里弄出的动静,“你该不会是被我吵醒的吧?”
虽然就是,但是务勤不想让Ellie徒增负罪感,于是撒了个谎说不是。
Bale打着呵欠从房间出来,看到Ellie就指着她问:“你大早上弄什么呢乒乒乓乓的?”
“这你也听得见?”
“什么叫这也听得见,拜托,你那声音,都跟上战场一样了好吧?”
Ellie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早从床上掉下来了?”
“摔着没有啊?”
务勤本来也想关心,不料被Bale抢了个先。
务勤把问候的话收进肚中,抬眼便看到了满脸笑容的Audrey朝着她们走来。
“嗨。”Audrey挥手先向几人打了个招呼,“早。”
“早。”
“今儿可是最后一次劳改了,大家加油。”
Bale听了Audrey这一句话可来劲了,在反复询问了3遍并且每遍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她高兴地感慨:
“时光匆匆,白驹过隙。熬过最后这几天,我们就解放了!”
她说着越来越开心,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况且本人也没打算掩盖,所以笑容显得放荡而不羁。
Ellie不像Bale这么听风就是雨。她询问了Audrey一句:“这你怎么知道的?”
Audrey笑着拍了拍自己胸脯,“祖龄以前给我说的。”
“她人还挺好。”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却让Ellie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原先那个她们都对其不满的仙子,竟然能够让她们觉得感动。
有些感情,相处着相处着,就变了。
“不过……”Audrey四处望了望,“祖龄怎么没来啊?她没来我们怎么去劳改?”
“她不来。”接嘴的是一个她们都不认识的仙子。
一个红色长裙的女人出现在她们背后。
务勤刚开始看她,一眼被吸引的就是她那大红唇。
红色的唇瓣搭配一条玫瑰红的长裙,张牙舞爪地显示着她的魅力。
不同于祖龄的素净,她是属于那种极具攻击性的长相。
明明红色在务勤眼里是幸福吉利的象征,生生被那女人穿出了一种艳俗感。
比较之下,她还是觉得祖龄那样干净的模样尤为顺眼。
女人停了步子,在她们面前站定。
“我负责监督本次劳改。”
Audrey皱眉从上到下打量了来人一眼,然后戳了戳务勤的手臂,“你认识她么?”
务勤被她这一问整得有些莫名其妙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认识她?”
“没。只是觉得你和祖龄关系还挺好,她会不会跟你说过。”
务勤闻言,看了她那堪堪遮住脚踝的长裙一眼,问:“你是……花嫔?”
那女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循着声音看向务勤。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猜的。”务勤说完,心里还补充着说道:
你这玫瑰红的衣服,估计只有花神穿的出来了。
女人听着务勤随意的语气,心情莫名有些不爽。
她清了清嗓子,郑重地开口:
“我是祖华言。”
“祖……华言?”Ellie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后眼神下意识地就往务勤那儿瞟。
不过务勤没有看见。
Ellie收回了目光,继续问了一句:“那祖龄呢?”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她的动向。”祖华言语气很不耐烦,“收拾好没有,好了就赶紧出发。”
Bale听她这语气就来火。
末尾冒出来这么一货,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祖龄当初也没带这么刁钻的。
Bale撇了撇嘴,转了身就离开。
Ellie一看她走,牵着Audrey也跟上了Bale。
祖华言看唯独务勤靠在门上不动,瞬时脾气就来了。
“你怎么不走?”
务勤皱了皱眉,抬起脚给祖华言看,“脚受伤了。”
脚踝处绷带缠了好几圈,看上去有点臃肿。
好像还有点严重?
本来想教训她让她坚持坚持着去劳改的,但是她的一句“祖龄说的我可以修养一下”让她又说不出个啥了。
以祖龄的地位,她确实惹不起。
但是你就让务勤这样“狗仗人势”吧……
祖华言也不是个吃得亏的。
“那你休息一两天就赶紧来,可别想偷懒。”
前方的Audrey实在听不下去了。
她扭头反问了祖华言一句:“一两天?”
祖华言见有人顶嘴,火也跟着冒了起来,嘴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地往外吐:“一两天怎么了?你有意见?你们原来那领头的承受着比这痛千倍万倍的疼都能坚持,你们有多不得了就在这儿喊疼?”
Audrey觉得这女人是真的脑壳不太灵光,说啥都要杠,便懒得再与她争论。
反正她也只是在祖龄不在时才这么嚣张罢了。
送走了这一波人,客栈顿时就安静下来。
外面阳光暖暖地照进屋子,天上的云翻腾着在蓝色的毯子上滚动,有时还会伸上懒腰,云便四分五裂地散开往何方各地去了。
天气那么好,可惜空空荡荡的能欣赏这美色的只有自己。
务勤进了屋,不知不觉就把衣兜里藏着的铃铛摸了出来。
她在做什么呢?
要不要现在去找她呢?
见面又该跟她说些什么呢?
……
千百个怎么样在脑子里重叠着过了一遍,也许是因为思考得过于投入,以至于清脆的声音已经响了两声,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把铃铛摇响了。
祖龄见到务勤也是有些意外。
她不动声色地拖了旁边一本书把右手边几张资料遮盖住,然后起身朝她走来。
“你怎么来了?”
说完祖龄便挨着务勤在沙发上坐下,还主动给她倒了一杯茶。
“啊……我……听说你不负责这次劳改,有点担心你。”
“担心?”祖龄重复了这两个字后,笑容可掬地把那杯冒着热气的茶递给务勤,“小心烫。”
务勤接过捧在手里,小口抿了一口后,笑着赞叹了一句“有种清香。”
祖龄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对了,这次领头的是谁?”
“祖华言,花嫔。”
祖龄正准备端茶杯的手一顿,几秒后才继续吧茶杯捧起来喝了一口。
“那你没去,她说你什么没?”
“也没说什么,刚开始是挺不爽的,听说有你的批准后也不大好再说啥了,还是放我一马了。”务勤把茶杯放下,眨巴着两只大眼睛问道,“你跟她不和睦?”
“嗯。”
祖龄不想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她和祖华言和睦不和睦的问题,于是主动变转了个话题说:“你来得还挺自然,不怕了?”
“哪能不怕呢,整得跟特务似的。不怕才怪好吧?”
祖龄笑着反问了一句:“可是这里依然像特务,为什么现在却不怕了?”
“可能……”支吾了一句务勤便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回答下去。
祖龄接嘴,自己回答了刚刚的问题。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俩关系密切了些。”
密切这两个字又把务勤的脸给说红了。
务勤觉得,世界上有种很奇怪的感情——
对没有承诺的关系格外心动。
她们谁也没宣布说对方是自己的恋人,却把恋人之间的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务勤战略性咳嗽一声,扭头无意间就看到了祖龄桌上摆着的一个桌牌。
那上面弯弯曲曲的线条勾画出了两个字的轮廓,可惜那两个字务勤认不出。
但是她猜测了一下,多半就是祖龄的姓名。
“你名字用天文标出来就是那样的吗?”务勤指着名牌问祖龄。
祖龄偏头,顺着务勤手指着的方向粗略地扫了一眼,点头,“嗯。”
“你……要不教我写些天文呗,我想学。”
祖龄看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轻轻笑了笑,起身从自己办公桌上拿了支笔和一张洁白的纸过来。
她把纸铺在茶几上,然后转头看了规规矩矩站在旁边想观赏的务勤一眼,问道:“写什么好?”
“嗯……”务勤皱眉思索了片刻,“祖龄,我想先学会写两个字。”
祖龄愣了两秒,轻笑一声便在纸上落笔。
她细长的手臂在空中转了几个回头,笔尖在纸上画了几条顺畅的曲线,两个奇形怪状的字便在她的笔下诞生了。
“你来试试。”说完祖龄就把笔塞到务勤手里,“照葫芦画瓢,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等到务勤真的照着写出这俩字后,她才发觉出不对劲来。
这俩字儿…怎么不太像刚刚名牌上的字呢。。。
抬头,务勤便对上了祖龄那充满笑意的双眸。
“你教我的到底是啥啊?”务勤瘪了瘪嘴,要不是想着这是祖龄的名字,她也不至于看得这么认真。
“你的名字。”祖龄指着纸上这两个字给务勤解释道,“务勤。”
务勤忍着硬是把上扬的嘴脸抚平了。
她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说:“那再教点别的吧。”
祖龄笑了笑,拿了笔又写了三个字。
务勤看祖龄那副等着自己发问的模样,干脆也就顺了她的意,问:“这又是什么字?”
祖龄上前一步,把务勤耳朵里的耳机取了出来,在她的耳边喃喃说了三个字——
艾朗妮。(按照读音写的)
说完她又把耳机重新给务勤塞了回去,指了指自己嘴唇,把刚刚说的那三个字重复了一遍。
耳机翻译出来的也是三个字。
那三个字响在务勤的耳畔,也似响在了她的心里。
我爱你。